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爭來找白鶴染,君慕凜很不樂意,但又不能攔著,畢竟大卦師在歌布有著一定的地位,總不能新君剛一上位就把人晾在那兒不理會。
眼瞅著白鶴染放下青果汁走了出去,他拍拍桌子表示抗議:“下回那小兔崽子再來,就讓他在殿外頭多等一會兒。”
默語很無奈:“殿下,他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那下回就讓他等兩個多時辰。”
其實兩個多時辰對巴爭來說也不算什麽,畢竟從前淳於傲曾經讓他等過一整天。
白鶴染出來見巴爭,第一句話就是皺著眉問他:“沒睡好覺?小小年紀你都有黑眼圈了。”
巴爭想了想,答:“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有睡。”再想想,又道,“兩天兩夜了。”
她不解:“為何不睡?兩天兩夜不睡覺,你不困嗎?”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了?
“我睡不著,很困惑。”他實話實說,“只有你能為我解惑,所以我就來了。”
她失笑,“合著睡不著覺還怨我了?那你且說說看,有想困惑,我又如何能解?”她往下走了幾級台階,席地坐了下來,還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巴爭也坐。
巴爭卻沒坐到她身邊,而是坐到了她的對面,兩級台階下面就是殿前廣場,巴爭就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她。“宮宴那天晚上我還以為是自己恍惚了,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我找過你,但是找不到,我以為我是在做夢,不然怎麽可能有人說出那十六個字?直到那天你登基,我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他低下頭,擰了擰自己的手指,再問她:“能不能告訴我那位高人在哪?自他離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尋無可尋。我一度以為這一生都不太可能再見著他了,可是你的出現給了我希望,你一定也是見過他的對不對?請告訴我他在哪裡。”
“誰?”白鶴染愣了一下,隨即恍惚,“你是說,風家的那位先祖?”
“恩?”巴爭也愣了,“先祖?”
她趕緊改口:“不對,這個時代不能說是先祖,只能說是風家的前輩。你是不是問我他在哪裡?”她一邊說一邊搖頭,“可惜,我並不知道他在哪裡,我也沒有見過他。”
“你沒見過他?”巴爭急了,“那你是如何知道那十六個字的?他說過,那是他獨創的,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會輕易對人說起。可是你卻說得一字不差,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鶴染笑笑,告訴他:“天機不可泄漏。”
“天機?”巴爭皺眉,天機不可泄,同樣的話他也曾說過,且不只一次。卦象中是有一些事情不可以說出來的,說出了便是泄天機,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那位師尊就曾經說過,如果把卦象所示的所有事實都講了出來,那便是公然與老天作對,老天不會放過你。所以,卦可說,卻有選擇,要給世人留下生活的余地,而不是把所有還未發生的事情都講出來給他聽。
所以,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淳於傲他早就卜出他最後的結局是挫骨揚灰,也沒有告訴淳於傲,未來的歌布,將會繁華錦簇,卻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我明白了。”他有些失落,但仍不甘心,又問了句,“那如果不說天機,只求你告訴我,未來的路應該怎麽去走,行嗎?”
她想了想,反問:“風家的高人不是告訴你該如何去走了嗎?你忘了?”
巴爭茫然,想了半天想起一句話來:“你是說,輔佐明君?”
她點頭,“對啊,輔佐明君,是為你一生己任。怎麽著,你認為我不是明君?”
“非也!”巴爭急著擺手,“非也非也,你是明君,你登基那一天我便卜過一卦,雖卜不出你任何,但卻能卜出歌布自此雨順風調,國泰民安。所以你是明君,只是,只是……”他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白鶴染將他的話給接了過來:“只是你不知道我還願不願意留你,是吧?”
巴爭點頭,“對,因為我所依仗的風家天卦你盡掌握,那還要我何用?何況我卜不出與你有關的任何,將來你是凶是吉,我都幫不上你。一個幫不上國君的卦師,還有何用?”
