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殊妄?」江澄一手抓著門框,身影有些蕭瑟的結巴道。
蹲在廚下燒火的大塊頭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還算端正的面無表情糙漢子臉。江澄感受到了暴擊,忍不住一個踉蹌。
「江澄姐姐?」一個清朗還帶著一點變聲期沙啞的聲音傳來——從她身後傳來。
江澄霍然轉頭,就看見了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白衣少年。即使滿身狼狽的抱著一捆柴,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
十五歲的少年,個頭長高了不少,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也不知道是怎麼長得。不再是小時候的玉雪可愛,但是一種別樣的風姿越發顯眼。那雙眼楮依舊無神,但清澈溫柔的宛如山間清泉,看著人的時候就像一股清泉緩緩流淌過心口。所以說貌美少年郎就是好,還帶清除負面效果的!看一眼心曠神怡,看兩眼心情大好百病全消!
還好,她可愛的小殊妄沒有長歪,成功變成了一個花滿樓+無花的合體加強版,簡直帥到爆炸!江澄捂著心口欣慰的想。腹黑芝麻餡老和尚什麼的管他怎樣都好,萌萌噠俊秀小少年才是真愛有沒有!
江澄快步上前拉著殊妄看了看,見他一身衣服和他師傅簡直一個樣,都是沾滿了灰,臉上也有一點灰漬,便笑著伸手給他擦掉了臉上那點灰漬。
「小殊妄~長成美男子了呀~」
殊妄任她給自己擦了臉上的灰,笑笑騰出一只手,伸到一半想起什麼,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去摸索著踫了踫江澄的腦袋,然後臉上的笑就更大了,「和江澄姐姐一般高了。」
江澄簡直要被放大版小可愛的乖巧懂事給萌的融化了,果然萌萌噠的小和尚長大了也還是萌萌噠的小和尚嗷!
「江澄姐姐,許久沒見了,姐姐還好嗎?那時候姐姐離開上雲寺,殊妄沒有能當面送姐姐,姐姐是不是生氣了?」
「怎麼會呢~小殊妄這麼乖~姐姐怎麼可能生小殊妄的氣~」江澄操著一口清潤華麗的中性聲線,用一種狼外婆誘拐小紅帽的語氣,生生把自己一個美男子變成了猥瑣大哥哥。
殊妄一笑,又摸摸江澄的腦袋,「江澄姐姐很努力吧,修為漲得很快。」
江澄︰……為什麼小可愛你也要用這種欣慰稱贊的語氣和姐姐說話,你師傅那老和尚就算了,你還記得自己比我小嗎?!
「嗯咳,小殊妄你做什麼了,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髒兮兮的?」
「去拾了些柴火,因為看不見,也沒有用法術,就弄得狼狽了些,江澄姐姐莫要取笑我。」
「嘖,取笑什麼呀,姐姐心疼都來不及,來給我,我幫你。」江澄沒等殊妄答應就一把搬過他懷里的柴火走進了廚房,殊妄只能無奈笑笑空手跟在她身後。
江澄一踏進廚房就見迎面飛來一個白影,江澄一偏頭張嘴咬住那個大白饅頭,嗚嗚咽咽的喊道︰「這麼久沒見,芳洵大師怎麼一見面就喂食,看來也是太想我。」
難為端著剛出籠饅頭的芳洵大師能听得清江澄說了什麼,當下翻了個白眼又唰唰唰的朝她扔了七八個饅頭。江澄沒躲,因為她面前站著個小殊妄,動作極快的接住了所有的饅頭,正將手里抓著的最後一個饅頭放進了竹簍里。
「芳洵師傅,先前還惦記著江澄姐姐,怎麼一見面就不開心了。」他說著,還伸手把江澄嘴里咬著的那個饅頭拿下來。
