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喉結上下滑動,遲疑地點頭:“……好。”
這幾日,他看似不動聲色,實則將家中的情景摸清楚。母妃性情柔弱,早年不曾親手做過粗活,如今家裡還得嘉娘操持。他庶務也許久未做過,此時倒是有些懵懂:“如何喂?”
“就跟你一樣,喂粟米。”
男人:“……”
葉嘉點點頭,余氏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她出來,婆媳倆就匆匆去了鎮上。
這會兒鎮上人多了許多。不下雨,鎮上自然是熱鬧的。許多下鄉的農戶來鎮上買春耕的農具,也有外來的商人擔著擔子走街串巷地叫賣。
葉嘉跟余氏兩人在其中穿,目光不住地往兩邊瞥。今日鋪子開門的更多,葉嘉發現,李北鎮竟然還有點心鋪子。許是有瓦市的緣故,店鋪開著,只有零星的客人在裡頭看貨。畢竟店鋪裡的東西比瓦市貴。除非是瓦市裡沒有,他們才來商鋪看。
余氏有些怕人,畏畏縮縮的就走得很慢。葉嘉走幾步要停下腳步來等一下她。
她們到鐵匠鋪的時候大煎鍋已經打好了。上回葉嘉一次性付的工錢,鐵匠對她這等爽快的客人也客氣。給葉嘉打了兩個像鐵板燒鏟子一樣的鐵鏟子,沒收錢。
這個鐵鏟自然是葉嘉的主意,這種造型的鏟子比家用鍋鏟方便。
余氏在一旁看著,覺得這鍋這鏟子的樣子實在是怪。但她慣來曉得不懂就閉嘴的道理,灶台上的事她便也不瞎指導。走上前就想把鍋扛肩上。葉嘉怕她扛不動,跟她一塊抬。一面抬一面道:“缺個鍋蓋,再找個篾匠,編個放餅的竹筐。”
“那咱們什麽時候做生意?”余氏想著早上吃的那蘿卜絲兒餅。還別說,確實好吃。這也是她一路沒說話的原因。東西好自然就賣得出去,“嘉娘,咱家要是做餅,賣多少文錢一個?”
這鍋雖然重,卻也不是背不起來。這般抬著還不好走,葉嘉準備自己背,“我前幾日已經來鎮上轉悠四五次了,咱的餅定價六文錢。”
“六文?!”余氏心咚咚一跳,苦到如今,余氏以不是隨手打賞金瓜子的景王妃了,“李北鎮窮的很,這地兒的百姓能舍得掏六文買餅麼?”
是她,她都舍不得掏。
“趕明兒看就是了。”葉嘉懶得解釋,引著余氏往瓦市去。
上回去瓦市,去的太早,葉嘉沒把這瓦市給看明白。事實上,別看這地兒小,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回葉嘉發現,瓦市裡竟然還賣人。她跟余氏往裡頭走,看到好幾撥,腦袋上插根草跪在地上的髒小孩兒,好多就跟蕤姐兒差不多大。
大多數是女孩兒,也有那瘦筋筋的男孩兒打得一身傷,跪在地上不敢看人。還有被關在鐵籠子裡的外族,卷毛藍眼睛的也有。賣貨的人牙子操著外地方言說是西北邊來的昆奴。
葉嘉僵硬地把眼睛挪開,跟余氏直奔蘿卜攤。
事實上,蘿卜不好賣。水分足,打稱,不頂飽。鄉裡人家自家會種,一種就是一大片。大多數自家種了自家吃,許多吃不完要麽就爛在地裡,要麽就拿去喂豬了。也就鎮上沒地的人家才會買。但他們買的也不多,一斤兩斤的摳搜得很。葉嘉跟余氏過去的時候,挑蘿卜的商販兩大框還滿著。估計是剛從地裡挖出來不久,蘿卜還沾著土。那商販坐在地上在叫賣。
葉嘉一口氣把兩大筐的蘿卜全要了。
那商販一驚,差點以為聽錯:“這兩筐少不得小兩百斤,你們全要?”
“嗯。”葉嘉沒管余氏吃驚的張大嘴,就問全買能不能便宜些。
這些蘿卜是自家種的,吃不完才挑到鎮上來賣。蘿卜不稀罕,三斤兩文錢還能怎麽便宜?小商販把蘿卜給稱了稱,一百八十幾斤。他給抹了零頭,衝做一百八十斤賣給葉嘉。賣了二百多文,小商販嘴都要咧豁了。
統共一兩銀子,一下子去了這麽多。再添置點鹽和調料,三百文就這麽花出去。余氏心疼的眼睛都紅了,眼看著葉嘉還預備組個牛車把東西拖回去,還想找鐵匠打個什麽刨子。她趕緊攔住。
“先省省,先省省。”余氏真怕她把這一兩也給謔謔乾淨,“等賺到了銀子咱再買刨子。”
葉嘉只是覺得這麽多蘿卜,靠切得切到猴年馬月。若能有個刨子,省事兒不說,能提高很多效率。不過身上一文錢不留也確實有些太過。
婆媳倆折騰一上午到家,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
明日就得趕早去瓦市,蘿卜絲兒得切出來,餅還得做好。若不然明日一大早做肯定趕不及。這麽多蘿卜弄回來還得刷洗,焯水,拌陷兒。事情多一個人忙不過來,連蕤姐兒都出來蹲在小盆邊,小手抓著蘿卜在擦。葉嘉在衣裳上擦了擦水,扭頭去東屋把床上的傷患給硬生生架到院子裡來。
余氏還在院子裡刷蘿卜,一看周憬琛被葉嘉給架出來。張大了嘴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都要乾活,你也不能歇著。”
周憬琛:“……”自打醒來,這個記憶力並不清晰的妻子已數次打破他認知。從一開始被拖拽反應不過來到如今坦然接受隻經歷了四日。
他倒也不覺得冒犯。在凳子上坐下來:“讓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