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是這樣想,其他圍觀之人也發覺了狼宿和公儀天珩對戰時,比起其他的對戰來更加強烈的殺意。
有人就暗暗議論:「這兩人之間似乎芥蒂極深。」
看起來並非是只因人族和異族之間的仇恨。
還有人說道:「你不曾留意到,這公儀天珩曾偷襲狼宿,讓狼宿吃了個大虧,後面又同我人族頂級天驕一起斬殺其他頂級天驕,再度讓他們異族吃虧。狼宿心胸狹窄,如何能不仇恨公儀天珩?」
異族那邊不爽,人族這邊可是爽得很。
又有人道:「原先偷襲時,公儀天珩的實力還遠不如狼宿,能讓狼宿吃虧著實不可思議。現下他們兩個對戰,狼宿半點不曾留手,公儀天珩竟也可以接住,這進境也實在太快了些。」
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接著有人也說:「看他們兩個對戰,才知方才公儀天珩與其他天驕對戰時根本未出全力啊。」
先前那些對戰和現在比起來,公儀天珩仿佛認真了數倍不止。
如此議論聲,在眾人之間傳遞。
他們看到這兩人的對戰——不,或許該說是廝殺——便感覺到先前的那些戰鬥根本不算什麼,甚至顯得有些太粗糙了。而這兩人對戰時,那戰鬥意識,反應速度,料敵先機並且見縫插針持續算計對方的能力,都遠遠勝過之前。那兩人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生死一線上徘徊,只要差一毫釐,都可能造成一方重創乃至隕落的危險!
因此,兩人的對戰吸引了無數人的眼光,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目前看起來跟狼宿勢均力敵的公儀天珩,究竟能否將狼宿戰勝,而狼宿這樣一尊頂級的天驕,是否會就此翻船,敗在一個境界低過自己好幾個小境界的青年手裡?
結局未定,眾人都極期待。
再說公儀天珩與狼宿。
兩人一個禦使群狼,一個指點無數血修羅,分明只是兩個人的對戰,硬是打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著實叫人震撼。
這兩名天驕也並未閒著,只見狼宿直接坐在了一頭長出雙翼的青狼王身上,直飛到半空中去,而公儀天珩身負雙翼,融合了妖血道化身的極速,那雙翼上只金光一閃,他登時就閃開了青狼王口中噴吐的一團紅光,轉而身上爆發出一團金紅光芒,拉動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短弓,赫然數箭射去!
若說先前狼宿只是將怒意含而不發,那麼當他看到公儀天珩手中的弓箭時,瞳孔就陡然收縮,一拍青狼王,讓它再度噴出數個光團,自己也猛然朝公儀天珩那處擊了一掌!
這一掌極其恐怖,在他前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青色掌印,帶著鋪天蓋地的威壓。如此威壓下,那些射過來的金紅箭矢竟倏然停滯了幾分,瞬間被那些光團打中,消散於無形。與此同時,那巨大的青色掌印也即將來到公儀天珩的面前,可是公儀天珩又怎會毫無準備?他也平平地往前打出,隨著這打出的力量,在他前方形成了一隻巨大的褐色手掌,帶著渾厚的光暈,同那青色掌印悍然相接!
兩個巨大巴掌在空中猛然碰撞,而後雙雙被打成了粉碎!
這竟然,又是勢均力敵!
刹那間,不少天驕看向公儀天珩的眼神變了,看向那狼宿的眼神,也變了。
只不過他們對公儀天珩的震驚居多,而對於那狼宿,就多少有幾分嘲諷——這還是一尊頂級天驕呢,如今卻被人越級挑戰追成平手,顏面上何其無光!
當然,許多人都知道這其實是公儀天珩的實力太出人意料,而非是狼宿無用,可見到狼宿如此狼狽,也難免有人幸災樂禍,刻意露出這般的神情。
尤其是……人族。
人族的嘲諷,對於異族而言正是一種絕大的侮辱。
圍觀之人尚且如此,真正同公儀天珩對戰的狼宿就更加惱怒。
他原本早就想好了要挑戰那人族的崽子,好揚一揚自己的威風,順便一報被偷襲的仇恨,沒想到還未等他主動挑戰,對方竟然已經先挑戰了他!更叫他意外的就是他已經拿出了有七八成的實力,竟然還不能將此人給收拾了,再這般下去,莫說圍觀之人對他的實力極是失望,便是他自己,自尊也會被摧折——故而他一定要殺死這公儀天珩,也殺一殺那人族的威風,叫他們知道,從前是他們萬族穩占上風,如今也不會有絲毫不同!
