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鹽還能吃多久?」周允晟細細替愛侶挑出魚刺。
像他那樣大口大口吞食,免不了被魚刺卡住喉嚨,雖說體質強悍不會受傷,但總歸不舒服。
趙玄一邊討好地「咿嗚」,一邊舔舐愛侶手腕,很喜歡對方體貼溫柔的照顧。這次蜜月旅行果然和他預想的那樣,留下的滿滿都是幸福美好的回憶,如果能永遠待在這裡就好了。
「省著點用的話還能堅持一個月。」小鵪鶉面露擔憂。男神和金毛獅子不吃森林裡的野獸,所以他們絕對不會用喝獸血的辦法補充鹽分。
「行,過兩天我和玄就去海邊買鹽。」周允晟點頭。
「但是人魚部落只接受紅晶,不接受以物易物,沒有紅晶,他們不會把鹽給我們。聽部落裡的老人說,人魚部落的勇士非常強悍,不但是海域的統治者,還能幻化雙腿上岸作戰。他們掌控著一大片鹽田,遠近部落需要食鹽只能從他們那裡交換,所以從來不缺乏修煉用的紅晶,部落裡的勇士等級都在五、六級以上,是與雷諾部落實力相當的大部落。」
小鵪鶉頓了頓,低聲道:「雙拳難敵四手,大獅子再厲害,也不是整個人魚部落的對手,你們不要去海邊,我們另外想辦法吧,聽說陸地上也有鹽呢,在泥層裡。」
「沒有,我和玄已經找過了。」周允晟搖頭。
小鵪鶉蔫耷耷地低頭。
周允晟不以為意地擺手:「這事兒你不用操心,我和玄自有辦法,你在家裡等著就行了,我們離開之後你千萬不要走出玄的地盤。」
小鵪鶉唯唯諾諾答應,想說讓他們把自己送到達達部落換鹽,對上男神略顯嚴厲的目光又退怯了,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
恰在此時,一隻通體雪白的大虎從灌木叢裡跳出來,嘴上叼著一條上百斤的魚。他俯下身,衝金毛獅子鞠了一躬,這才慢悠悠地走過來,將魚扔在地上。
「來得正好。」周允晟招手喚他過來,指著小鵪鶉說道:「白,這是小鵪鶉,我們離開之後麻煩你照顧一下他,不要讓別的野獸把他叼走了。」
白虎低吼一聲算作答應,還伸出頭在小鵪鶉脖子邊聞了聞,像是在記憶他的味道。小鵪鶉不敢動彈,脖子縮得緊緊的,腦袋差點含進胸膛裡,膽怯的模樣愈發像隻鵪鶉。
周允晟暗自發笑,拍打他肩膀安慰:「不要怕,白是返祖獸,他有靈智,有思想,本質上跟我們都是一樣的,你好好與他相處,遇見麻煩也可以向他求助,他都聽得懂。」
巴岩部落也有兩隻返祖獸,但由於備受族人排擠,一般都睡在野外,只有狩獵的隊伍人數不夠時才會叫上他們,還常常讓他們打頭陣,充當炮灰。小鵪鶉看在眼裡,感同身受,對返祖獸的接受程度自然比旁人高得多。
他一下子就不害怕了,抬起頭衝白傻乎乎地笑,還捏住白蒲扇大的前爪上下搖晃,說道:「幸會幸會,白是男神和大獅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咱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獨自流落到異世,他對朋友和家人的渴望超越了一切,也願意為他們犧牲一切。
白用怪異的目光掃他兩眼,屈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得到新朋友的承認,小鵪鶉像打了雞血一樣,把對方帶來的魚處理乾淨,放在伙上精心烤炙,直烤得香氣溢、油星亂濺。
白的鼻子微微抽動,表情卻彷彿漫不經心,等小鵪鶉烤好了,三番四次誠懇邀請才走過去,「嗷嗚」一口吞掉大半。
這一人一獸,一個蠢萌,一個傲嬌,倒是挺合得來的。周允晟莞爾。
吃完早餐,小鵪鶉堅持在樹上建一座木屋,他不想每天早上被男神和大獅子的**聲弄醒,不說尷不尷尬,早晚會腎虧。
