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在無極道觀住了兩個月,每天吃好睡好,整個人都胖了一圈,雖然還是個美漢子的樣子,但是她的腰帶已經默默的放寬了一個拳頭的大小。
江澄無聊之下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始胎教了,于是她拿出了一把琴。她在小黑屋里被強制的教導過這種樂器,然而她學的並不好,只會彈一首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那首。這不能怪江澄,她的時間都用在修煉上了,哪里還有那麼多時間來學這些陶冶情操的技能,懂點皮毛就不錯了。
于是她翻來覆去的把小星星這首彈了幾十遍,眼看就要破百的時候,鶴驚寒來了。
「胎教?」鶴驚寒听過姐姐的話,沉思了一會兒道︰「我明白了。」
嗯?弟弟明白什麼了?江澄當天下午就被忽然出現的弟弟帶到了無極道觀某座高塔下。
「我的小師叔甄杏遙住在此處,她是無極道觀內最善音律的人,我與她說了,她同意你每日來听琴。」鶴驚寒將江澄送到門口,「晚課後我再來接你。」
江澄朝他揮揮手,「沒事,我自己會回去的,你去練劍吧。」
鶴驚寒從身上掏出一個儲物袋交給了江澄,然後就走了。江澄不看都知道儲物袋里放的啥,肯定都是吃的,她這一身瞟很大程度上都要拜弟弟每日不停歇的投喂所賜,也不知道他每天哪里來的那麼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江澄將弟弟沉重的‘愛’收到袖中,看著面前的高塔。大半座塔上都爬滿了青綠色泛著藍的不知名藤蔓,名字叫藤杏塔還是名副其實的。
她好奇的戳了戳那些無風自動搖搖擺擺的藤蔓葉子,走上了面前的高塔,這座塔布置的風雅又舒適,全都是木質的器具,飄著一股淡淡茶香。她一直走到頂層才看到了此間的主人,那是一個氣質高潔廣袖寬袍的大美人。她坐在一架古琴前,雙手蔥白如玉,高冠束髮,神情曠達。
「你來了,請坐。」她說,聲音如玉石輕擊,帶著奇異的音色。只是她看著江澄的眼神有些奇怪的驚嘆之意,用並不讓人反感的目光打量了江澄一番後,她道︰「你果然是個特別的人。」
江澄︰「前輩認識我?」
甄杏遙微微一笑,「前些時日收到舊友一封書信,言及你將至無極道觀休養,托我若有意外時代為照顧。」
江澄想了想,覺得大概是自家師傅,或者是師伯,不然也沒有誰了。謝師伯的可能性大一點,師傅那個坑徒弟的性格,不坑她就不錯了。
大美人見江澄露出‘哦原來是這樣’的表情,手中輕輕滑動,撥了一下琴弦,「看來你已經知曉是誰了。說實話,我收到那書信當真是嚇了一跳,我的道侶更是當場就氣的離家出走了。」
江澄︰「……啊?」道侶氣的離家出走是什麼情況?
「畢竟是我當年喜歡過的人,我的道侶這麼些年來沒少跟我翻舊賬,一提起他的名字就生氣,這次更是來了一封信,可不就更生氣了,一句話沒跟我說就跑了呢。」甄杏遙不知想到什麼,竟然低低笑出了聲,「他這一言不合就吃醋的性子,還真是挺可愛的。」
江澄︰「哈哈哈,前輩開心就好。」無極道觀里的弟子秀恩愛都變成了每日修行了嗎?怎麼走到哪都有秀恩愛的,這麼虐待孕婦是要被雷劈的呀!