然而,狼宿雖是這樣想,每每同公儀天珩對戰時,還是不能如他自己所想那般輕鬆——公儀天珩的手段,太多也太過古怪了,以他狼宿的實力也久久沒辦法占到上風,反而被無奈之下保持了平手的樣子,叫他受盡恥笑!
可以說,自打見過公儀天珩以來,狼宿就一點點被變成了笑話,哪怕他自己知道他的真正實力更在公儀天珩之上,但是如今在外人看來,就是他被人越級挑戰而打平了!
何其可惡……
狼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之前用上七八成實力,有看不起公儀天珩的緣故,也有習慣保留部分實力的緣故,但現在他竟然已經有些失去理智,緊接著轟出的一拳,把自己十成十的力量都爆發了出來!
狼噬天下!
這招式正是狼宿秘技,一拳揮出,成百上千狼頭張開大嘴,似要將天地都吞吃入腹一樣。霎時間整個擂臺上都被這些狼頭占滿,密密麻麻,叫人毛骨悚然。
狼頭的出現,更給那些青色巨狼增加了大股力量,青色巨狼登時更加靈活,吞噬的能力似乎也更強了許多,那利爪狼牙,全都更為銳利。
與此同時,無數巨狼一起張口吞噬的力量集中在一起,狠狠朝著公儀天珩轟了過去,這狼宿再不顧其他,只想將滿腔的殺意,全部爆發!
公儀天珩只覺得周遭空間一陣擠壓,即便是他拍動大鵬金翼,也好似被空間束縛了一般,所有動作一陣停滯——哪怕這停滯只在瞬息間,於頂級天驕的對戰中,也足夠叫對方逼近到面前來了!
這時候的公儀天珩,遇上了極其危險的時刻……
顧佐在擂臺下,看得無比緊張。
這、可怎麼辦好?
他暫態開啟了兩人之間的分擔契約,並且將一種極強大的療傷靈藥撕下一片,塞進嘴裡牙關之下。若是真讓大哥有危險,他是可以幫忙的……
其餘圍觀之人見到狼宿如此發威,也終是不再議論。
他們如今見識到了頂級天驕一出手後的絕強威力,自認若是同這尊頂級天驕對戰,必然呼吸間便要被打死,這般的人物,露出了這等威風,他們就算再厭惡異族,也要收斂一些了。
異族那邊則是歡喜雀躍,先前狼宿被嘲諷,因他是代表整個異族,讓他們全都臉上無光,現在找回面子,也讓他們面對人族的時候可以挺直脊樑了。
血璃也十分擔心,不由說道:「這樣的攻擊打過來,天珩他……」
申元白實力不足,暫時看不出裡面究竟如何,便在一旁靜靜陪著。
化血天君則是開口:「關心則亂,且瞧天珩神色。」
血璃立時看向公儀天珩。
卻見他的愛徒此刻面上雖有一絲訝異,但並無驚懼之感,看來這攻擊應當是棘手的,愛徒卻也並非毫無辦……剛這麼想,他便聽著一聲巨響,那攻擊悍然擊中他的弟子,立刻打爆了!
顧佐的心登時吊了起來。
但是……他沒感覺到疼痛。
沒疼的意思是,沒引起契約的變化,那就是……大哥他沒事?
血璃的瞳孔一縮:「天珩他——」
化血天君道:「且看血海之內。」
血璃腦子裡一片空白,順著自家父親的話看過去,便見到,在血海之上,那一尊身披鮮血的修羅化身,微微地露出一個笑容。
顧佐也看到了這些,明白過來,笑容燦爛。
他就說嘛,大哥一定沒事的!
漸漸的也有人看出來公儀天珩到底做了什麼,原來他被打爆的那具身體竟不是他的真身,而在血海之中的那一尊才是!這可真是將無數人都給騙過了,那血海中的修羅化身分明是之前出現過的,原來他竟然只是偽裝。
……這普遍是圍觀之人的看法。
也有一小撮人隱約看出了什麼,覺得怕是並非是偽裝……
在乾坤帝宮中,那些大帝們輕易地就看出了玄機。
有一尊大帝笑道:「還以為方才公儀天珩抵擋不住,要出手替他擋一擋,讓他能活命下來了。」
另一尊大帝也說道:「原來他竟有這樣神妙的法門,他所領悟的那種禁忌力量,怕是非同凡俗。」
的確,所有的大帝都看出來了,公儀天珩先前在半空展翅的的確是本尊,而那修羅血海裡的也並非本尊扮演,而是真正的化身。只不過在最後關頭的時候,大帝們還正要醞釀出手相救,公儀天珩卻依然想到了脫身的法子。
公儀天珩在最後關頭一念之間便將自己身上融合的其他化身能力全部收攏,而他自身的本尊與化身立時變換過來,由本尊變為化身,由化身來抵擋那毀天滅地的一拳!
