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頭疼欲裂的坐起身來,忽然感覺胸前攔著什麼,低頭一看竟然看到了一截女人的手臂,他一驚,也顧不得腦中疼痛,扭頭看去,見自己身邊躺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他看看自己的身下,再看看這個滿身青紫痕跡的女人,哪裡還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記得自己在檀繡那兒吃了癟,氣悶之下又喝了不少的酒,之後應當是被人送到了偏殿休息,可是這個女人又是怎麼回事?
定王狠狠皺著眉,推搡了一下身邊的女人,怒道:「起來!」
可他推了好幾下,這女人也一動不動,定王慢慢察覺到不對起來,這女人的身體怎麼有點涼?他心裡一個咯噔,將手放在女人鼻子底下探了探。已經沒有呼吸了,定王額角一抽,嫌惡的掀開被子站起來,離開這具被折騰的一塌糊塗的屍體,隨手撈了散落在地上的外袍披著,他站在床下大喊:「人呢?都死到哪裡去了!給本王滾出來!」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吱呀一聲,一個眼生的小太監推開門走了進來,他低垂著頭道:「殿下。」
定王也顧不得那麼多,一指床上的女人屍體,怒聲問:「這女人哪來的?」
小太監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床上仿佛睡著了的女人,說:「之前定王殿下喝醉了在此處休息,就在前殿招了個宮女來伺候。」
定王一聽,呼出一口氣,只是個宮女而已,看樣子是伺候他的時候被他神智不清給拉上床折騰死了,也可能是這女人想攀上他,主動依附。不過現在人死都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定王又多瞧了那女人一眼,心想這女人長得不錯,還真有點可惜。
可隨即他就不再關注這女人,擺擺手吩咐道:「這女人死了,找幾個人來處理一下。本王頭疼得很,去,準備點喝的給本王散散酒氣。」
「是。」那小太監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下了皇家家宴又在東宮開起了小宴的太子,正和自己一群幕僚高談闊論,場面一片熱鬧歡騰。太子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能討他歡心的都是些慣會溜鬚拍馬的,但凡說話剛硬不入他眼,都得不到重用,據此可知,太子東宮這些所謂受寵的幕僚們,都是些如同徐詳一樣的貨色,他們聚在一處,哪裡會想什麼計策,無非就是吹捧太子罷了。
正說到京中新出的歌舞,堂下有一人笑著說了聲:「聽說太子殿下近日新得了位美人,歌舞一絕,太子殿下金屋藏嬌好生快活,真是羨煞旁人,不知道臣下有沒有榮幸,能一觀太子殿下收藏的這位美姬?」
說話這位曾是太子伴讀,與太子一同長大,家族在朝中頗有些勢力,也是太子的一大助益,而且兩人興趣相投,常常聚在一處玩樂,情分非比尋常。要是換了其他人這麼說,太子不一定會大發雷霆,可換做他說這話,太子不僅沒生氣,還哈哈大笑的走下去,拍了拍醉醺醺的傢伙,同樣大著舌頭笑道:「好你個季孫,想是惦記本殿下那美人許久了!」
「既然這樣,本殿下也不好小氣,來人,去將飛花喊來,讓她舞一曲為眾位賓客助興!」
他身邊一個錢姓太監領命匆匆離開,可是偏偏在後頭沒找著人,頓時就急了,正在那慌亂時,忽然一個平時不太說話的中庭掃灑太監過來,猶猶豫豫的問:「錢小侍,你是在找白良媛嗎?」
白良媛就是太子口中的飛花,錢旬正在那急得滿頭大汗,一聽這小太監的話,眼睛頓時就是一亮,忙問:「正是,你知道白良媛在何處?」
那小太監低著頭道:「方才奴才路過旁邊定王殿下暫歇的麟未殿,見著兩個太監抬了個女人出來,沒敢仔細看,但瞧著那臉好像正是白良媛。」
錢旬一愣,臉上表情霎時就難看了,追問說:「你沒看錯,真是白良媛?!」
小太監這回好像更肯定了些,點點頭說:「奴才見過白良媛幾次,確實是她。」
錢旬哎呀一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這要是真的,可糟糕了!」他轉了一圈,一指那小太監說:「你在何處看到的,帶我一起去探個究竟!」
錢旬帶著小太監和東宮幾個人高馬大的太監,一同匆匆朝麟未殿走去,原本以為這會兒白良媛已經被人帶走了,誰知道錢旬剛靠近麟未殿附近那個宮道,就聽到一陣喧鬧,似乎有人在爭吵。
背對著他的是一個藍衣的太監,叉著腰在罵道:「你們走路不長眼睛怎麼的,這東西是要去送給聖上用的,現在好了,被你們兩個急匆匆撞過來給撞翻了,讓我拿什麼跟我家司公交差!不行,你們不能走,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那藍衣太監身前灑落了一個湯盞,他不依不饒盛氣淩人的對著面前兩個太監數落,而那兩個太監滿臉的忐忑為難,手裡還抬了個麻布袋子樣的東西,看樣子是個人形。
錢旬一走近,眼睛就定在了那人形袋子上,二話不說,讓身後的人過去奪了袋子打開。袋子打開前,錢旬還暗暗在心中祈禱可千萬別是白良媛,可袋子一打開,他就知道這事是好不了了。只見那袋子裡裝了個臉泛青白的女人屍體,可不正是他要找的白良媛嗎。
倒抽一口涼氣,錢旬一個踉蹌,撲了過去不敢置信的去探鼻息,可是不管他怎麼看,人確實都已經死了。