「不說我那道侶了。」甄杏遙看著江澄,眼里露出些好奇,「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他是什麼關系?我實在好奇,畢竟他從未對誰那麼在意過,更不要說為了什麼人做出這種托人照顧的事了,難道是因為我太久沒關注,他也終于有所改變了?」
江澄覺得有些不對,還是開口說︰「額,他對我那麼照顧,是因為我是他師侄啊,而且他對其他弟子都很照顧的。」
甄杏遙疑惑的道︰「你是他師侄?可上雲寺什麼時候收女弟子了?」
江澄比她更疑惑,「上雲寺?關上雲寺什麼事?前輩口中的‘他’指的不是我謝師伯嗎?」
甄杏遙這才發現她們兩搞錯了對象,好笑道︰「我說的那人,是上雲寺的青燈大師。」
萬萬沒想到會听到這個回答,能說會道的江澄竟一時無言,她沒想到大師會給人寫信托人照顧她,明明去見他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猝不及防听到這個消息,江澄也不知道是高興多一點還是驚嚇多一點,她都習慣了大師那麼淡定無動于衷的樣子,結果現在突然來這麼一下,嚇得她都心律不齊了。
「你替我解惑,我就告訴你我當年追青燈大師的趣事怎麼樣?」甄杏遙忽然道。
江澄︰孩子他爹和孩子他媽的關系,這特麼怎麼說啊!
但實際上,江澄回答的是︰「好啊!」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
沒辦法,她也真的很好奇甄大美人說的話啊!她是真沒想到在她之前竟然還有勇士敢動口去啃青燈大師這塊金剛石。而現在看來甄大美人是失敗了的,所以說到底發生了啥,听听過來人的經驗她也好做個參考(?)啊!
甄杏遙︰「好了,說吧小姑娘~」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江澄一臉誠摯的開始講述自己悲慘的生活,因為從小長得像是男子所以被人欺辱,還被一個叫做黃天道人的壞蛋抓走試毒,然後被青燈大師救下,帶回寺中救治身上的毒,之後因為她在寺中與其他弟子相處甚歡,青燈大師便為她尋了個去處,而她不忘恩人,經常送各種好吃的,一來二去就被對方當成了女兒照顧(……)。
江澄真真假假說了一通,最後感嘆的總結,「青燈大師真是個好人啊!」
甄杏遙︰「這就沒了?」
江澄頂著小綿羊的外表回答她︰「對啊。」
甄杏遙抓了抓自己的琴弦,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嘆氣道︰「我還以為會有什麼有趣的內幕。」
江澄臉不紅心不跳,「青燈大師品行高潔心如磐石,且一心修行,實在算不得是有趣的人。」
甄杏遙想想,點頭同意了,「你說的也對。」
「既然答應了你,我就說說當年的事吧。」甄杏遙笑了笑,「當年我才剛出師,在修真界闖出了些名頭,難免自傲。自傲過了頭就出事了,險些被幾個扮成散修的魔修抓走,恰好被在外游歷的青燈大師遇見,他便救下了我。」
「你知道,年輕的小姑娘總是無法抵擋在危難中救了自己的人,所以我就很尋常的喜歡上他了。」甄杏遙說著,江澄也摸了摸鼻子,覺得膝蓋疼。
「我起先並不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上雲佛子,只以為他是個普通佛修,等知道的時候已經陷下去了。陷入愛欲中的女子總是痴傻的,我當時覺得只要自己不放棄,總有一日會感動他,我甚至覺得他待我是與別人不同的。」
「可我後來才發現,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青燈大師是真正的高僧,他博愛世間萬物,他的心思我永遠無法捉摸,他眼中的世界與我們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而我無法理解他的世界。我在他眼中,與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我迷失在一廂情願的愛中,竟然都沒發現青燈大師從頭至尾從未記得我。」