化身不過是能量凝聚,打碎是打碎了,實際上也就消耗了公儀天珩不到一個氣海的力量,並沒有真正傷害到他的本尊。
讓大帝們饒有興致的,就是這個本尊與化身交換之法,居然轉換起來絲毫沒有窒礙,就像是一開始本尊就是化身,化身就是本尊一樣——不然也不至於瞞過那麼多天驕,叫他們都這般以為——這到底是什麼秘技,居然如此古怪呢?
倒是顧佐發覺之後,在訝異之後,態度就十分自然。
真像天君所言的那般,他的關心則亂了。
大哥的本尊和化身可以互換,他這不是早就知道一些的嗎?所以當本尊被險些攻殺的時候,化身來擋即可。
實際上,公儀天珩的本尊是本尊無誤,但正因為人道化身其實就是本尊,化身之間可以互相轉化,到他一步步領悟之後,就可以做到每一個化身都能與他的本尊進行互換!
這樣一來,公儀天珩的保命能力也的確是變得強大太多了。
·
對於人族而言,公儀天珩的表現可謂是驚豔,覺得他心思十分了得。但是對於異族來說,他這樣的表現就太讓人不爽了。
尤其是狼宿,他都發出十成十的本領給公儀天珩來了個狠的,沒想到最後造成的結果僅僅是碎了一尊化身而已,就連下方的血海都不曾受到多少損傷!那些血修羅就算被震碎了也會立刻恢復,並且再度阻攔住那群巨狼的道路,跟他們面對面的激烈廝殺!
一時間,狼宿在氣憤之餘,也一絲無奈。
要如何才能將這公儀天珩誅殺……
暫且想不出個法子,狼宿目光一狠。
那便硬碰硬罷!
這樣想著,狼宿再不管其他,只將自己所學威能最大的秘技一一釋放出來。
狼噬!
狼行!
狼嘯!
狼殺!
借由自身血脈,狼宿將骨子裡的狠戾發揮得淋漓盡致,所有的攻擊全數朝公儀天珩而去。
在一番激烈對戰後,他一咬舌尖,自身化為了狼頭狼爪,所使出的招式比起先前來威力更大了一倍,他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很多。
公儀天珩身後負有大鵬金翼,速度自然是比狼宿更快,但這速度也是由境界而來,他是快些,卻快不了太多。
狼宿的狼嘯一出,就仿佛有一股澎湃的威壓鎮壓下來,將周圍的空間全都凝固住,也將公儀天珩的行動凍結一瞬。
這一瞬的差別,足夠叫公儀天珩無法躲開了。
故而在那狼宿發狠的攻擊下,公儀天珩不得不幾度用化身抵擋,不知不覺間,內氣就已經耗費了有四個氣海那麼多。
狼宿察覺到公儀天珩給人的感覺似乎與先前不同後,心中略為痛快。他雖不知為何公儀天珩有如此渾厚的內氣,但在他看來終究是比不得他的,再這般消耗下去,叫他再無法以化身相代,就可以順利將他——
但是狼宿沒料到的是,在他第五次打碎公儀天珩一尊化身後,公儀天珩的額頭上,竟然出現了一隻手指長的黑色獨角。
不知怎麼的,狼宿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在下一刻,公儀天珩的氣息開始不斷地上升了!
狼宿猛然看向那獨角——他赫然發覺,那獨角的前端生出小小漩渦,而那漩渦竟然有極其恐怖的吞噬能力,把周遭的天地之氣急速吞吸,不斷地補充公儀天珩所消耗的內氣!這補充的速度,正是他前所未見……
這樣的公儀天珩,再度引發無數人的震撼。
「內氣又提升了?」
「這、這還怎麼打?既能替死又有古怪手段,消耗是大可是補充也快,這樣下去,連耗死他都不可能了!」
「這狼宿,也是夠倒楣的,居然遇到公儀天珩!」
「別說狼宿了,換個人哪怕是其他頂級天驕呢,遇上這麼個打不破耗不盡的傢伙,也拿他沒辦法吧……」
「希望他之後挑戰的時候,再把異族那邊的多羅也幹掉!」
「多羅比狼宿更強,主要是靠肉身鎮壓,恐怕不容易……」
狼宿捏緊拳頭,突然感覺有些無力。
但他絕不會認輸,既然對方可以吞噬內氣,就要打得他沒時間吞噬!
這樣想著,狼宿乾脆仍舊保持先前的步調,一面用群狼消耗血海之力,一面施展秘技,一切看起來都沒什麼不同。
公儀天珩的消耗也極大,即便有餓鬼道的獨角為他吞噬,仿佛也差了些什麼。
狼宿本來是耐心極不好的人,這時候,生生被公儀天珩給磨出了極強的耐力。
來吧,就看誰能耗得過誰了!
