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安瀾神清氣爽地下樓來。
蕭太太見了他,先是一喜,而後又嗔怪道:「總算記得回來了,這麼大的人,出去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瘦成這個樣子。」
蕭安瀾走到沙發後邊,攬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蕭太太教訓的是,小的以後不敢了。」
「去去去,就會嬉皮笑臉,沒個正經。」蕭太太嫌棄道,眼裡卻含著幾分笑意。
蕭老爺坐在一旁裝模作樣地看報紙,眼睛不時往這邊看來。
蕭太太便給蕭安瀾使了個眼色。
蕭安瀾意會,繞過沙發,坐到蕭老爺身邊,正色道:「爹,我回來了。」
蕭老爺盯著報紙,目不斜視,嗯了一聲就當做回答。
蕭安瀾又說:「爹,我打算辦個化工日用品工廠,這方面您的經驗比我多,有些問題想要跟您請教。」
蕭老爺翻過一頁報紙,「資金有了麼?」
「有了,生產線也預定好了,過兩個月就能送到。」
蕭老爺點點頭,「一會兒吃完飯,來我書房。」
蕭太太無語的看了兩個假模假樣的正經的父子一眼,將手頭聯誼舞會的名單收好,招呼大伙吃早飯。
她向來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前兩天心裡才在盤算著,要聯合柳城的太太們辦聯誼舞會,現在就已經動員好眾人,將要邀請的名單都列出來了。
蕭家在柳城的影響力自然不必說,蕭太太幹練利索的行事作風更讓許多人佩服,對於這次舞會,諸位太太們都樂於配合參與,若自家或者親戚家有適齡的年輕男女,也都主動將名單呈給給蕭太太。得到邀請函的人,更是引以為榮。
得知家裡要舉辦舞會,最興奮的當屬蕭安慧,她倒不是急於結交異性,想要成親,而是單純的喜歡湊熱鬧。
蕭安雅想的則更多一些。她跟安慧年紀都不算小,今年不論親,明年後年遲早也是要提起的。雖然知道早晚要嫁人,但她心中不免還是有幾分惆悵,幾分迷茫。
她雖然是姨娘生的,但因為蕭太太為人寬和,從來不會苛刻姨娘和庶出兒女,這些年,她和安慧安琪可以說過的比別人家嫡出的小姐還要舒適嬌貴,但是她在蕭家再怎麼嬌養,於別人眼中,還是個姨娘生的,這就注定了許多人家在論親的時候,壓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她。
畢竟,世上如蕭太太這樣開明的人,又有幾個呢?
是找一個和自己庶出的身份門當戶對的人成親,還是擺脫這一條按步就班的道路,去尋找另一片未知卻廣闊的天地。
蕭安雅默默地思考,艱難抉擇著。
蕭家要給年輕男女辦交誼舞會的事,在柳城裡傳開了。
因為這件事,俞宛如最近在學校裡總能偶遇許多同學。
雖說蕭太太邀請了不少人,但是沒能夠被邀請的人更多,有一些心思活泛的,就想要從俞宛如和蕭家兩位小姐身上入手。
俞宛如自然全部推說不知,說這件事都由家里長輩負責,自己插不上手。
暗地裡,她問了徐若楠要不要去。
徐若楠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可是舞會呢,我這輩子都沒有參加過,聽說要穿小洋裝,跳西洋的舞是不是?你要我去跑兩圈還行,讓我跳舞,那就得丟你的臉啦。」
俞宛如道:「有什麼關係?你若去了,我跟你一起,咱們都不跳舞,只看熱鬧,吃東西。」
徐若楠還是笑著搖頭,「不了,謝謝你宛如,我覺得去了怪不自在的。」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俞宛如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俞宛如一團和氣,兩人間的交往也很融洽,但這是她性子好,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允許別人闖入自己的階級。就如天鵝群中,不能容忍一隻跛腳的小鴨子一樣。
她曉得自己家情況不好,所以再怎麼辛苦,也要努力讀書,想要通過自身改變這一切,而不是嫁個好人家,或者別的什麼捷徑。
聽她這麼說,俞宛如也不再勉強。她知道那種感覺,猛然置身於一個格格不入的環境中,心裡無法自主地無助迷茫,甚至恐慌。
她剛嫁入蕭家時就是這樣,兩個家庭,兩種完全不同的行事作風,大到與人相交處世、言辭談吐,小到一杯茶、一杯咖啡的差距,都曾讓她彷徨無助。
好在,她遇上了好的人家,好的伴侶,他們的寬容與鼓勵,才讓她這麼快就能融入其中。
有這麼多可愛的家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蕭安瀾從省城回來,又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忙。不過頭兩天,他還是擠出時間來,帶他媳婦出去吃飯看電影。
有一次,兩人在餐廳裡看見,蘭瑞跟學校另一名女先生在一塊吃飯。
因她們看起來正談事情,俞宛如便沒有過去打擾。出門後對蕭安瀾道:「娘也給蘭先生寄了請帖,不知她會不會來舞會。」
蕭安瀾不知想起什麼,神神秘秘道:「媳婦兒,我這次去省城,跟舅舅的副官打聽過了,你知道舅舅跟蘭先生是怎麼結識的麼?」
俞宛如搖搖頭。
蕭安瀾似乎憋著笑,「我聽說蘭先生的父親也是一名軍官,之前她跟隨她父親到舅舅部隊拜訪,機緣巧合,跟舅舅交手切磋了一次。結果舅舅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俞宛如驚訝的瞪大了眼。兩人交手,拳腳往來,蕭安瀾說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她立刻知道了是哪裡,若真是這樣,也難怪蘭先生每次提起舅舅時語氣不佳。
「還沒完,」蕭安瀾又說道,「如果舅舅當場道了歉,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結果他當時沒說什麼,第二天卻帶著人跑上門提親去了。」
俞宛如驚呼出聲,她跟霍峻廷只有幾面之緣,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名冷硬寡言、雷厲風行的軍人,卻一點看不出,他竟會幹這種事。
「然後呢?」她追問。
蕭安瀾憋不住了,「然後他就被蘭先生親手打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這小舅舅也就大他十歲,卻從小繃著一張臉,端著長輩的架子,教訓起人來更是不手軟,蕭安瀾一提到他,就覺得手疼腿疼肚子疼。現在好不容易給他挖到舅舅的醜事,這事兒,他能活到老笑到老,笑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