趙玄的爪子非常鋒利,連岩石和金屬都能切割成光滑的平面,刨幾塊木頭很容易。白是冰燄虎的後代,血脈非常高貴,能力自然也不差,一爪就能把四人合抱的大樹拍斷。有兩隻獸幫忙,樹屋建造得非常快速,第二天晚上,小鵪鶉就如願以償地睡在了新房子裡,還讓男神幫忙打造了幾件傢俱。譬如床、凳子、桌子等等,還做了幾副碗筷。周允晟正等著他把這些東西露出來,如此,他們也能使用。山洞陰冷潮濕,還有一股怪味,住久了實在是不舒服,但自己建造一座房子就違反了星際法,便是有心改善生活條件也不被允許。
這下好了,小鵪鶉在星際法裡被認定為原住民,原住民都已經造出房子,他們總可以跟風了吧?周允晟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和蠢獅也建了一座樹屋,忙活了兩天,終於舒舒服服地躺在鋪滿絲絨草的木板上。
沒了罣礙,一人一獸打算次日出發去海邊,清早醒來滑下樹屋,看見小鵪鶉一臉哭相地看著他們,身後站著明顯不悅的白,白背上馱著一名昏迷中的雄性獸人。
「這是誰?」周允晟反射性地皺眉。
趙玄奔過去,繞著白走了兩圈,並湊近了去嗅聞雄性獸人,然後在白幸災樂禍的眼神下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臭、太臭了,簡直臭不可聞!這人是掉進茅坑淹死的嗎?
小鵪鶉連忙解釋:「他還沒死,他是坤,我的救命恩人,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差點被野獸吃掉,是坤及時出現救了我,還把我帶回巴岩部落。」
「他怎麼了?」周允晟擰了一塊魚皮幫蠢獅子擦拭鼻頭,愛憐地吻了吻他被嗆出淚花的眼角。野獸的嗅覺非常敏銳,連自己都受不了坤身上的惡臭,更何況蠢獅子。最倒楣的還是白,把這麼一個幾近腐臭的人背在背上一路走來,當真辛苦了。
見白想把坤抖下來,小鵪鶉連忙跑過去,手忙腳亂地把坤放在平地上,怕他冷著還蓋了一張鯊魚皮。
「他前幾天被箭豬咬傷了,部落裡的人在他傷口塗了一層厚厚的血泥,他已經感染了。」小鵪鶉一邊說一邊掀開包裹著樹葉的當口,讓男神查看,然後解釋了什麼叫作「血泥」,換來男神幾欲嘔吐的表情。
「巴岩部落從來不供養雄性,一旦雄性傷殘以至於失去狩獵能力,他們就會把對方扔進森林裡自生自滅。我猜坤就是這樣被他們扔掉的,他救了我,我也想救他。」話落,小鵪鶉用祈求的目光朝男神看去。
多一個人不算什麼,如果對方心懷叵測,讓白殺了便是。周允晟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
只要愛侶同意,趙玄怎樣都沒問題。他叼起鱷魚皮包裹,將愛侶捲到背上,準備向海邊進發。叢林裡待膩了,是該去海邊游游泳、曬曬日光浴。當然,走之前他不忘在領地周圍撒了一圈尿,以鞏固自己的氣味。
小鵪鶉安置好坤,將他們送到叢林邊緣,期期艾艾地說道:「男神,能、能不能讓你老公在我的獸皮裙上也撒一點尿,這、這樣就算我偶爾跟白走散了,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森林裡的野獸聞見大獅子的尿味像聞見毒氣,頃刻間便會跑得無影無蹤,這一點百試不爽。
趙玄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恨不得一口咬死小鵪鶉。他以為對方是個善良的蠢萌,卻原來他掉起節操來這麼齷齪。
周允晟先是愣了愣,然後扶著額頭哈哈大笑,還差點從蠢獅子背上滾下來,見蠢獅子悶頭裝死,於是拍打對方腦袋,命令道:「聽見了嗎?趕緊尿,尿完我們就走。」
