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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慕琛白微微沉默一瞬，很慢很慢地說，「你被挖靈根的時候，我和阿依也在一旁。」
君慕淺驀地睜大了雙眸，呼吸也是一緊，聲音艱難道：「您是說……您和娘就在一旁？」
雖然當年經歷這件事情的人並不是她，但是當她在華胥被扶風用言靈解了記憶之後……
冥冥之中，她偏偏有一種當時被挖靈根的就是她本人。
可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靈玄世界一天，虛幻大千就是十天。
十八年前，虛幻大千都不知過了多少年。
仔細算算，就算是輪迴轉世也對不上。
但不論是不是她，為何慕琛白和長依要眼睜睜地看著？
這個念頭浮上來的時候，君慕淺頓時又感覺到了某種極為陰暗的力量，在侵蝕著她的內心。
她雙眸微凜。
又是心魔！
六神咒再度運轉而出，這一次運轉的時間卻是要比前一次還長。
「小淺，我知道你很不解，甚至心理已經有了怨氣。」慕琛白低聲嘆氣，「因為我也很是不解，但阿依說——」
他抬起頭來，直視著她的雙眸：「你的路是什麼，都是註定好的，旁人絕對不能夠干涉，否則，你就無法徹底地成長起來。」
君慕淺怔住了。
「這一路上，苦也好，災也罷，你都必須要自己扛，自己走。」慕琛白聲音緩緩，「扛過去了，就會脫胎換骨，抗不過去……那麼，也只能是命。」
君慕淺隻感覺這話玄奧萬分，一時間只能明悟表面的意思，深層次的含義卻是無法參破。
「我聽完，也確實是無法接受，畢竟你也算是我的女兒，我真的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靈根被挖，又被丟到華胥。」慕琛白停了一會兒，又接著道，「但是後來阿依又同我說，你命中生來非凡，絕非池中之物。」
「甚至還有貴人相護，心性也極穩，前路上多災多難，反而是一種好處。」
君慕淺默然頷首，淡淡道：「這我知曉，磨難，是試刀石，我若連試刀石都無法通過，確實是命了。」
所有磨難，都是需要自己真正經歷過的。
太過平坦，不會是一件好事。
接下來，慕琛白還說了。
其實在他詐死之後，慕家的那個「長依」有時候是長依本人，有時候是影子。
那個時候混元氣已經逐漸凝視，都可以看到胎兒的形狀了。
所以需要的陪伴時間更少，也能夠離開他和長依一段時間。
他本來是要把胎兒帶走，但被長依阻止了，說——
這是她該有的劫，我們不僅不能夠扭轉事情運行的軌跡，還不能夠插手。
君慕淺的眼神微微一變：「不可阻擋的劫？」
仔細想來，她死後重生，來到靈玄世界之後——
雖然看起來順暢，從華胥到萬靈，也不知滅殺了多少要找她麻煩的人，簡直就是她的耍帥打臉專場！
可細細想來，她這一路上卻稱不得上是「坦途」，甚至可以說是命運多舛。
最早靈根被挖，前有葉婉瑩陷害，中途還有天機老人慾要拿她祭天，禦痕欲要取她身上的太陰之力。
後來，她得知她命中還有三次大劫。
和翕茲對戰，長熹想吃了她。
又經歷孔凰羽抽取靈魂，現在，貌似還有人想要她的血？
這……
君慕淺按著頭，她現在信她真的是須彌山的寶貝了。
要不然她都已經成人了，怎麼還是一個香餑餑？
「那什麼，爹啊。」君慕淺輕咳了一聲，「在我還是光就是混元氣的時候，應該不能吃吧？」
「嗯？吃？」慕琛白這下子怔住了，他似乎恨不能理解自家閨女的腦迴路，「小淺，你餓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我去讓小影給你弄點吃的。」
「否否否！」君慕淺連忙擺手，「不用麻煩哥哥，我只是想……」
想問問她這麼惹人注目，是不是在她還是一團光氣的時候，就能吃了？
「別慣著他。」慕琛白卻是會錯了意，「他是兄長，自然要照顧麽妹。」
頓了頓，他的眸子眯了眯，淡淡一聲：「真以為，我聽不見他還給小淺你編排了我，說我天天穿個破鬥篷。」
君慕淺一下子就笑岔氣了：「噗……」
厲害了，牛逼了。
她爹怎麼這麼不走尋常路，還不按套路出牌？
不愧是她爹！
她就說為什麼她也喜歡坑人呢，說不定就是遺傳了慕琛白。
暴力方面，大概是長依？