芳洵大師哼了一聲,下巴一抬,「那家伙剛才站在門口看著我的徒弟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對我徒弟不滿!」
原來那小山似得大塊頭是芳洵大師的徒弟,江澄嘿嘿笑,蹭到芳洵大師身邊撞撞他的胳膊。「哎喲芳洵大師,我哪有對你徒弟不滿啊,我是許久沒見到芳洵大師,激動的都不會說話了!」
芳洵大師︰「呵呵,你覺得我信你的鬼話。」
江澄︰「不過,芳洵大師,你啥時候收的徒弟啊?」
芳洵大師︰「五年前,叫做苦味。」
大塊頭好像完全沒听到自家師傅和人在談論自己,只埋著頭燒火,手邊的柴燒光了,站起來往江澄這邊走。這位蹲著的時候就足夠可怕,站起來目測更是有兩米多,小山一樣的陰影瞬間將江澄和芳洵大師完全籠罩。
可是和著嚇死人的身量完全相反的是他的性格,竟然是羞澀內向款的。他站在那又不說話,只盯著江澄手里的柴。江澄明白了,笑眯眯的抱著柴逗他,「苦味是吧,怎麼啦?」
大塊頭動了動嘴唇,又緊緊抿著,最後求助一樣的瞟向芳洵大師。芳洵大師就抬起腳踢了踢江澄,「不要跑到這欺負我徒弟,快把柴給他!」
「哈哈哈。」江澄笑著把柴火遞給苦味,就見他又乖乖到灶下去燒火了。
「我說芳洵大師,你這個徒弟太害羞了吧?」
芳洵大師瞟她一眼繼續裝饅頭,「和你一樣的徒弟我不要。」
江澄︰被嫌棄了。
「芳洵師傅這麼說,江澄姐姐又要難過了。」殊妄去洗了臉和手回來,將剛才裝著的饅頭端給了江澄。
芳洵大師頭也沒回,哼道︰「你和你師傅太慣著她了。」
江澄︰??
殊妄只是笑,給江澄倒了一杯熱水,「江澄姐姐大概不用吃這些食物了,但是我猜江澄姐姐肯定想再嘗嘗芳洵師傅的手藝。」
江澄抱著小竹簍,就見芳洵大師一言不發的走過來,給她竹簍里放了幾個熱氣騰騰的小兔子形狀包子,圓潤可愛,還點了兩個紅眼楮。
江澄一口咬掉半只兔子,吸溜著小兔子里面包著的紅糖糖漿想︰這些和尚啊,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萌呢。
「江澄姐姐,不如給殊妄講講姐姐遇上的事吧。」
「好啊,說起來姐姐運氣也是真好,遇上你們這些善良的大師,被收留那麼久,還拜了個不錯的師門……」江澄一邊吃一邊說,從拜師講到黑室修煉,把一堆奇葩師兄師姐師傅師伯師祖給說了個遍,說起一路上出門所見所聞也是生動有趣,明明遇上的都不是什麼高興的事,也能被她一張嘴說得妙趣橫生。師門趣事,修煉糗事,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卻惹了一片少女心,如此種種。
殊妄坐在她身邊認真听著,時不時頷首,問幾個問題,更讓江澄談興大發。末了,江澄咂咂嘴,接過殊妄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口水潤嗓子。
「江澄姐姐一路上辛苦了,就像師傅說得,江澄姐姐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人。」
「嘖,你師傅他剛見到我還說不認識呢!」
殊妄失笑,「江澄姐姐不知道,師傅他有個小毛病,過段時間不見,就會把人長什麼樣給忘記了,我記得師傅有一年閉關,三年才出,我去迎接他,也被問了是誰。」
江澄有點愕然,大師這個臉盲也是有點厲害。怪不得剛才看那麼仔細,感情連她之前什麼樣都給忘了。她該慶幸大師只是忘記她長啥樣,而不是把她這個人給忘了嗎?
還是小和尚好!