小鵪鶉大喜過望,連忙從繫在腰間的獸皮口袋裡掏出一條嶄新的魚皮裙,畢恭畢敬捧到金毛獅子臀後,顯然是早有準備,還不斷拍著馬屁:「都說得到獸神的祝福便能在叢林間自由來去,所向披靡。狗屁!要我說,只要得到獅子大人您的一泡尿就好了,您一定是獸神轉世!您是最強、最厲害的獸!」
周允晟笑得直哆嗦。趙玄強忍撕碎小鵪鶉的慾望,快速擠出少許尿液,風馳電掣地跑了。
白看看金毛獅子越去越遠的背影,又看看心滿意足的小鵪鶉,冷哼一聲,抬起後腿對準他的獸皮裙,撒了一泡更大的,然後跑得沒影兒。
在金毛獅子來之前,他才是這片叢林的王者。
小鵪鶉被尿了一身,欲哭無淚。
與此同時,躺在樹屋裡的坤睜開眼睛,看著頭頂木質的天花板。
一隻鳥兒撲簌簌飛落窗臺「嘰嘰喳喳」地鳴叫,還有一線陽光灑落在床頭,令渾身發冷的坤感覺無比溫暖。
我不是已經被族人扔掉了嗎?送我出來的時候,艾迪掉了很多眼淚,難道是他回頭救了我?坤心中滿懷希望。
外面傳來一陣響動,然後有人推開四四方方的木板走進來。
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門開的方向,雙眼由明亮到暗淡,緊接著滿是仇恨,他永遠記得這張臉。誰能想到如此柔軟秀麗的臉龐竟覆蓋著那樣一顆漆黑的心腸。若不是對方刮掉艾迪為他敷好的神血,他怎麼會淪落到瀕死的地步。
「是你?你害得我還不夠?」他咬牙詢問。
來人正是小鵪鶉,他送走男神和大獅子後,便在草叢裡找草藥。有大獅子的氣味震懾,以往不敢去的森林腹地都走遍了,這才找齊所需藥材。坤的小腿已經半腐爛,露出一大截白骨,流著膿水的肌肉裡滿是蛆蟲,必須盡快清理乾淨並上藥。
聽見坤的質問,滿心焦急的小鵪鶉呼吸微窒,解釋道:「我沒有害你,我在救你。」
「如果不是你把神血刮掉,我早就好了。艾迪說正是因為沒能及時治療,我才會弄成這樣,小鵪鶉,我自問沒有哪點對不起你。」坤移開目光,面上滿是哀戚。
小鵪鶉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維持住微笑的表情:「無論你誤會了什麼,我都不想解釋,現在你快要死了,也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聽憑我擺佈。」
他走過去,用切割成細帶的魚皮將坤的手腳綁在床柱上,打來沸水將他小腿清洗乾淨,割掉腐肉,把各種藥材搗成泥敷在瘡口,並用輕薄透氣的魚皮裹好。坤劇痛難忍,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發出憤怒的低吼。
小鵪鶉連個眼角餘光也不給他,處理好傷口便把剩餘的藥材倒進龜殼裡熬煮。剛才那是外敷,這是內服,可用來消炎,能不能見效只能看坤的運氣,他已經盡力了。
藥很苦,還散發著一股異味,顏色也是渾濁的黑褐色。坤盯著盛放在木碗裡的藥汁,眼裡的仇恨越積越深,彷彿小鵪鶉要給他下毒。
小鵪鶉不管他怎麼想,捏住他下顎將一碗藥汁涓滴不剩地灌進去,然後給他蓋了一張鯊魚皮,默默離開了。他坐在寬敞的陽臺上,眺望廣袤無垠的綠色森林,長長地、無奈地嘆了口氣。
如果沒有遇見男神、大獅子、白,他無法想像自己會多麼孤獨。
白在叢林裡溜躂了一圈,見快到中午了,跑到樹屋下「嗷嗚」低吼,巨大的腳掌壓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魚。
小鵪鶉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剛才那點惆悵消散得一乾二淨,「刺溜」滑下繩梯,給白做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