可能阿菀辦的賞花宴有了一個好的開端,所以等阿菀在適應了明水城的生活後,便開始頻頻接受那些夫人們的邀請。今天去朱城守家,明日去趙將軍家,後日應錢夫人之約去騎馬遊玩,大後日應朱夫人之約去摘果子郊遊。
生活得十分充實且自在,比在京城裡更多了些笑容,精神更好了。
明水城的女子大多是經歷過戰爭的,有時候戰事繁忙時,應驗了女人也能頂半邊天的話,不僅上馬能殺敵,下馬能進廚房,平時出城打個獵真是沒話說,連朱城守家的兩個嬌滴滴的閨女也是打獵的好手。
當朱夫人嘗試著邀請阿菀去騎馬遊玩時,她心裡直打鼓,打從心裡擔心阿菀會像趙夫人一樣,會用看野蠻人一樣的冷豔高貴的神情看她們,然後直接掉頭就走。特別是想起這位世子妃在京城裡的傳言,那可是個病秧子,柔柔弱弱的模樣,真的能騎馬麼?
可是出乎意料的,阿菀竟然答應了。
她不僅答應了,並且當天還特地穿來了去年參加皇家的秋圍時做的那身收腰的帥氣騎裝,頭髮高高地紮起,自然而乖巧地坐在馬上,由一個同樣一身騎裝、英氣颯爽的侍女牽著馬而來。
「抱歉,我自幼身子不好,沒怎麼騎過馬,並不熟練,可能騎得不快,得讓路雲牽著馬,我在後面慢慢跟著你們就好。」阿菀歉意地對那群眼神詭異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們道。
眾人見她坐在駿馬上,柔美清麗的面容宛若夜中的皎皎明月,那恰到好處的微笑,如水般的月光流淌過心弦,整顆心都莫名地被撫慰平靜了。再聽她歉意的語言,溫和的氣息,朱夫人心弦莫名地一松,對這個看起來柔弱纖細的女子,心裡由然生起一股認同感。
她豪爽地揮手道:「沒事沒事,我們今兒只是騎馬出來遊玩,世子妃不必太過計較,屆時大家也不會走遠,一起慢慢來就行了。」
其他人也忙付和起來,一臉愉悅的神色。
阿菀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有了趙夫人那樣一個格格不入的奇葩作對比,阿菀這種溫和自然卻又不過份親熱的態度,和她說話從來不會莫名地說不下去,自然讓所有的夫人們心裡多了幾分認同感,也不再拿她當什麼京城裡來的貴人和病秧子看待,而是以一個平輩的身份,十分隨和。
在阿菀和明水城的夫人們相處愉悅時,衛烜也在明水城中以一種非常的手段走著上輩子的路,不知不覺地在明水城軍中建立自己的威信,將上輩子那些忠心追隨他、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護著他的屍身不被敵人踐踏的下屬收攏麾下,不知不覺發展成了他最忠誠的將士。
他對明水城實在是太熟悉了,明水城軍中的事務、此地的人文地理以及他們的敵人,他都太熟悉。
熟悉得他閉上眼睛,都能作出對明水城最有利的指揮。
等趙將軍和朱城守發現衛烜滲透的舉動時,兩人相顧駭然,更駭然的是在六月份時衛烜第一次上戰場,他的指揮及安排,以最小的損耗將來進犯的狄族擊退了。
兩人對衛烜瞬間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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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水城的六月的夜晚,依然很炎熱,那種幹躁的熱,讓人夜晚都有些不太能安眠。
而敵人便是在三更時分發動進攻。
當敵襲的警鳴聲響起時,衛烜已經一躍而起,迅速地穿妥了衣服。
見她也跟著一骨碌地爬起來時,衛烜坐在床邊狠狠地擁抱了她一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菀,我很快就會回來,希望回來時能吃到你親手做的三鮮面。」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在這樣噪動的夜晚裡,能輕易地安定人心。
阿菀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很久未能再睡著。
這是阿菀來到明水城後,面臨的第一場戰爭。坐在家中,隱隱約約能聽到城外傳來的金戈鐵馬的聲音,殺聲一片,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並不明顯,卻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讓人無端地感覺到一絲陰影。
路雲過來陪阿菀。
