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辭這次找顔鳳青,是親自出面想請她參加一場宴會, 那場宴會, 上海各界的名流大人物都會來, 唐少辭既是主辦人之一, 也是被差使的人。
讓別人來請,顔老闆怕是不會去,他只好親自跑一趟。
唐少辭怕再拖下去,能被沈琳琅攪和沒了, 趕緊把邀請顔老闆的意圖稍微一說。
顔鳳青想了想應了下來, 也不再留下看唐少辭的笑話。
看著顔鳳青離去的背影, 沈琳琅還有些戀戀不捨。
唐少辭鬆了一口氣, 也壓根沒想過把顔鳳青令人駭然的身份告訴沈琳琅。
先不說他告訴沈琳琅,顔老闆會不會不高興,就是說了,以沈琳琅沒多少腦子的性格,八成是不信的,還會以爲他在污蔑顔老闆。
但見了這一次後, 沈琳琅倒是消停了不少, 至少沒那麽張揚了。
***
宴會設在上海第一飯店, 太平飯店。
顧宛宛也來了, 她的服裝公司現在都已經開起來了, 如今的上海做服裝的主要是一些老字號,而顧宛宛設計的衣服却是另闢蹊徑,且極爲創新, 受年輕男女喜歡,至於風格中西都有,也算在上海貴婦淑女圈子裡小有名氣了。
看見顔鳳青,她眼睛頓時就亮了,立刻走了過來,「顔老闆。」
顔鳳青也溫和地同她打了聲招呼。
顧宛宛發現明明經常上妝,但在顔老闆身上却從來聞不到什麽脂粉香氣。
沈琳琅知道顔老闆會在場,是說什麽也要來。
顔鳳青也只是在酒會上露了個面,便到私人的座位那去了,秋鈴始終陪同在她身邊。
沈琳琅和顧宛宛這兩人倒是聊了起來,在顧宛宛印象中,沈琳琅就代表著土豪二字,她的時尚品牌才剛剛建立,完全可以迅速擴張,就是還欠缺資金,但顔老闆已經給了她這麽多幫助,她總不能一有困難就去找顔老闆,所以顧宛宛極力向沈琳琅推銷她的服裝公司,像極了現代的安利。
沈琳琅雖然家中是做生意的,但她本人屬花錢的,對做生意幷不感興趣,但一聽是有顔老闆的股份,立馬就答應加入了。
賺錢什麽的,她不在意,能和顔老闆蹭上關係最重要。
正觥籌交錯之際,忽然出現爆炸聲,雖然不是在場內,但大廳穹頂的巨型水晶燈也發生的劇烈的搖晃,讓人看得心驚膽戰,爆炸導致了賓客的混亂。
沈琳琅被副官及時保護帶走,顧宛宛本來也是跟著的,但不知何時就在人群混亂中失散了,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酒店一個昏暗的角落處。
顧宛宛有些害怕,剛想看看前面是什麽地方,結果就對上了一個黑黝黝的槍口。
顧宛宛閉上眼,等待死亡,
下一刻聽見槍響的聲音,但中槍的却不是她,睜開眼後,顧宛宛懵然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扭過頭去,發現開槍救她的是認識的人,秋鈴。
「沒事吧?」在秋鈴身後顯現出人影的顔鳳青聲音很溫和,很好地撫慰了顧宛宛受到驚嚇的心情。
顧宛宛楞楞的搖了搖頭,「秋鈴姐救了我。」
「跟我走,我帶你出去。」
顔鳳青說完,便轉身往外走,顧宛宛也跟上,就走到了酒店外面,還能望見酒店大門處混亂的人群,還有趕來的巡捕房,酒店的安保人員。
顔鳳青出來之前就知道,秦禹和唐少辭的人已經發現那幾處爆炸的地方,混亂也很快控制好了。
「下雪了。」顔鳳青微微抬頭輕聲道,
有雪花落在她的肩,但很快秋鈴就撑開了一把厚傘爲顔鳳青遮擋風雪。
上海的雪總是來的早的。
顧宛宛望著顔鳳青的側顔,不禁有些痴了。
「已經安全了,不用害怕。」顔鳳青側首看過來,似是在笑,眼裡好像有些什麽,但却有著讓人莫名信服的氣息,「晚點會有人送你回去的。」
不等顧宛宛說話,顔鳳青微微點頭,轉身便和秋鈴走出了酒店。
一邊是金碧輝煌又混亂的酒店,一邊却是黑夜中安靜的巷道,
顧宛宛看到,她身上披著的烏色呢絨斗篷,似乎閃著幽光,走在雪地裡,萬籟俱靜,幾乎能聽到白雪被輕踩的聲音。
***
就在顔老闆和秋鈴離開後不久,就有人找到顧宛宛,告訴她裡面安全了,她還見到了沈要,只不過他臉上多了一道傷,雖說血已經凝住了,但顯然是剛受傷不久。
「你沒事吧。」好歹也是認識,顧宛宛關心地問了一句。
「沒事,那些老鼠還傷不到沈小爺我。」沈要一臉暴躁地道。敢在酒店埋□□,不把這些人找出來削了,他都不姓沈。
