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我便要離開京城去外祖家住一段時間,具體何時回來不清楚,興許一年,興許兩三年,又或許跟唐表哥定親後,就直接成婚定居在那裡不再回來。”
阿圓驚訝:“所以,你這次是去跟唐表哥定親?”
“嗯。”
“那.......”那世子哥哥怎麽辦?世子哥哥為了等她表姐至今還沒成親。
她動了動唇,想開口問,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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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過後,又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而皇帝和太子這對天家父子的關系在這場綿綿細雨中逐漸變得焦灼。
焦灼得久了,總要爆發。
某日早朝上,皇上不顧群臣反對,將太子禁足。此舉明晃晃地表達了對太子的不滿。
一時間,朝堂上下議論紛紛,甚至連民間百姓都開始談論。
“太子不是才恢復儲君身份?怎麽突然禁足了?”
“或許是因為七皇子?太子心狠手辣的事我也聽說了點。”
“可太子畢竟是儲君,如此一來,難不成又要被......”
“可別亂說,不要命了?你不想想,太子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太子,今非昔比,哪能說廢就廢。”
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某個雨夜,乾清宮門口跪了個婦人。
內侍總管站在廊下訓斥宮人:“大膽!什麽人都敢往皇上跟前領,還不快把人拖下去。”
“公公,”那宮人小心翼翼捧上一塊玉佩,道:“這位嬤嬤有皇后娘娘的信物。”
“皇后娘娘早已駕鶴西去,哪裡還有......”
說到這,內侍總管瞧見信物,倏地閉嘴。隨後,接過東西慌慌張張地進殿裡稟報。
沒過多久,乾清宮殿門打開,皇上命婦人進去。
這位婦人,正是周嬤嬤。
她穿著當年服侍皇后的衣裳,頭髮一絲不苟,面容憔悴卻嚴謹,一進殿便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手裡拿著那塊玉佩,像是陷入了回憶,過了許久才出聲:“周嬤嬤求見朕有何事?”
“皇上,”周嬤嬤道:“老奴,有件重要的事須當面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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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人也不知周嬤嬤跟皇上說了什麽,據乾清宮服侍的宮人交代,皇上聽了周嬤嬤的話後,竟是又哭又笑,狀如瘋癲。
隨後,連夜派人出宮,好像是去查什麽事。
三月下旬,太子禁足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時,又一道消息如驚雷劈在京城的上空。
乾清宮突然出了道聖旨,詔告皇帝龍體違和,命太子監國,執掌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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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聖旨實在突然,不只朝堂百官驚訝,連蕭韞自己也是驚訝的。
彼時他在長興殿與東宮屬官商議政事,商議的內容也跟這次禁足有關,正在眾人棘手之際,卻不想乾清宮的內侍總管過來宣讀聖旨。
事後,他立即喊來陳瑜詢問。
“查到了嗎?周嬤嬤跟皇上說了什麽?”
周嬤嬤去見皇上,蕭韞自然清楚,只是不清楚她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麽話,以至於令皇上態度大變。
陳瑜道:“當夜,乾清宮殿門緊閉,皇上與周嬤嬤談話時屏退了宮人,屬下問過那夜所有伺候的宮人,無一人知曉。”
“不過......”陳瑜道:“當夜皇上派京衛指揮使去了趟楊侍郎的府上。”
蕭韞動作一頓:“去楊侍郎府上做什麽?”
“奉命查二十年前楊侍郎用過的所有藥方,其中一些藥方上記載了一種病症。”
“病症?”
“是,”陳瑜道:“楊侍郎天生患有隱疾,至今無子。”
聞言,蕭韞渾身一震。
有什麽密密麻麻的東西流竄全身,同時,心裡隱晦之處繃緊的一根弦驟然放松。
少頃,竟也突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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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阿圓得知周嬤嬤的死訊。
周嬤嬤已是風燭殘年,支撐到如今,完全是憑著守護蕭韞的一口氣。
她得知皇帝和蕭韞鬧得不可開交的消息,便清楚,皇上懷疑蕭韞血脈不純,蕭韞自己也開始懷疑了。
事情終是朝她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了去。冥思苦想多日,憶起幾年前皇后不慎說出口的一句話,是關於楊侍郎的。
彼時皇后猜到陛下起疑,為此憂鬱了許久。午後歇覺醒來時,無意中說了句“我兒實在冤枉,楊侍郎為子嗣尋醫多年,又豈會是他的種?”
是以,周嬤嬤不顧身子殘敗,揣著皇后信物去求見了皇上。當時,也只是抱著一絲希望。
竟不想,那楊侍郎真有隱疾,而且早就尋醫問藥多年。
蕭韞是皇帝的兒子,是皇家血脈,毋庸置疑!
大願已了,周嬤嬤也便安心去了。
死的時候,靜悄悄,就在四月初的某個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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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周嬤嬤死訊時,不知為何,阿圓想到的是蕭韞。她不知在這些年裡,蕭韞與周嬤嬤恩怨糾葛如何,但她清楚,周嬤嬤死,蕭韞心裡必定是難過的。
當日,她吩咐人套馬車去了東宮。
到的時候,雨幕荒涼,屋簷下似千根萬根銀絲線墜落。蕭韞一襲玄色長袍正站在瑾瑤宮的台階前,身影與晦暗的天色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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