甄杏遙挑了挑眉,「你能想象嗎,我離開半月後,再去尋他,他竟然問我是誰,最後還是在我的提醒下才想起來了。」
江澄︰大師他只是不太記得住人而已,小殊妄都這麼說了。
甄杏遙搖搖頭,想到自己當年的樣子,不由好笑,「那時我自是大受打擊,然後我就沖動了,我吃了烈性春藥,想著青燈大師那麼善良,一定願意替我解,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總之不能虧了。」
江澄︰「!!!」修真界的妹子就是生猛啊!不過這種濃濃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想到自己,江澄再次覺得心虛氣短想乾笑。
「那,然後呢?」江澄問道。
甄大美人想到了不甚愉悅的事,翻了個破壞氣質的白眼,「然後青燈大師把我困在陣法里,坐在外面給我念了整整兩個月的經,不僅他自己念,他還要讓我念,開始三日翻來覆去都是清靜經,我念的滿腦子都是清靜經,都不會說其他的話了。那兩個月里我活活背誦了上萬本經書,錯一字就會被青燈大師用小石子砸一下,他還要與我討論佛法,兩月過後我險些遁入空門出家去。」
江澄︰好可憐,但為什麼听起來就是那麼想笑呢。
「其實,若是用的那種‘不解會死’的淫毒,而不是催情的藥物,說不定就能如願以償了。」江澄說。
甄杏遙並不在意,擺擺手道︰「反正青燈大師肯定有其他的方法,他不願意,哪里那麼容易就能如願以償。」
江澄︰「呵呵。」這里就有一個成功了的案例,雖然是被迫的。
甄杏遙,「雖然被經書摧殘了兩個月,但我年輕時性子執拗,依然不肯放棄,日日在上雲寺門口等著,只要見到青燈大師出現就跟著他,想著烈女怕纏郎,反之也一樣,就算青燈大師是塊石頭,我也給他磨平了。」
江澄︰這樣還不放棄,女俠真乃神人也。
「所以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江澄更加好奇的問。
甄杏遙摸著自己的額頭,「然後青燈大師與我說,我命中有劫,需得去險地渡這個劫。你知道修真界著名的四大凶地吧?鬼沼澤、迷霧森林、幽幽山谷和葬地。」
江澄同情的問道︰「莫非,青燈大師他帶你進去了四大凶地的某一個?」
甄杏遙的臉綠了一下才恢復正常,「不,他把我一個人扔了進去,最開始是鬼沼澤,我千辛萬苦出來後,他就等在外面,對我溫和的笑了笑,然後把我扔進了迷霧森林,就這麼,四個凶地都進去晃了一圈。我謹慎的沒有進去那些凶地的內部,但只在外部也夠我受的,九死一生的從四個險地出來後,再看見青燈大師的臉,我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看見他了。」
「只要看見青燈大師,我就忍不住想起鬼沼澤的鋪天蓋地的噬人鬼物,迷霧森林里走不出來的會吸人靈力的大霧,幽幽山谷內如影隨形的鬼幽,葬地里腐爛的腐屍……」甄杏遙幽幽的說。
江澄的臉也綠了,她想到了自己當年手賤嘴賤撩大師的時候,被大師掛在樹上的情形。如果當年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而且身體里還有餘毒未清需要留在上雲寺泡泉水,估計也會落得這麼個下場。太可怕了,感謝她當年就是個弱雞凡人。
「不過,我得感謝青燈大師,他並沒有騙我,我命中確實有一劫在險地。」甄杏遙重新笑起來,「我現在的道侶,我最愛的男人,就是我在葬地帶回來的。」
江澄︰「前輩,你開心就好。」
她還在後怕,她是多麼幸運才能到現在還在青燈大師面前活蹦亂跳啊,但凡與青燈大師相遇的時候有一點不一樣,她現在都不會是這個樣。
江澄懷著感激之情,听了甄杏遙彈了一下午的琴,又懷著感激之情回去休息了。她決定寫一封感謝信送給青燈大師,感謝他當年不殺之恩。
而甄杏遙這邊,等江澄一走,她打開窗戶朝塔上攀爬著的藤蔓柔柔的說︰「藤,你生氣夠了沒有?回來吧,嗯?青燈大師都有在意的小姑娘了,你還吃什麼醋,快回來。」
那大片藤蔓扭了扭,最後忽然消失,化作一個墨綠頭髮的男子,哼了一聲蹬蹬蹬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