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個溫柔的月份,天氣不冷不熱,大地百花盛開。小萱萱鬧著要出城去玩,慕容厲便命管玨準備了車駕,帶著一家子出門踏青。
晉陽城外有盤龍穀,有山有水,可以郊遊也可以打獵。是個不錯的去處。
香香知道兩個孩子都要去,準備了好些吃的。
出門那天,天氣正好。香香抱著慕容桀出門,就看見小萱萱一個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才四歲的孩子啊!馬蹬都踩不到!
香香驚呼一聲:“王爺,看你女兒!!”
慕容厲轉頭看了一眼,說:“不愧是老子的女兒,哈哈哈哈,走!”
父女倆揚鞭打馬,馬蹄如雨,飛馳而去。香香氣得:“萱萱!給我下來!!”
當然是聽不見的,回應她的只有一溜煙塵。香香抱著兒子上馬,擔心得不得了。卻知道說也沒用,不開口了。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兒子,慕容桀也正安靜地瞅著她。她歎了口氣,把兒子放下來讓他走走。他扶著車壁,像是怕摔著一樣,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
車外又是一陣馬蹄聲,香香掀起車簾,見慕容厲去而複返。身後小萱萱緊跟著他,一路跑一路笑:“爹!我要射只狐狸給娘作圍脖。”
香香暗說姑奶奶你饒了我吧!
慕容成策馬過來,向她伸出手,說:“弓!”
香香這才發現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副小弓。慕容厲將小弓扔給小萱萱,小萱萱歡呼一聲,策馬又朝前飛奔。香香看得心都要跳出來,慕容厲說:“不用擔心。”
香香說:“萱萱才四歲,王爺您就讓她天天舞刀弄槍的……”
慕容厲毫不在意:“老子的女兒,舞刀弄槍是本能。”再往裡一看,見慕容桀正扶著車壁小心翼翼地走路,頓時怒目:“混帳,這輩子還能學會走路不了?!”男子漢大丈夫,一歲多了,走個路還他媽扶牆!老子看你是找打!
慕容桀被嚇了一跳,趕緊鬆開車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頓時眼淚汪汪了,慕容厲怒道:“你哭,你今天敢給老子哭!”
慕容桀想哭又忍住了,沖著香香伸出手。想求助,看看慕容厲,又不敢。香香真是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一下子放下馬車窗簾,起身去抱兒子。
慕容厲大怒,自己掀開車簾,怒駡:“不許抱,自己給老子爬起來!男人沒有男人的樣子,膽子小得跟兔子一樣!你怎麼不生成女人啊!不對,你姐都比你男人!”
香香氣得不行,將兒子抱到懷裡,慕容厲還在外面吼,像只逞威風的狐狸:“滾出來,老子教你騎馬!”
慕容桀抽泣著不敢哭出聲,香香真是佛都有火,當下再也忍不住:“慕容厲!孩子還不到一歲,走路當然要慢慢學了!你是一生下來什麼都會的嗎!!”
慕容厲被吼得怔住,周圍所有的侍衛都望過來——擦,王爺被吼了?
周圍一片寂靜,慕容厲愣了一下,左右環視了一遍。周圍的侍衛僕從迅速收回目光,一本正經地裝聾作啞、各行其事。慕容厲這才瞪香香,怒道:“男人說話,幾時輪到女人插嘴!”
香香低頭哄著兒子,根本沒理他。他閃身進到車裡,香香還是嚇了一跳,抱著兒子就往後縮了縮。慕容厲伸出去的手就縮回來,在她身邊坐下。
香香也知道不該吼他,畢竟他是王爺,怎麼能當著他下屬的面讓他難堪?可實在是忍不住。也許因為小萱萱是女兒,他對孩子驕縱得可怕。幹什麼都是做得對。小桀是兒子,他各種嫌棄,各種看不順眼。人家說話遲,他罵。人家走路慢,他也罵。
搞得孩子現在看見他就躲,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偏偏他還不覺得,每日見了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香香還是有辦法對付他的,這時候見他一臉沒好氣的模樣,輕聲道:“我知道你嫌棄他。”
慕容厲本來一臉怒容,這時候一怔——老子嫌棄他什麼?
香香說:“他出生的時候知道嗎?山裡日子有多清苦你可知道?你這個做父親的,幾時又曾看過一眼,問過一聲……”
慕容厲一聽就投降了,怒氣像被戳爆了的氣球,他說:“我……”怎麼突然又提到這個啊?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香香說:“我自己生的,你嫌棄我不嫌棄。我自己養著就是了!”
慕容厲不知不覺聲音就小了,說:“老子抱抱自己兒子,還不行啊?”說罷將慕容桀從香香懷裡抱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膝蓋上。見他目光怕怕的樣子,不由又要發怒。一看旁邊的香香,咬咬牙,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好兒子!”你這混帳東西,坐不能好好坐著?!這樣縮頭縮腦,你屬王八的?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和地說:“老子帶他騎馬去。”
香香見他是真消了火氣,才道:“嗯,王爺小心些。”
慕容厲把兒子抱出去,外面暖風微薰。慕容桀坐在馬上,嚇得緊緊抓住馬鞍,一動也不敢動。慕容厲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沒用的東西!你倒是怕什麼!”你姐姐在馬上可是高興得亂蹦亂跳啊!
小桀死死地抓著馬鞍,見離母親已經很遠了,連哭也不敢。只好閉起眼睛,看也不敢看。
慕容厲給氣得——馬還沒開始跑呢!就他媽的走了幾步!這混帳!