「世子妃,天快亮了,您還是再睡會兒吧。」路雲忍不住勸道:「您放心,世子爺定會平安無事的。」
阿菀回神,朝她點點頭,決定好好地休息,等明天睡醒過來,有了力氣給衛烜做面。
自從衛烜有一次生日時吃到她親手做的彩色麵條後,他突然上了癮,有時間就想要磨著她做,阿菀興致來了,自然也會親自下廚,當作一種生活中的調劑品。
天亮後,衛烜並沒有回來,反而是朱夫人帶著兩個女兒、趙夫人帶著捧著一小罐紅茶的丫鬟過來拜訪她。
趙夫人冷豔高貴地看著朱夫人,一副目下無塵的模樣;朱夫人也一副受不了她窮講究的神情,覺得明明要說講究,阿菀無論是衣食住行,處處都透著一股講究,比趙夫人更甚,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阿菀好相處,對趙夫人不屑一顧。
看到這麼個組合,阿菀忍不住想笑,正好看到朱家姐妹倆朝她頑皮地眨著眼睛。
阿菀請她們到花廳喝茶,又讓廚房做了京城裡流行的點心招待她們。明水城的官夫人們都喜歡她這兒的點心,不僅這些點心是京城裡的更香軟綿密好吃,更因為她們其實對京城流行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有些追棒的意味在內,且阿菀待人素來大方,凡是來作客的,都會好茶好果好點心地招待,久而久之,大家都喜歡來這兒了。
「這是前些天老家送過來的紅茶,我見它的味道不錯,就想送些給你嘗嘗。」趙夫人笑盈盈地說著,將那罐紅茶親自遞給阿菀,一副阿菀是她的知已她才送的模樣。
阿菀也笑盈盈地接過,然後將它交給旁邊候著的青雅,說道:「那真是太謝謝了,我這兒也有一些江南的紅茶,正好想要請你來嘗嘗呢,你瞧瞧,這紅茶是不是要加一些幹的茉莉花茶一起泡著味道更清沁……」
等用文雅的東西將趙夫人解決後,阿菀又和朱夫人聊起了點心衣服等東西,朱家姐妹——梅心、蘭心坐在旁邊一邊吃點心一邊興致勃勃地聽著,氣氛很和諧美好。
等時間差不多,朱夫人她們告別時,便拍拍阿菀的手說道:「世子妃放心,如今外面的聲勢不大,這戰事應該不會持續太久的。」
聽說朱夫人是明水城裡土生土長的人,對明水城的事情最是瞭解,明水城有什麼情況都瞞不過她,像是戰情,她光是只聽著那些聲音,便能判斷戰事激烈與否,會不會有破城的危險之類的。
朱夫人侃侃而談時,連平時總是冷豔高貴的趙夫人也忍不住豎耳傾聽,臉上沒了那副瞧不起人的清高模樣,十分認真。不過等朱夫人說完了,她又迅速地切換了表情,變臉速度那叫一個快,讓人歎為觀止。
阿菀有些忍俊不禁。
朱夫人說得確實不錯,衛烜三天后便回來了。
若是有戰事,趙將軍、朱城守、衛烜等人都會直接駐守在軍隊中,等戰事歇後,便會回城歇息。
阿菀正在吃晚飯,得知衛烜回來,馬上將碗一丟,便迎了上去,掀著他身上的鋥亮的盔甲檢查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傷。
衛烜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仿佛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任她上下其手。只是那些看過來的丫鬟沒敢嘲笑他,被那雙還殘留著血腥殺氣的凶戾眼神瞪住,腿肚子都要發軟,哪裡還敢笑?
阿菀將他檢查了一遍,發現他身上雖然血腥味濃鬱,但卻沒有帶傷,滿意地拍拍他的手,拉著他進淨房洗漱。
叫了下人送來熱水後,阿菀直接擼起袖子伺候他洗漱,等他脫下身上的盔甲後,目光盯著他肩膀上的一塊巴掌印大的瘀青很久,久到衛烜的心都被她吊起來後,才移開了目光。
「呃……我沒事,這瘀青是不小心撞的,不礙事。」衛烜解釋道,相比上輩子幾次險象環生,這麼點小瘀青根本不算啥,只是怕阿菀會在意。
只有愛惜他的人,才會在意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傷勢。
這麼一想,他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坐好,我給你洗頭。」阿菀將他按壓住,讓他不准妄動。
身形修長高大的男子,此時像只乖巧的綿羊般,在那只白晳細膩的柔夷的按撫下,乖乖地坐著不動,要有多聽話就有多聽話,唯有一雙緊迫鎖住她身影的眼睛,裡面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
自己能在這樣的目光下還能泰然處之,阿菀覺得自己淡定的功力又精深了,莫不是被他總是時不時犯蛇經病逼得自己終於淡定了?