對於顧宛宛安然無恙,沈要還有點小驚訝,爆炸來的突然,除了一些反應及時幷且有人保護的諸如秦七爺,唐軍長這些人物,更多的無辜平民受了傷,顧宛宛倒是運氣好。
「顧小姐。」一個穿著樸素青衣的年輕人走到顧宛宛身邊,「顔老闆吩咐我,送顧小姐回家。」
沈要認出了他是顔家樓的人,一身青衣是他們的慣常打扮,轉頭就對顧宛宛道,「既然有人送你回去,我就不用多事了。」
對顔家樓中人的身手,沈要還是放心的,保護一個顧宛宛綽綽有餘了。
說完沈要就走了,他還有事要忙呢。
顧宛宛心裡疑惑頗多,但安全最重要,還是咽下了沒問出來的話,先跟著那位青衣小哥回去了。
***
顧宛宛回家就倒頭睡了一覺,醒來後心裡踏實了,那些疑惑才一個個冒出來,她就是再傻,昨天見到的情景,回過味來,也能知道不對勁。
不說太平飯店爲什麽會發生爆炸,
顔鳳青,一個普通的戲樓老闆,會那麽淡定啊,還有秋鈴,戲樓裡的管家就有那麽好的身手,還隨隨便便就能拿出把槍來。
顧宛宛越想越覺得顔鳳青的身份神秘了,而這些,後世根本就沒有提到過。
內心糾結了許久,但想再多顧宛宛也想不透。
乾脆起床洗漱出門了,哪怕昨晚遭遇了生死危情,第二天也是要去工作的,而且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想著賺錢。
出門買了份報紙,發現在報紙上也只是輕描淡寫提了一句,太平飯店昨晚發生事故,出現死傷。不知道是顧宛宛運氣好還是怎麽的,出門路上就碰到沈要。
雖然此時的他邋遢的像一整宿都沒睡的狗,隨意地坐在路邊小攤的長板凳上,跟老闆要了碗湯圓。
顧宛宛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裝作沒看見,走了過去。
沈要的確忙了一宿,這次宴會雖然不是秦七爺主辦的,但却是和唐軍長合作的,酒店的安保也是他們的人接手,沒想到再謹慎也被帶□□的人混了進來。
這一夜都在忙著抓人,好不容易把那些外來的老鼠給全揪出來了,沈要才歇了口氣,打算吃個早飯,回去洗個澡再去見七爺。
顧宛宛坐在他旁邊,他也沒多理會,只顧著吃碗裡熱騰騰的湯圓。
顧宛宛看著都覺得餓了,一想自己也沒吃早飯呢,便也要了碗湯圓,芝麻餡的。
吃的胃裡暖暖的,但隨便哈了一口氣,都能化出霧來,天是真的開始冷了。
沈要還以爲顧宛宛在顔家樓那都待了那麽久,知道了呢。不過顧宛宛問他,他又有些猶豫了。
顧宛宛說是普通人吧,光是在七爺那裡見到聽到的一些事,就足够要她的命了,若非七爺心善,送她去顔老闆那裡,就是放她出去,她也活不了幾天。
而昨天看樣子,她是被顔老闆給救了,估計早晚也都能知道,而且顔老闆對她還真挺不錯的。
沈要索性就說了。
說完後看著顧宛宛呆愣住的樣子,沈要一挑眉,「嚇著了。」
「不,我只是有些震驚。」顧宛宛木然地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啊。
沈要安慰她道,「沒事,知道的人也不多。」
是啊,直到後世都沒有知道,顔鳳青除了是一代名伶,背地裡還是上海有權有勢的大佬啊。
「顔老闆自己出過手嗎?」顧宛宛還是很難想像那樣看似高潔柔弱的人,染上血腥是什麽樣子。
「我見過。」沈要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回憶,「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顔鳳青也是上海諸多大佬中最少有出手的。
上次發生這種事還是三年前了,那個人可比趙四海還要威風多了,趙四海也只是仗著督軍的面子,而那人就是軍閥,聽聞顔老闆的美名,直接就帶著一隊人闖進了顔家樓,相當囂張啊。
還在臺上唱著戲的顔老闆,直接拔了與她對戲扮將軍的人手上的劍,朝那軍閥刺了出去,
「腦袋被削掉了?」顧宛宛睜大眼睛道,
「沒有,只是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顔老闆不喜歡血濺在戲樓裡。」以及那劍根本沒有開過刃,却割破了那軍閥的脖子,直直刺入了他身後的門板上,嚇的他當場就腿軟。