「小殊妄~你都長大了,要不要娶姐姐?不然姐姐娶你也行啊~」江澄吃完東西就又開始逗人。
小和尚正坐在小墩子上剝豆子,聞言一笑道︰「好啊。」
答應的這麼乾脆?江澄突然想起遙遠的從前,她好似問過大師類似的問題,得到的回答是什麼來著?第一句似乎也是好啊,然後呢?
殊妄︰「只要師傅答應。」
江澄︰「小殊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殊妄︰「對啊,所以殊妄才會這麼說。」
江澄︰「……小殊妄,你被你師傅教壞了!」
殊妄笑︰「師傅的教導,殊妄不敢忘。」
江澄在廚房里幫忙做了好一陣雜活,到了飯點就跟著幾個人一起去送飯,去一個搭好的小棚子里給流民發放食物。芳洵大師的那個徒弟苦味,一個人能頂七八個人,幾十籠大白饅頭疊在一起,他一手各拿一摞,頭上還頂著一摞,走起路來還穩穩當當。
江澄途經一個城就送出了不少東西,但自己動手做這些還從沒有過,好在這里的人們都比較遵守秩序,沒鬧出什麼亂子。刑戒大師帶著一群人高馬大的光腦袋和尚站在一邊散發著無形的煞氣,大概也是人群這麼安靜的原因之一。
這邊在發放食物,江澄跟著殊妄做了一會兒,就被他托付了一部分食物,去送給那些青燈大師看著的孩子。
江澄端著食物去到那邊,青燈大師還和她剛才來時看到的一樣,成了一座被一群孩子攀登的高山,臉上那個黑眼圈也不寂寞了,因為他還多了兩條炭筆畫的粗眉毛,還有不知道被誰涂上的黑胡子。
江澄一見就笑得打跌,險些把手里頭的食物都掉了。
被涂的一臉黑成了個包公的青燈大師也沒生氣,一個個抱起往他身上爬的小娃娃們,挨個放在桌子旁邊,再來接江澄手里的食物分下去。還沒分完幾個大嬸就過來了,接替了青燈大師的任務,其中一個瞧著大師滿臉的亂七八糟,道︰「大師快下去歇歇吧,這幫子孩子太能鬧了,真是對不起啊大師,麻煩您了!」
「無礙。」青燈念了聲佛號,提步離開了這里。江澄跟上,把他拉到一旁一個坡屋檐下的墩子上坐了,抬手遞給他幾只包好的熱騰騰小兔子饅頭,這還是剛才在芳洵大師那里磨來的。
青燈伸手要去接,也不管自己手上黑乎乎一片。江澄縮手,把兔子饅頭放回懷里,拿出塊濕毛巾蓋上老和尚那雙黑手一陣搓。
「大師,你玩的什麼,一手黑。」
青燈沒說話,等她擦完一隻,自覺地伸出了另一隻,然後用擦乾淨的那隻手去拿江澄懷里的兔子饅頭,一口吃掉了一個。
江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壞心眼的換了條濕毛巾一把蓋住大師的臉,上了雙手一陣搓。完了把毛巾拿下來一看,這整張臉黑的越發均勻。江澄原本還拿著毛巾哈哈大笑,等大師睜開眼楮看向她,她就像被陡然被掐住了脖子,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等江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乖乖打了水過來。看著老和尚捧水洗臉,江澄瞪著他發光的光腦袋後腦勺鼓氣。該說不愧是祖宗級別的和尚嗎,她剛才下意識的就被傳說中的王霸之氣震懾住了嚶!
大師洗完了臉,忽然拉住江澄,一把將她拉近,然後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江澄一臉懵逼的從大師那兒離開,對于他那個動作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的,大師這是怎麼了!因為考慮著這回事,她也沒注意到經過的人都會看她幾眼。
直到她遇上了明重小和尚,明重小和尚指著她臉上奇怪的問了句︰「江哥,你臉上怎麼畫了隻兔子?」
江澄劃了個水鏡,看到自己剛才被大師摸過的那邊臉頰上,畫著隻黑兔子,就是她給大師吃的那種。
所以,小心眼老和尚,手速怎麼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