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遲萻剛泡澡出來,就看到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那人如同昨晚沒有燈光的時候,安靜地坐在床尾,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身影仿佛沉浸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如一道無形的陰影壓在旁人的心頭,難以排遣。
遲萻現在已經知道這男人的身份,也知道他大概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類眼中的黑暗生物的一種,天生喜歡親近黑暗,不然也不會被楊天他們認為是魔修了。
其實就和上個世界的天魔沒什麼差別, 都是喊殺喊打的反派的一種。
大概有上個世界的經歷, 所以遲萻對於在這個世界,她男人變成一個吸血鬼的事情,接受十分良好。
反正, 不管如何,他不會傷害她就是了。
發現她出來,男人的目光幽幽地看過來,神色冷冽平靜,矜持冷淡, 一副貴族的腔調。
遲萻見他不吭聲, 於是也沒說話, 隨便將有些濕潤的發尾擦擦, 便來到牆前的立櫃前, 摸了一本書抱到床上, 然後趴在那裡看。
這是一本講述吸血鬼起源的外文書。
對於這裡竟然放這種書,遲萻是囧囧有神的,也不知道這男人到底是什麼心態,將這房間弄得奇奇怪怪的,吸血鬼害怕的十字架圖案不少,不過看起來對他沒什麼影響。
於是一人看書,一吸血鬼看人,十分和諧。
遲萻大概將書翻了一遍,然後將它往旁邊一丟,揉揉眼,鑽進被窩裡準備睡覺。
一會兒後,她的被窩裡也鑽進來一個人,冰冷堅硬的身軀靠近她,無比自然地將她摟到懷裡,將臉往她的脖子埋了埋,仿佛吸血鬼在嗅聞她的血鮮不鮮美。
遲萻打了個哆嗦,實在是這男人的身體太冰冷,像個死人一樣,難不成吸血鬼都是這樣的?她稍稍想要移開點,然後就被腰間徒然收緊的手困住,甚至得寸進尺地將她往他懷裡拖,隨之四肢都纏上來。
遲萻仰躺在床上,被纏得像個粽子。
她無語片刻,轉頭對用那麼自然的方式纏著她的吸血鬼道:“我記得我們昨天才認識吧?”
吸血鬼只是靜靜地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她。
被這樣一隻吸血鬼盯著,很容易讓人害怕驚懼,但遲萻依然很平靜。
吸血鬼是可怕,但有足以毀天滅地的天魔可怕麼?所以她非常淡定。
雖然她很想表現得正常一點,但和這男人走過這麼多世界,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實在沒辦法再作,沒有直接上了他,還算她克制的。
“我們算是剛認識,現在就同睡一張床不好吧?”遲萻委婉地說,絲毫不提昨晚已經同睡一張床的事情,反正那時候她睡死了。
他安靜地看她半晌,在遲萻以為他不說話時,他開口道:“現在認識了。”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語調優雅,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優美,讓人想到那些古老的貴族,雍容貴氣,無一不奢華完美。
遲萻無語片刻,問道:“對了,你昨天怎麼會出現在那裡?你帶我回來做什麼?”
“找人修麻煩,看到就帶回來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遲萻再次被他的回答弄得無語,繼續道:“你要找麻煩的人修是楊天麼?”
他嗯一聲,突然想到什麼,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多了幾絲仰鬱,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看得遲萻有些Hold不住時,他突然問:“那個人修和你是什麼關係?”
遲萻:“…………”媽呀,終於來了,她要怎麼回答好?
他突然坐起身,雙手按在她的脖子上,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說!”
遲萻識時務者為俊傑,馬上道:“前男友。”就算她現在不說,他以後也會知道。
他低頭看她一會兒,突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遲萻以一種兇猛的動作撲過去,摟住他的腰——其間臉撞到他的背上,疼得她齜牙裂嘴,再次肯定吸血鬼的身體之堅硬,就像塊石頭,和天魔有得比。
“你要去哪裡?”遲萻問道,聲音因為撞到鼻子帶著些鼻腔。
男人轉過身,發現她的鼻子紅通通的,眼睛水潤潤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頗為可憐,明白普通人類的身體有多脆弱,但是沒敢將她推開,而是伸手想給她揉揉那被撞紅的鼻子,又怕自己的力氣太大,最後只好拿一塊雪白的絲綢手帕給她擦鼻子。
遲萻乖乖給他擦,雙手改為摟他的一條胳膊,繼續道:“你要去哪裡?”