「之後呢?那軍閥會不會找顔老闆麻煩啊。」顧宛宛問道。
「他沒能走出上海。」沈要輕描淡寫道,「顔老闆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打擾她唱戲了,而且他們還砸了顔家樓。」
雖然只是撞壞了幾扇門吧。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見到顔老闆出手,而等紀韶留洋回來後,負責顔家樓這部分勢力後,就再沒見顔老闆有出過手了。
至於唱戲時,顔老闆是真的純良無害的。
可能吧,沈要不確定地想道。
聽完的顧宛宛:「……」
女神好凶殘啊。
***
顔家樓,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端,就算是關起門來過日子,隻唱戲不問世事,也保不准會有麻煩主動上門,而身處紅塵中,又哪裡能真正避開紛紛擾擾呢。
外頭的事有紀韶他們處理,連秋鈴也出去盯緊了,顔鳳青揮退其他人,獨自留在戲臺上,挑了一根還未修整備用的長竹枝。
戲樓裡的人早已習慣了她偶爾會在夜深無人時練戲,
她會唱的不止有花旦,青衣,還有武戲,尤其是她本就修爲高深,練起來行雲流水,像練劍法。
又像是耍槍,威風凜凜,驚雷乍響,竹枝在觸壁時又可彎可曲,如水袖潑墨。
以顔鳳青的修爲,早已不拘於形,滯於物。更不在乎什麽招式,完全是興致所來,隨心而動,任意所至。
一通練下來,感覺却是暢快淋漓。
而戲臺也被毀得七七八八,竹枝在她拋出的那一刻也四分五裂折斷開。
顔鳳青長舒了一口氣,對9526道:「我感覺我有新的突破了。」無論是心境還是修爲上。
9526:「……」不是已經把那個忘情訣,練到極致了嗎?都快練出花來了。
顔鳳青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不一樣,再怎麽變它的本質是內斂的,用句話來說,就是藏巧於拙,用晦而明,寓清於濁,以屈爲伸。」
其實根本沒有聽懂的9526:「現在有什麽不同嗎?」
顔鳳青微微笑了笑,「大概就是融入自身情感,隨心所欲吧。」
就像唱戲,不管有名還是無名,她所體會到的就是盡情享受到當下的歡愉,這無疑是顔鳳青未曾有過的新體驗。
而這同樣是隨心而爲。
被毀壞的戲臺不用擔心,有秋鈴幫忙收拾,不管要不是顔家樓有錢,還經不起顔鳳青偶爾一兩次放開來練武戲。
……
爆炸緣由還有何人作祟都已查出來了,覬覦的人還有各種後手,顔鳳青看過後,就點上了燭火,扔進了茶盅裡,讓它靜靜燒成灰燼。
「顧宛宛來了。」秋鈴進來禀告道。
「讓她進來吧。」
顔鳳青托著腮,對9526道,「看來後世的確知道的不多。」
看顧宛宛驚訝的樣子。
顧宛宛來之前也想了很多,回想起來歷史上這一段時期上海也混亂過幾回,但每次都很快地平息了下來,這是否就有顔鳳青的影子呢,而到了最後她也同樣全身而退,以另一個美名被後人所記住。
雖然這雙層身份,還是有些顛覆顧宛宛的想像吧,
但知道了之後反而也想通了平靜了,歷史也有不爲人知的真相,她只是因爲穿越而幸運知道了一些而已。
她進來時,看見顔鳳青靜靜坐在椅子上,低垂著眸,手裡似乎在把玩著什麽。
要不是因爲昨夜親眼所見的情景,還有沈要的話,她真要以爲顔老闆就只是單純的一代名伶了。
顧宛走近才發現她手裡把玩的是一把銀色小巧的槍,「……」
許是看她盯著久了,顔鳳青抬眸微笑,似是解釋道,「這是別人送的禮物,不方便再送人,你若是想要,可以去秋鈴那要一把。」
她將那把銀色手.槍放入桌上一個半打開的錦盒裡,又繼續對顧宛宛道,「你一個人住,有把槍防身比較好。」
顧宛宛猶豫了一下,也就那麽短短幾秒,覺得還是有必要珍惜自己的小命。
***
顔老闆第三次登臺,唱的是坤生,多年的戲迷都看的出來,顔老闆的戲藝又有見長啊。
台下的顧宛宛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她一眼,不知多少女人願意被她掰彎,而顧宛宛也感受到了鳳皇在上海的風靡程度。