嘖。
可她哥哥怎麼沒繼承她爹的這一方面呢？
不行不行，以後得培養培養。
「我沒事了，爹。」君慕淺也站起來，笑了一笑，「您給我解除了不少疑惑，我也不會怪您為什麼會放任不管。」
「小淺，你……」聽到這話，慕琛白遲疑了一下，「當真不怪我們？」
「不怪的。」君慕淺勾了勾唇，「如您所說，一切皆有定數，您和娘如果真的只是想扔下我，又怎麼會耗費八年的時間將我孵……生出來？」
不能再提孵化了，她都怕她以後萬一也生出一顆蛋來。
只是，疑惑是解除了不少，新的疑惑又接踵而來。
君慕淺揪了揪自己的頭髮，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真的是，越來越麻煩了。
好希望她家美人就在旁邊，能讓她靠一靠就好。
「小淺看事情，倒是比我還通透。」慕琛白怔了一下，「你這十幾年來，經歷的真的太多了。」
實在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心疼。
「經歷越多，經驗也就越多。」君慕淺挑了挑眉，「爹爹，我們把話說完了，可得趕緊回去，要不然哥哥還以為你把他扔了。」
慕琛白聞言，眸中隱隱有著笑意，面上卻是冷道：「還不如把他扔了，扔了之後，換顆蛋來。」
君慕淺：「……」
她爹埋汰她哥就算了，怎麼還把她也扯進來了呢這是。
「爹。」
便在這時，略微幽怨從兩人身後傳來。
慕影是真的受到了打擊，人都蔫了：「我還不如一顆蛋嗎？」
「蛋能煮著吃，能炒著吃，還能煎著吃，又可以燉湯喝。」慕琛白轉過身來，看著自家兒子，唇彎著，不徐不疾道，「小影，你呢？」
慕影：「……」
他！一定不是親生的！
他垂著頭，沉寂了下來。
但忽然，就有一隻大手撫上他的頭。
耳邊，落下來一聲低沉的喚。
「小影。」
慕影抬頭，對上一張和他有八分相像的面容。
那面容上幾乎沒有任何歲月留下來的痕跡，反而多了幾分魅力和堅毅。
這是，他一直想要成為的男人。
「你長大了。」慕琛白的喉嚨稍稍一滯，聲音柔和，「爹爹很開心。」
慕影的身子驀地一震，瞳孔微微放大：「爹？」
印象之中，哪怕是在小時候，慕琛白也從未用這種語氣同他說過話。
都說嚴父慈母，他是嚴父嚴母。
「爹爹也很遺憾，沒能真真正正地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慕琛白沉默了一下，「讓你沒能擁有一個健康的家庭。」
小影性格中的缺陷，來源於家庭的不健全。
他雖然是在小影身邊，但並不是父親這個角色。
他不算是一個好父親，也因為要隱藏身份，沒能當得了一個好師傅。
很長一段寂靜之後，慕琛白才又開口：「小影，爹爹對不起你。」
「不……」聽到這句話，慕影的眼神顫了起來，他重重開口，強調一般，「您沒有。」
慕琛白有些微詫：「小影，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慕影用力地抱入了懷中。
這個動作來得猝不及防，慕琛白的身形一滯。
一時間，他有些無措，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慕琛白的神色微微複雜，二十年過去，他的兒子，已經長得比他還高了。
「您沒有。」慕影這時，卻是又重複了一遍，他聲音很低，「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
是的，他的父親，是最好的。
此刻，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
海水透紅，波瀾萬丈。
那火紅的朝霞從水天相接的方向漫卷而來，掠過東海，落在身上。
一切，靜謐而安好。
君慕淺就站在一旁，笑著看著這一幕，不由微微動容。
這所謂的親情，她終於感受到了。
那麼之後的路，她也不會回頭，一直往下走，哪怕前方的苦難再多，亦要披荊斬棘。
她的命，應由她自己來掌控。
天際邊，白色的飛鳥盤旋而下，彷彿一場盛大的舞蹈，正在落幕。
**
與此同時——
須彌山，神族領地。
「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