他索性揚鞭打馬,駿馬前蹄揚起,長嘶一聲,撒腿狂奔。慕容桀臉色都白了,最後一轉頭,哇地一聲,吐了慕容厲一身。
慕容厲:“……”
這……這小子真是老子親生的?!
他到馬車裡換衣服,香香見小桀臉色都白了,趕緊拿水給他漱口,又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見父子倆這一身酸臭,慕容厲又臉色鐵青,也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
小桀又吐了好一陣,終於慢慢地在香香懷裡睡了。慕容厲鬱悶得,這東西,何止混帳,簡直混帳啊!
好不容易到了盤龍穀,馬車停下來。香香抱著小桀下車,見小萱萱已經在跟幾個侍衛忙活了。馬匹被放在溪邊吃草,一片地方已經被清理出來,鋪上了乾淨的竹席。
香香見小桀睡得香,把他放竹席上,扯了個小被給他蓋上。
慕容厲上去教女兒搭灶,小萱萱玩得兩手泥巴,還開心得不得了。
香香心情也是不錯的,小溪裡有遊魚來往。香香伸手一捉,那魚兒一甩尾巴,從她手裡溜了出去,濺起一大簇水花。她抹抹臉,又去抓另一尾。突然身邊一柄魚叉過去,一下子叉住了一條魚。
香香轉頭,看見慕容厲衣袖與褲腿俱都挽起,這時候已經下去,把魚叉撿起來。上面還叉著一條肥美的大青魚。香香把魚丟進盆裡,他一叉下去,竟一石二鳥,叉中了兩條。
小萱萱的笑聲銀鈴一樣,遠遠地傳過來。香香嘴角也帶著笑,抓了幾下也沒抓住魚,索性不抓了,搬開石頭,見裡面有只紅色的大螃蟹!她呀地驚叫了一聲,舉著大螃蟹叫小萱萱,每個字都帶著欣喜。
慕容厲在她身邊叉魚,有時候轉過頭,看見她提著裙裾在亂石堆裡找螃蟹。臉上的笑容純粹美好,小孩子一樣。
小萱萱也發現娘親在這裡玩得高興,跑過來跟著她找螃蟹。不一會兒,盆裡就放了好些魚和螃蟹。最後小萱萱抓到一條大黃鱔,足有三根手指粗細。
她滿臉興奮地往香香面前一舉,香香嚇得啪地一聲,一屁股坐水裡。小萱萱笑得死去活來,被慕容厲一腳踹屁股上,頓時啊呀一聲,整個撲水裡,落水狗一樣。
眼見盆裡的魚差不多了,慕容厲將魚叉扔到岸上:“老子去打點野味。”
小萱萱趕緊也扔掉玩了好一會兒的黃鱔:“我也去,我也去!”
慕容厲說:“走!”
香香趕緊抓住父女二人:“這樣*的!先換衣服!”
兩個人去馬車裡換衣服,香香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桀,也覺得這個兒子的性格同姐姐真是天壤之別。等慕容厲帶著小萱萱出去打獵了,香香讓侍衛把烤架搭起來,生上火,小桀這才睡醒。
香香牽著他在小溪邊走幾步,他很小心翼翼地不踩著濕泥,免得髒了鞋子。香香跟他玩水,他也不去,生怕會掉裡面一樣。
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香香使勁忍著笑——小東西,你就慶倖你爹爹上山打獵了吧。要是讓他看到,非氣死不可。
她坐在小桀身邊,自己慢慢剖魚。小桀先用小手試了試木盆裡的魚,那魚已經被叉死了,並沒有動。他覺得好奇,又戳了戳另一條。香香覺得應該讓他膽子稍大一些,也沒有阻止。最後他戳到一隻螃蟹,登時哇地一聲,大哭——被挾著手了!
香香急忙把螃蟹鉗子掰開:“不哭不哭……”一邊哄一邊吹了吹,看看沒有出血,只是有點紅,又哄了半天。
小桀經此一嚇,再也不伸手去摸木盆裡的魚蟹了。
香香把魚都剖淨醃好,這才洗了手,把他帶到水邊。他揮動四肢,無論如何不敢下水。香香小聲哄:“小桀乖,不怕。你摸摸,水水不咬人哦……”
慕容桀八爪魚一樣死死貼著她,放聲大哭,就是不肯下水。香香沒辦法,只好將他抱起來放到水中央一塊乾燥的石頭上。再陪他一點一點,慢慢玩水。
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小萱萱跟慕容厲回來了。帶著女兒,慕容厲也沒敢往深山裡射熊獵虎什麼的。二人就是打了些野雞、野兔,還扛了一頭山鹿。
小萱萱嚷著叫母親過來烤鹿肉,香香笑著應了一聲,正跟兒子說話,慕容厲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小桀一見他過來就往香香懷裡縮,香香趕緊說:“不怕不怕,我們到岸上去。”
正要將他抱起來,慕容厲說:“你先去,我跟兒子玩會。”
香香還是不太放心,慕容厲擰眉——老子看兒子,你不放心什麼?
香香只得應了一聲,轉身上岸去跟小萱萱烤小鹿肉。慕容厲往後偷瞟一眼,見她真走了。當下用身子擋著她的視線,抬腿一腳,啪地一聲,將坐在水中大石上的慕容桀呱唧一聲,踹進了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