「完了完了!」錢旬狠狠一咬牙,指著那兩個臉色茫然帶著兩分恐懼的太監道:「你們,是哪一宮的人,可知這人是誰?說,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那兩個太監什麼都不知道,面對這個變故都嚇得篩糠一眼抖索起來,噗通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回道:「我們,我們不知道啊,人是剛才從定王殿下房中搬出來的,定王殿下讓我們處理,我們不知道她是誰啊。」
錢旬看一眼不遠處麟未殿翹起的簷角,一跺腳把屍體胡亂裹好,「你們,抬上白良媛的屍體,跟我一起去見太子!」
那兩個抬屍體的小太監一聽這話,頓時嚇傻了,癱在地上起不來,錢旬又讓人把他們兩人架起來,準備一同去見太子。他剛準備走,才忽然發現先前那罵人的藍衣太監,是皇帝延慶宮的侍人,就算心情糟糕還是強笑著寒暄了兩句,又賠了兩句罪,這才將人帶走。
等他們呼啦啦走了個乾淨,藍衣太監這才癟了癟嘴,嗤笑一聲,撿起地上散落的湯盅,一扭頭也走了。
再說那邊太子叫人去喚白飛花,等了良久不見人來,不禁有些不耐煩,又喊了個人去尋。這人同樣沒尋著人,剛準備回去覆命,就見錢旬帶著一群人抬著個東西進了門,皺眉就走過去問:「太子殿下讓你去尋白良媛,你去做什麼去了,這半天不見回來,白良媛呢?」
錢旬拉過他悄聲咬了一陣耳朵,那人也是一陣涼氣倒抽。不過一會兒,錢旬來到殿中,本想悄悄把這事說與太子聽,沒想到他剛進殿,太子就不耐的大聲問道:「飛花人呢?讓你們去叫個人也這麼磨蹭,一個個的,有什麼用!」
因著太子發怒,席上的人都不說話了,紛紛將目光看向錢旬,錢旬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回道:「白良媛尋到了,只是……」
還不等他說完,太子就說:「找到了就讓人過來,囉嗦什麼,滾下去把人叫上來!」
「可是……」錢旬剛說兩個字,就被上頭太子扔的酒杯砸到了腦袋,頓時頭上流出殷紅血液。
太子滿臉不悅:「本殿下讓你把人叫上來。」
錢旬無法,只能讓人把白良媛的屍體搬到了殿中。太子一看到那人形的布袋子就傻了,等再看到露出來的臉,臉色一下子又紅又白,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
錢旬硬著頭皮上前在他身前小聲說了一遍,太子氣的腦子一陣眩暈,身子往後一個仰倒,被滿臉血的錢旬伸手扶住。太子站定,一把揮開他,怒駡:「定王那狗東西,膽大包天欺人太甚!」
他說完左右看看,一把抽出了自己邊上的寶劍,就大步往外走去,看樣子是要去找定王麻煩,錢旬抬袖擦了擦臉上的血,趕忙帶著人跟上。其餘留在殿中的人面面相覷,隨後將意味不明的眼神掠過殿中的屍體,竊竊私語起來。
太子當眾丟了這麼大一個面子,剛得來沒多久還沒玩膩的愛妾,又被最厭惡的對手給弄死了,他真是怒不可遏,一路提著劍直奔定王暫歇的麟未殿。
定王此時才剛喝完醒神的湯藥,腦子還抽痛著,忽聽外面一陣喧鬧,接著大門被人撞開,太子滿身酒氣眼珠赤紅的提著劍走了進來。他見太子這架勢,眼神也不善起來。
太子抬劍指著他罵道:「好你個定王,在宮中隨意虐殺人,你眼裡還有沒有父王,有沒有我這個太子哥哥!」
定王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最終還是對太子的敵意佔據了上風,他以為是太子知曉了自己剛才弄死了個女人,自以為找到了把柄故意上門找茬,於是他站起來十分不屑的回了句:「不就是個女人,你堂堂一個太子何必為這種小事生氣。」
「小事?」太子腦子嗡的一聲,覺得定王那表情就是在嘲諷他,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恥辱,借著酒勁,揮劍就朝定王沖去,口中喝道:「本殿下今日就替父皇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小畜生!」
定王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見他不客氣的殺過來,乾脆也一把抽出榻邊的劍,同樣迎了上去。
定王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人,對付太子這麼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空架勢,那是容易的很,他見太子出手狠辣似乎是要殺了自己,頓時大怒,也不再留手,眼裡閃著殺意,手中的劍朝太子胸前刺去。電石火光之劍,太子被這來勢洶洶的劍給嚇得酒醒了一半,下意識往旁邊一側,定王的劍就刺進了他的腰側。
太子慘叫出聲,因為他跑得太快而落在後面的太監侍從們這才剛跨進門,一進來就見到這一幕,個個都愣住了,還是錢旬一聲驚叫,眾人忙上前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太子。
而定王手裡拿著滴血的劍站在原地,看到眼前這一幕,好像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臉色黑了下來。
延慶宮,季和站在皇帝床前,手裡輕輕撥動著香爐。忽然一個小太監悄無聲息快步走了進來,來到他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季和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冷笑,揮了揮手讓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