「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自己迷戀的是個大佬,會如何作想?」顧宛宛自得其樂地想道。
反正顧宛宛是已經跪了,甚至於推廣她的時尚品牌時都相當有底氣,很驕傲的想道,我身後可是有顔老闆撑腰。
唐少辭是看著沈琳琅那犯花痴的樣子,心裡頭泛起酸味了,散場後私下見到顔鳳青,忍不住感嘆道,「幸好顔老闆你是個女人。」
顔鳳青自斟了一杯酒,「不,你應該說幸好我喜歡的不是女人」
唐少辭:「……」
顔鳳青挑眉一笑,「開玩笑的。」
嘴角僵了僵的唐少辭:「沒想到顔老闆還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過年時唐少辭和沈琳琅回西省,就把婚約給定下了。
***
燙了卷髮的顧宛宛,一身黃色連衣裙,左邊裙擺處編成太陽花的樣子,踩著高跟的小皮鞋,哪怕在後世看來這身打扮也是極爲亮眼漂亮的了。
走出去別人都會喊一聲顧小姐。
而她如今也擔的起了,上海如今最時新最受追捧的服裝公司老闆,品牌創始人,顧宛宛。
上海本就是如今華國最爲繁華的城市之一,顧宛宛更是致力於將自己的服裝品牌推向世界的時尚前沿,她所積極提倡的創新服裝觀念很快就受到了上海年輕男女的喜愛。還有迎合時代所推廣的簡潔自然的女裝風格,既賦予女性行動的自由,又不失溫柔優雅,令她的品牌正向著海外擴展開。
顧宛宛也喜歡中式服裝,比如旗袍,她名下就招了許多老裁縫,要知道國外對華國的絲綢衣服也是相當追捧。可惜旗袍這種有時代特徵婉約精緻的服裝,一般人穿不出氣質來,就像顧宛宛,再試過幾次發現完全不搭後,顧宛宛就徹底放弃了,但却送了幾件好看的旗袍給秋鈴。
她算是顧宛宛見過的穿旗袍最好看的姑娘了。
而顧宛宛心心念念的顔老闆,很遺憾,人家是穿什麽都好看,但却是她作爲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失敗。
在顧宛宛公司的第一年分紅到賬時,秋鈴不禁感到驚訝,顧宛宛的底她早就查過,是從一個江南小鎮出來的,按理說沒有什麽見識,秋鈴只以爲青姐是好心,順手幫她,但沒想到居然能賺這麽多。
顔鳳青幷不意外,領先數十年的意識觀念,以及顧宛宛所表現出來的專業知識,再有秋鈴所提供的貴婦淑女的人脉,才能迅速火遍上海。
但投資獲利,秋鈴他們也會高興。
今日參加酒會的還有秦七爺,他身邊還多了位女伴,是從他的車上下來的一位,戴白色的遮陽帽,穿著洋裝長裙的美麗女子。
「聽說還是位留洋受過高等教育的小姐。」隔著遠的,有人私下議論道。
像秦禹這樣的地位,清心寡欲根本不可能,光是這兩年顧宛宛所見,就換了三四任女伴了,雖然都待的不久,也連個女朋友的名分都沒有承認過,但秦七爺對待女伴一向不錯,哪怕分手了,那些女人也能得到不少補償,所以想成爲秦七爺身邊人的女人一直是前赴後繼。
顧宛宛還欣賞了一下那位新女伴的長相氣質,嗯,站在秦七爺旁邊小鳥依人的還挺般配的。
這時忽然出現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衝了過去,朝秦禹身邊的女伴痛苦喊道,「白鷺,你不能離開我,白鷺。」
當然還沒靠近就被秦禹的人攔下了,而以他文弱的身材,剛才那一衝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但仍然面露悲傷地看著他昔日的戀人,阮白鷺。
「一定是他逼你的,對不對,白鷺。」那男人又痴又憤怒道。
「孟懷禮,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對我糾纏不休。」名爲阮白鷺的女子露出不耐煩嫌惡的神色,說完又轉頭看向秦禹,似乎是怕他不高興,還特意解釋道,「七爺,我不知道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秦禹神色倒是淡淡,沒有什麽不悅,當然也看不出多少情意來,「你若有事,可以先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