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和虞笙都覺得自己比對方更倒霉。
虞策道:「跪一夜就算了,還要禁足,父親這也太狠了。」
虞笙鬱悶道:「我隨時願意和你換。」整整十遍《策論》,虞孟青命他在一個月之內抄完,這就意味著他除了吃飯睡覺,片刻都不能耽誤。雖然他沒穿越前是個漫畫家,幾乎每天都要動筆,但是讓連續抄書三十天,他寧願陪虞策跪上那麼一夜。
於是,虞策便在前堂裡跪了一夜。姜畫梅心疼兒子,拿了個軟墊塞在虞策膝下,又命人送來不少吃食。有她的看顧,跪上一夜也不算特別難熬。之後,虞策每日在官署和虞府兩點一線,看似無聊,但誰不知道虞家大少爺是個會享樂的主兒,偷偷養了不少歌姬伶人,回到院子後把門一關,照樣在裡頭逍遙快活。
第一日,虞笙抄了半日的書,抄得手都快斷了,梨香替他捏胳膊放鬆,他又痛又爽,閉著眼睛哼哼唧唧。這時,一個小廝走進書房,道:「少爺,夫人現下正在金鳳閣發威呢,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熱鬧啊?」
這個小廝名叫迷糊,和虞笙同齡,人如其名,說話做事都迷迷糊糊的。在原著中,虞笙被定為哥兒後,院子裡就留不得男子,因此迷糊只在書裡打過幾章的醬油。
至於金鳳閣,就是《侯府哥兒》的主角虞麓,及其生母許婉兒的住處。說起來,虞笙穿進來後,忙著拯救各種配角,倒把這個主角給忘了。
「我娘為什麼要發威啊?」虞笙問。
迷糊道:「聽說夫人的一個玉簪丟了,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小姐說她看到了許姨娘進過大房的院子,夫人就一口咬定是許姨娘偷的玉簪,帶著一大票人去了金鳳閣,準備抓她個人贓並獲!」
虞笙一個激靈地就站了起來——許婉兒被冤,主角受罰,這正是《侯府哥兒》第一章 的劇情!
「走,我們去看看!」
迷糊喜滋滋道:「我就知道少爺愛看這個!」
金鳳閣的院子裡,跪了一屋子的人,一個個戰戰兢兢。姜畫梅坐在上首處,懷裡摟著一個小姑娘。小姑娘穿著一身粉紅的衣裳,梳著兩個花辮,眼睛又大又圓,很是伶俐可愛,這就是虞孟青唯一的女兒,虞歌。
虞歌的定位可以用「惡毒」女配四字完美形容。小小年紀就被寵得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熊得要命;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所有人都圍著她轉,之後又嫉妒自己庶出的哥哥是哥兒,明裡暗裡做了不少壞事。在親娘和親哥哥相繼慘死後,她被迫低嫁,整日裡和內院的姨娘鬥來鬥去,婆婆夫君又不喜她,日子過得十分悲催。
好在現在的虞歌不過八歲,惡毒指數只有一顆星,要救還是能救回來的。
所以繼救反派,救親媽,救親哥之後,虞笙又多了一個任務——救親妹。
姜畫梅剝了一個荔枝,遞到虞歌的嘴邊,悠悠道:「許婉兒,你還是不肯認嗎?」
虞笙伸出了爾康手,內心咆哮:娘你快住手!你現在虐的可是未來的皇后和他的親娘啊!