“我盡掌握?”白鶴染對此十分不認同,“我其實隻懂皮毛,最多就卜個刮不刮風下不下雨,且就連這些我都是不願意去卜的。說實話,要不是聽說了你在歌布,我都忘了我還有這個卜卦的本事。從東秦來時卜過幾回,用的還是從地上撿來的石子。”
“撿來的石子?”巴爭苦笑,“我所用卦子都是精心挑選的,你卻隻隨手撿來石子就能卜卦,可見你在卦象上的造詣,要高於我。”
她擺擺手,“高不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並不願意做這些事。一個國家的興衰要靠卜卦來知曉,這件事情我從根本上就是不讚同的。我這個人不是很信命,雖然自己也逃不過命數,但如果做什麽事之前都用卜卦的方式先行知曉了結局,那這一生豈不是活得太無趣了?”
她給他舉例子:“比如說你清早醒來,一睜眼就知道這一天會發生什麽事,出門會遇到什麽人,那個人會同你說什麽。又或者每日與你相處的之人你都知道他們最終的結局,都知道他們這一生會有何遭遇,那你該如何與他們相處?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老天爺,看盡一切?”
她伸出手去扯了一下巴爭的頭髮,“意外和明天,誰也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來,這才叫人生。而從前歌布歷代國君們依靠卜卦所走的,那不叫人生,那只能算是照著劇本在演戲。開頭什麽樣,結束時什麽樣,都寫好了的,演下去就行了,無趣至極。”
她說這話時,一臉的嫌棄。
巴爭卻連連擺手,“並沒有那樣精準詳細,只能卜個大致方向,知結局,少知過程。”
“那更無趣!結局都知道了,過程還有意義嗎?我不要過程,我只看結果,所以巴爭,風家是風家,你是你,你想走這條路我不攔著,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這條路並不好走,即使是風氏一族,自此能縱橫瀟灑數千年,卻終有一天也逃不過一場劫數。”
巴爭不解,“為何這樣說?”
為何?
她閉了閉眼,想起在天賜鎮上看到的那個人,起初以為是四皇子,待走近了看方才知不是。那人說他叫玄天華,那人說起卿卿,她才知卿卿也來了。卿卿來了,阿珩來了,無岸海上出現的那個亭子足以說明溫夜也來了。
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麽?
“巴爭,你為我卜一卦!”她突然起了個念頭,立即伸手抓過巴爭,“來來來,拿出你的卦子,為我卜一卦,卜我因何而死。”
巴爭皺眉,“都說了我卜不出你來,我的卦子在你這裡是無效的。”
“那是因為你卜的都是未來之事,現在我讓你卜從前,你往前卜,卜那些發生過的。”
“發生過的?”
“對,發生過的。你往前卜,曾經發生的事情,你卜一下它因何而發生,又是如何發生的。或者說,你能不能卜得出一些我經歷過,但卻所不知道的事實真相?”
巴爭想了想,點頭,“可以試試,未來不可知,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應該是可知的。只是……”他一臉疑惑地看向白鶴染,“你方才說讓我卜什麽?卜你如何死的?可你明明活著!”
“你卜就是了。”她擺擺手,“就卜一年多以前,去年初春,卜那個時候的我是如何死的。”
“你……你真的死過?這怎麽可能!”巴爭大驚,“你怎麽可能是一死人?”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呀!”她笑了開,“巴爭啊巴爭,你還小,等你長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你就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那也不可能死了的人再活過來。”巴爭悶悶地嘟囔出這麽一句,卻還是拿出了寶石做成的卦子,往後挪了挪,在身前讓出一塊空地來。
白鶴染看著他手裡五顏六色的卦子覺得真好看,從前卿卿用的是玉石卦子,她就覺得漂亮極了,這會兒見巴爭拿出寶石的,便覺得更好。心裡想著回頭也要搜集一些,留著將來送給卿卿。歌布盛產寶石,卿卿是她們五人最年齡最小的一個,一定喜歡這種新奇玩意。
她這邊胡亂想著,巴爭卻已匆匆卜了一卦,卜完之後就懵了,“居然真的是死卜!怪不得我卜不出你來,死人如何卜得出?”
她眼睛一亮,心說有戲,於是再問:“那你說說,我是如何死的?”
巴爭將卦子一分為二,每一邊都是不同的布局。他指著其中一邊說:“被人用毒針所扎,再推入懸崖至死。”
她揮揮手,“這個我知道,說另一邊。”
巴爭便將這邊的卦子收了,看著另一邊道:“是被一種東西打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