等幫他將身上的血腥味都洗乾淨後,兩人方才回到臥室。
衛烜想起剛才進屋子裡,阿菀才吃了幾口的飯,便對她道:「我回來了,想吃你做的三鮮面。」
阿菀朝他笑道:「沒問題。」
小夫妻倆手牽著手去了廚房。
青雅等丫鬟早就來到廚房將廚房裡的人都叫出去,又將案板等地方都清理乾淨了,準備好了食材,讓阿菀隨時可以動手。
「這次的面要紅色和青色、白色的,三種顏色搭配著好看。」衛烜蹭在她身後,任性地提著要求,「面裡還要臥糖心荷包蛋和薰肉。」
「可以。」阿菀笑眯眯地說。
青雅她們馬上去打胡蘿蔔汁和波菜汁,阿菀則開始和麵,小丫鬟便去燒水。
等面煮好後,阿菀又讓廚娘伴了些涼菜端到廳堂,夫妻倆坐在一起吃三鮮面。
衛烜可能是餓得狠了,將半盆的面都吃了,阿菀只吃了一小碗面配一些涼伴菜,便有了八成的飽意。
見他吃得滿頭大汗,阿菀又吩咐青環,「去將冰鎮在井裡的西瓜切一個過來。嗯,再榨兩杯蜜瓜汁。」
青環笑著下去了。
吃飽喝足了,天色已經黑了,整個明水城都安靜下來,沒有了先前戰鬥的聲音,顯得和平而安逸。
其實那種安逸,是因為身邊有這個男人,才讓她感覺到平靜寧定。
「這幾天沒什麼事吧?」衛烜拉著她的手摩挲著,邊詢問她在家裡的事情。
「自然沒什麼事情,每天都是那樣,有時候朱夫人或者趙夫人會過來串門子,朱夫人是個伶俐人,第一天時,她還特地帶了她的兩個女兒過來和我聊天,趙夫人也送了我一些她老家的紅茶。我想,等過陣子,京城裡送了什麼新鮮的玩意兒過來,也回送她們一些。」
衛烜看著她微笑的容顏,整顆心都安定平靜下來,那些血腥殺伐慢慢地沉澱。聽著她不急不徐的聲音敘述,他心裡明白像朱夫人和趙夫人這樣湊不到一起的兩家女眷,為何會獨愛跑過來尋阿菀。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安靜而淡然,看起來不起眼,甚至容易被人忽略,可是卻總是能輕易地包容人們的壞情緒,讓來到她身邊的人慢慢地只剩下了平靜及愉悅。也許平時不顯眼,可是某些時候,她會以自己獨特的溫和從容,包容這個世界的喧囂。
躁動的、黑暗的、猙獰的、扭曲的心,因為她在,而變得平靜。
從上輩子他就知道,他渴望著生活裡有她。
她就像清風細雨,慢慢地融入別人的生活,所以明水城的那些性格各異的女人,也慢慢地接納了她,就仿佛她不是一個闖入者,而是一個伴在身邊的相處了很久的朋友。
這個夜晚,衛烜十分熱情,讓阿菀覺得有些吃不消。
「阿菀……」他貼著她汗濕而紅潤的臉蛋,貪看她此刻臉上浮現異樣的風情,只覺得怎麼看都不夠。
明明上輩子經歷了那麼多次的戰事,已經習慣了。可是唯有這一次,當回來時看到她撲過來檢查他是否受傷時,突然眼睛都有些酸澀,在無人看見的時候,眼眸中浮現薄薄的霧氣。
「夠了沒有……」阿菀將臉埋在他懷裡,無力地咬了他一下。
手腳都發軟了,唯有嘴上還有點力氣,每次被他弄得崩潰哭泣時,就愛咬他。可偏偏她越是咬,他越是激動,便形成了個閉環,反而讓自己更累。
衛烜沉下腰,將自己推進她的身體最深處,身心皆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只想這樣和她一輩子歡好。生怕壓疼了她,他翻身讓她趴到自己汗濕的胸膛上,撫著她的汗濕的背,沙啞的聲音低醇如一杯佳釀。
「狄人未滅,以後這樣的戰事會時常發生,你怕不怕?」
「……」
沒聽到她回答,衛烜垂眼看去,發現她已經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不禁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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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菀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後雖然身子有些疲倦,但是身下某個地方傳來一股清涼,顯然是上過藥了,腰肢也沒有想像中的酸軟,不禁懷疑那位世子爺是不是幹了什麼。
發了會兒呆後,阿菀方起身。
衛烜不在,問了丫鬟,得知他一大早就去軍營了,想來是去查看這次戰鬥的善後事宜以及損失。
阿菀在丫鬟們的伺候下用了點小米粥後,便懶洋洋地靠在迎枕上想事情。
青霜突然笑盈盈地走進來,稟報道:「世子妃,京城來人了,還送了很多東西過來。」
阿菀聽得精神一振,馬上道:「快讓他們進來。」
等丫鬟們支起屏風後,便將護送東西過來的管事叫進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姓徐,看起來有些瘦,但精神極好,是瑞王府的一個管事,不過送的東西不僅有瑞王妃給的,還有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和太子妃讓送過來的,琳琅滿目,吃的喝的用的都包括了。
阿菀先是將父母和親朋好友寫給自己的信都看了,然後向徐管事詢問了京城裡的父母親人的身體情況,徐管事一一答了,這般一問一答,費了不少時間,看天色差不多了,阿菀趕緊讓人帶徐管事下去歇息。
等徐管事下去,阿菀重新再將父母親人的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信上提了自己離京後幾個月後京城裡發生的事情,連朝中官員變動的事情,公主娘都仔細地寫了。
來到明水城後,阿菀才意識到公主娘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培養有多精心,各個方面都浸透了,這也是她在明水城中能很快便和那些官夫人們相處愉快的原因。公主娘並不認為作為女子只能在後宅裡仰仗男人的鼻息生活,很多時候,有自己的主見及對朝中的見解,讓她能在第一時間摸清楚一件看似平常的事情背後牽連出什麼。
京城,似乎越來越不平靜了,衛烜來明水城的時機恰恰適宜。
阿菀閉上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搭著大腿,將京中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心裡有些擔心宮裡太子和太子妃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