“殺了那個人修。”他殺氣騰騰地說。
“為什麼要殺他?”
男人頓時又沉默了,只是那雙血色的眼睛裡的抑鬱越發的明顯,讓他看起來顯得既冰冷,又憂鬱,奇怪的氣質雜糅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美。
傳說中,吸血鬼有著無以倫比的美貌,如同惡魔般吸引人類飛蛾撲火,最終成為他們的血奴。
遲萻沒看過其他的吸血鬼,但眼前的這個男人,無疑是十分貌美的,縱使和他相伴那麼多個世界,但每一個世界,他都會讓她驚豔。估計所有的吸血鬼中,都比不過他的強大和美麗,她對他有一種謎之自信。
他冷漠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遲萻一副小心翼翼地試探的樣子,“他又沒招惹到你,你這什麼要殺他呢?他是人修,身上的法寶那麼多,幾個妖修攻擊他都沒有用,你就別去了吧……”
“你關心他?”他突然問。
遲萻可不想給自己找罪受,忙不迭地搖頭,說道:“那個青龍組應該都是人修,人修的力量估計不少,你這樣子……萬一他們聚集起來攻擊你怎麼辦?”
雖然到現在她仍是不太瞭解這個世界隱藏的勢力和力量,但可以猜測像楊天這樣的修士不少,而這些修士和黑暗生物定然不睦。反正不管怎麼樣,這男人的身份一定和反派差不多,跑出去找人修的麻煩,不是直接送上門麼?
遲萻雖然知道他的實力一定不低,可仍是擔心會不會有可以傷害他的東西。
話說吸血鬼不是應該害怕陽光和十字架這些東西麼?
聽到她的話,吸血鬼眼中的抑鬱肉眼可見地消失,然後重新躺回床上,說道:“那我不去了,不過你要和那個男人斷個乾淨,否則……”
遲萻見他一副陰森森的樣子,忙不迭地點頭。
吸血鬼先生很滿意,滿意之下,將她摟到懷裡,直接就這麼親過來。
遲萻被他親得一嘴的冰冷,像含著冰塊,那感覺非常酸爽,實在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一會兒後,唇舌都有些發麻,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
男人舔去她嘴邊的銀絲,摸摸她的臉,只覺得這個人類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喜歡得緊,連根頭髮絲都強烈地吸引著他,讓他乍然一見,就決定放棄找人修麻煩,直接將她帶走,鎖到自己的城堡裡。
他舔舔唇角,舌尖處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溫度,這樣的溫度讓他十分眷戀。
***
遲萻覺得像被一坨冰抱著睡覺,早上醒來時,喉嚨癢癢的直咳嗽。
她咳嗽著去餐廳吃早餐,就見修斯將一碗冰糖雪梨端上來,對她道:“遲小姐吃點冰糖雪梨,對喉嚨比較好。”
遲萻朝他道了聲謝謝,說道:“你準備得真及時。”
修斯淡定地道:“嗯,外賣送得很及時。”
遲萻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廚房的方向,然後朝修斯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修斯臉皮微僵,輕咳一聲,繼續去廚房將早餐端上來。
遲萻的早餐非常豐富,而且不帶重複的,倒是某個吸血鬼面前只有一杯血飲,一日三餐都是如此。
遲萻想到上個世界,這男人成為天魔,根本不用進食,每次都特地陪她一起吃。
這麼想時,多少有些心疼他。
吃過早餐後,遲萻在屋子裡逛起來。
視線所過之處,都是一片沉重的暗紅色,宛若濃稠的血色,讓人心頭無端多了幾分壓抑。但看那兩個吸血鬼習以為常的樣子,便明白這是吸血鬼喜歡的色澤。
這回沒人阻止她,於是遲萻在屋子裡上上下下地逛一遍,大概瞭解這房間的結構——和吸血鬼城堡很像,風格華麗,因常住人口少,顯得空蕩蕩的。
逛完屋子,遲萻便打開門。
今天的陽光不錯,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院子裡的玫瑰花上,清風徐來,花枝簇攢,空氣中隱約有花香傳來。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城堡周圍是一片樹林,再遠一些視線便被阻隔,讓人生起一種置身在山林間的錯覺。
其實這城堡是位於某個深山老林吧?