跪在最前頭的許婉兒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襦裙,看上去比姜畫梅年紀還大。在她身旁跪著的就是《侯府哥兒》的主角,虞麓。
不愧是靠盛世美顏活到最後的主角,虞麓膚白貌美,一雙眼睛相當有韻味;與晏未嵐幾乎讓人窒息的美不同,他美得很清冽,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而他虞笙,毫無疑問,就是襯托他的一灘淤泥。
許婉兒邊磕頭邊道:「夫人,我真的沒有見過您的玉簪,我沒有……」
虞麓見到娘親如此狼狽,只恨自己無用,不能保護好娘親。他拉住許婉兒,聲音發顫,「娘,你別磕了,你都流血了……」許婉兒是個實誠人,磕頭的時候毫不留情,似乎認為這樣就能洗清她的冤屈。
「可是我真的沒有!」許婉兒淒聲道。
「你亂講!」虞歌瞪人的模樣像極了姜畫梅,「我親眼看見你去了娘親的院子裡,不是你是誰!」
許婉兒含著淚搖頭,「我去大房,是為了……為了送香囊給夫人。」
「香囊?」姜畫梅狐疑道,「什麼香囊?」
「馬上就要五毒天,我娘挑了幾味藥材,縫入香囊之中,隨身佩戴,有驅蟲辟邪之效。」虞麓紅著眼眶道,「我娘聽說夫人最近身子不爽利,才想著送個香囊給夫人。」
站在姜畫梅旁邊的僕婦道:「夫人,許姨娘今日確實送了個香囊來,我替您收著呢。」
「你拿來給我看看。」姜畫梅接過香囊,放在鼻間聞了聞,立刻嫌棄地蹙起眉。
虞歌插著腰,盛氣凌人道:「什麼破東西,也有臉送給我娘!」她從姜畫梅的手裡奪過香囊,揚起手狠狠地向前擲去。
香囊擦過虞麓的臉頰,砸在虞笙的腳下,眾人的視線也隨之看來。虞麓一見到他,心裡咯登一下,臉色更加的難看。虞笙已經好些時候沒來找麻煩了,這讓他頗不習慣,日子過得也不安穩,畢竟按照以往的經驗,虞笙消停得越久,鬧起來的時候就要越凶。
「哥!」虞歌歡快地喚了他一聲,姜畫梅的凌厲的表情也緩和了些,「笙兒,你怎麼來了?」
這種「反派是我親媽和親妹」的設定讓虞笙的心情相當複雜。他看小說時,對姜畫梅的愚蠢嗤之以鼻,對虞歌的惡毒狂豎中指,看到後來她們被主角虐的情節,更是覺得大快人心,甚至覺得虞歌的下場可以再慘一點。而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讓她們改邪歸正,以後和她們一起踏上被虞麓主角光環籠罩的大船。
虞笙撿起腳下的香囊,左瞧瞧右看看,「這個香囊,挺不錯的呀。」
「二哥你說什麼呀!」虞歌不滿地跺跺腳,「這可是許姨娘做的!」
姜畫梅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笙兒,你是不是抄書抄累了?你喜歡香囊的話,娘改日送你一個最好的。」
「不用不用,我瞧著這個就挺好。」虞笙對許婉兒軟聲道,「許姨娘,這個能送給我嗎?」
許婉兒不知所措地看向虞麓,虞麓沉默了片刻,道:「二哥喜歡,就拿去吧。」
「多謝。」虞笙將香囊遞給迷糊,囑咐他收好。若干年後,這香囊說不定能換未來皇后一個恩典呢。
姜畫梅眼神古怪地注視這一切,覺得自己的小兒子好像變了人個似的。虞歌搖了搖她的手,催促道:「娘,偷玉簪的事情怎麼說?快點處置他們呀!」她還等著看好戲呢。
「哦,不用處置了。」虞笙道,「那玉簪是我拿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虞莘身上,姜畫梅訝然道:「你拿的?你拿娘的玉簪做什麼?」
虞笙隨口就編了個謊,「我瞧著挺漂亮的,拿在手上多瞧了一會兒,後來順手就帶回了青黛樓,回頭我就給母親送去。」
「二哥在騙人!」虞歌尖聲尖氣道,「玉簪就是許姨娘偷的!」
許姨娘向來是個軟弱的,面對虞歌的指控只能縮在虞麓懷裡,拚命地搖頭。
虞笙故作吃驚,「妹妹又沒親眼看到許姨娘偷了玉簪,為何如此確定我在騙人?」
「因為——」虞歌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臉漲得通紅,看向虞笙的目光含著七分憤懣三分委屈。
虞笙對姜畫梅道:「娘,你難道也不相信我?」
虞歌年紀還小,相比她,姜畫梅自然是更信兒子的話。「既然是場誤會,你們就不必跪著了。老三,扶你娘起來。」
許婉兒小聲地啜泣著,「謝夫人。」
好戲說沒就沒,虞歌氣紅了眼,丟下一句「二哥真討厭」,轉身跑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