這一場二人之間的對戰,最開始都以為不會持續太久,但是狼宿的血統為狼類,狼原本就是耐力極佳的猛獸,狼宿的持久度也的確非常厲害,再加上他的確更高幾個小境界,就能一直支撐;公儀天珩的持久度就更恐怖了,他是硬生生把狼宿拖到現在,哪怕一開始狼宿的攻勢再如何猛烈,後續都逐漸趨向於平穩了——狼宿的恢復力沒有公儀天珩快,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想要逐步拖死公儀天珩。
是的,只要公儀天珩的耗費總是大於餓鬼道的吞噬,那麼一點點磨下去,終究開始能夠把他拖垮的……如果狼宿自己沒被先拖垮的話。
兩人的對戰仍舊激烈,但看慣了的眾人卻是沒了一開始的那般激情。
——他們只想知道,最後到底誰能勝出?
隨著對戰的不斷延展,公儀天珩的吞噬的確慢慢抵不過消耗了,而狼宿的消耗太多,漸漸地攻勢也緩了不少。
差不多在寶座上一些天驕都要看得睡著了的時候,公儀天珩慣常小心翼翼地防禦,突然間狼宿猛地暴起,那下方的無數巨狼瞬間凝聚成極其巨大的一隻,仰天長嘯,震碎那道血海!
無數的血修羅,連同血海都碎裂了!
隨後,那隻巨狼似是有一絲萎靡,卻是倏然張口,噴出一口極恐怖的熱力,直沖公儀天珩!
這熱力太快也太強大,並且隨著它被噴出越來越強——那巨狼卻仿佛將所有的能量都提供給這道熱力,自身迅速地消失了!
另一頭的公儀天珩,消耗已經是極大的。
在這熱力噴薄而去的時候,他的瞳孔也不由緊縮!
·
乾坤帝宮裡,一尊大帝迅速出手:「這狼宿也太過狡猾,竟打著這樣的主意來對付公儀天珩。」
但是在他出手之後,卻是臉色微變。
又有大帝問道:「怎麼了?」
下一刻他便發覺,先前那尊大帝出手後,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狼宿的那道攻擊也不曾散去,而是要將公儀天珩徹底吞噬!
先前那尊大帝怒道:「也不知是哪個陰影裡的蠹蟲阻礙了我!竟敢在大比之上做出這等事來,可恨!」
其餘大帝也發覺了,是有人暗中出了手。
但擂臺不傷人是規矩,雙方大帝保護自己那方的天驕,另一方的天驕不可阻礙,這是早先就有的約定。
而現在,異族那邊竟撕毀約定!
有大帝冷靜說道:「我等大意了,公儀天珩此子若是能成長起來,比之頂級天驕更有震撼力,怕是能橫推一代。這般的天驕出現在我人族,異族那邊如何願意?恐怕便是之後明知會割肉賠償,也要讓公儀天珩去死。」
而且,大帝沒親自出手殺人,就不算撕破臉,大不了說個失手就是,甚至人族這邊要殺死狼宿,異族怕是都寧可讓狼宿來做這個棄子。
其餘大帝也都明白,但心頭的怒意卻是急速上湧。
倏然間,一名大帝說道:「咦,那小子也有餘力!」
其餘大帝迅速看去。
原來狼宿以為將公儀天珩的內氣消耗到無法凝聚化身相助的地步,但實際上公儀天珩所在之地的確被熱力焚燒到仿佛空間都穿了個洞窟,而公儀天珩自己,卻是出現在另外一個角落。
他居然還能凝聚一個化身替死,叫狼宿先前的偽裝和這回的算計一同失敗了!
但是狼宿更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狼宿等待熱力過去後看那結果的時候,極其危險的感覺襲來,竟叫他生出一種近乎恐懼的心悸來。
原來公儀天珩再度出現之後,背負雙翼,額有細角,兩眼星芒,手持巨弓,箭鋒之處,一點黑洞般的漩渦壓縮猩紅之光!
這一道攻擊剛剛凝聚,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壓緊了一樣。
而後,這一箭射了出去!
狼宿心頭慌亂,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逃,逃,逃!
他立刻就要離開,但是在他想要動身的時候,他卻突然察覺到一種無形的玄妙之力,將他生生地摁在了原地!
狼宿兩眼瞪大:「武道意志——」
但他已逃不走了。
那一箭,正將他胸口洞穿!
異族的大帝無法阻止,因為在異族大帝出手的時候,人族的大帝也及時反應,阻礙了對方的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