深山老林中出現一棟歐式的城堡,不是很奇怪麼?而且這裡應該還是華國……
遲萻這麼想著時,便邁步走出門,來到玫瑰花圃前。
修斯站在窗口看她,見她沒有逃走的意思,微微鬆口氣。
雖然這個遲小姐從被帶來城堡開始,反應很奇怪,但因為主人喜歡,修斯也希望她不要像那些愚昧的凡人一樣,發現他們是吸血鬼就嚇得逃跑,或者作天作地,作到讓吸血鬼都沒辦法忍受。
院子很大,但除了玫瑰花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植物,遲萻看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了。
這些吸血鬼到底有多偏愛玫瑰花啊?
遲萻溜噠一圈,回到客廳時,就被一束玫瑰花糊了一臉。
捧著玫瑰花的吸血鬼神色冰冷,看起來就不近人情,將這束玫瑰花塞到她懷裡。
遲萻:“……謝謝。”雖然被糊一臉,她還是很有禮貌的。
男人嗯一聲,雖然表情沒變,但旁邊的修斯卻能感覺到他很高興。
遲萻抱著一束玫瑰花回房,將它插在花瓶裡,接著繼續修煉。
既然知道這個世界的不正常,遲萻當然不可能不警惕,萬一以後某個男人真的是個大反派,被那些正道人士追殺,她也能幫上忙不是?
遲萻的心態頗好,十分坦然地住在吸血鬼的城堡裡,沒有再提回校的事情。
這讓某個男人很滿意,但還是很不高興,特別是每天早上看報紙,發現報紙上的尋人啟示時,會直接將它揉成一團丟到垃圾筒裡,讓修斯處理,堅持不肯給遲萻看到。
擔心她看到,會忍不住想要回學校,到時候不就和她那“前”男友遇到?
一定要隔開他們。
幾天後,遲萻趁著吃早餐的時候,對修斯道:“修斯,你能不能幫我找一把劍。”
雖然這要求有些奇怪,不過修斯是個萬能管家,自然不會拒絕,問道:“不知您需要什麼樣的劍?有要求麼?”
遲萻便將她的要求說了,其實她對劍的要求不高,現階段只要趁手就行。
修斯很能幹,午時就將遲萻需要的劍送上來,並且趁機在她面前誇一誇他的主人:“這是主人以前的收藏品,各國各種族的名劍都有,這把是曾經一個人修女子所用的劍,輕巧靈活,適合女子使用。”
遲萻拎起劍掂了掂,朝修斯道聲謝,便拎著劍回房。
遲萻在房裡開始練劍,她練得很專心,對某道一直如影隨行的視線視若無睹,而視線的主人也從暗搓搓的偷窺到現在光明正大地出現,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觀看。
直到遲萻收劍並立,一道聲音響起:“你是劍修?”
遲萻想了想,《混元心經》分心法和劍法,心法修身,劍法禦敵,也算是劍修的一種吧。於是很坦然地點頭。
男人的表情有些變化,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並將她拉到懷裡,捏著她的下巴就吻上去。
遲萻又有一種嘴裡含著一塊冰的錯覺,只是這塊冰挑逗吸吮,冰得她身體發軟酥麻,差點就忍不住將某個性冷淡的吸血鬼給強上。
是的,這個吸血鬼是個性冷淡。
要不,他為什麼能每天摟著她睡覺,身體一點反應也沒有?其實吸血鬼都是性無能麼?
遲萻暗搓搓地看一眼某人的下半身,然後臉上露出謎之微笑。嗯,就算吸血鬼這種生物是性無能也沒關係,反正她不會嫌棄他的。
男人十分敏銳,瞬間就問:“你看什麼?”
“沒什麼。”遲萻一臉淡定,臉上的笑容溫暖又可愛。
他狐疑地看她,仍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不過看她被吻得嬌豔紅腫的唇,眸色微深,身體也有些緊繃。
只是……還要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