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縉。」蕭慕微也打著招呼。她與洛承縉自是十分熟悉。
洛承縉道:「公主怎走得離營地這樣遠?這一帶若有猛獸出沒,或是別的危險怎麼辦?」
這話看著是對蕭慕微說的,洛承縉這時卻正眼看向了霍寧珩。大家都是顯貴子弟,來往的圈子差不多,兩人自然也都是認識的。
蕭慕微立即道:「這不是與四哥一起的嗎?是我不讓他們跟著的,累贅得很。不管什麼危險,四哥一個人就能對付。」她一邊說還一邊看向霍寧珩,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信任與崇拜顯而易見。
霍寧珩沒有什麼反應。對洛承縉的別有所指,也仿佛聽不懂般。對著這些明爭暗鬥,完全不看在眼裡,更不放在心裡。
洛承縉在貴族子弟中也算尤為優秀,只是,與霍寧珩在一起,光芒就黯淡了。
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微微抿了抿嘴角。他就是不喜歡霍寧珩這個樣子,明明冷淡清高,卻被所有人視為理所當然,還要去追著捧著的樣子。而且居然還有不少老臣誇霍寧珩謙遜,他著實沒有看出對方謙遜在何處。
京中不知多少子弟傾心蕭慕微,皇帝的掌上明珠,霍寧珩輕易地得到公主的心,卻絲毫不感激的樣子。
「也是,霍四哥文武皆是拔眾,讓人佩服。」洛承縉笑了笑,他比霍寧珩小一歲,歷來也是跟著叫霍四哥。
霍寧珩當然知道,洛承縉自幼出入宮廷,蕭慕微與洛承縉算得上青梅竹馬。
他看洛承縉一眼,沒有接他這句話,只道:「公主,走罷,該回去了。」人不舒服就該好好休息。
「好。」蕭慕微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竹馬有些多餘,原本她想要霍寧珩上來騎馬的,她太喜歡剛才從後依靠著他,摟著他的感覺。那樣溫暖寬闊的肩,靠上去便不想離開。
現在卻只能三個人一起回去。
路上,洛承縉數次找蕭慕微說了幾句話,但霍寧珩卻是一路無話。蕭慕微便不時看了看霍寧珩,就怕他覺得受冷落,見他神色如常,才放心下來。
霍寧珩倒是一直將蕭慕微送到她的帳篷外,道:「我回去給公主拿藥。先讓嬤嬤給你備沐浴的熱水。」蕭慕微就是普通的風寒,不用找太醫,他自己也帶著些藥。
洛承縉也不好跟進公主帳中,關心兩句,便也離開了。
霍寧珩很快回來,帶來他自己做的藥丸子,也帶著讓蕭慕微泡澡的草藥袋。
蕭慕微看著霍寧珩手裡的東西,心裡一陣甜蜜,覺得霍寧珩還是關心自己。有些捨不得他走,便說:「四哥,你進來坐坐啊,幫我看看我新畫的一幅劍閣山居圖罷。」
霍甯珩看看蕭慕微,道:「我就不進來了。公主先泡個藥浴,再吃了這藥,風寒很快就能完全好了。」
蕭慕微只好點點頭,其實她的身體不算太嬌氣,她也不知怎麼這次來隆豐圍場,突然就風寒了。
霍寧珩離開的時候,蕭慕微還站在帳前看了一會兒他修長挺拔的背影。
蕭慕微的奶嬤嬤邱氏就站在帳中,看著蕭慕微與霍寧珩的整個對話,既喜悅又擔憂。
蕭慕微一出生,就有當時的國師稱,這位公主是給皇帝添福增運的命格。加之蕭慕微的確生得極為可愛討喜,別的公主容貌普通,唯獨這個公主從小就是個絕色美人胚子。
種種原因加起來,蕭慕微一直受到皇帝特別的寵愛,連帶讓蕭慕微的母妃也得了恩賞,竟是母憑女貴,被封為了賢妃。
這位公主從小什麼也不缺,因此也不見她主動討要什麼。這位霍四公子,應該是公主第一次向皇帝討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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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幾天,蕭慕微膽子變得更大,借著自己與霍寧珩有了婚約的緣故,索性去往霍寧珩的營帳那邊。
走到路上時,遠遠她就見正在舉行的雅談正論,數名世家公子都聚在一起討論,霍寧珩當然也在。
蕭慕微便停了下來,借著自己所在的草甸位置較高一些的緣故,躲在一個帳篷旁看向那邊。
霍寧珩的人緣是很好的,他仿佛天生有種感召力,總是會令接近他的人,如沐清風,心生嚮往。貴族子弟中,但凡比他年紀小的,幾乎都會恭恭敬敬叫一句「霍四哥」。
蕭慕微很喜歡看霍寧珩被一眾人包圍,而後,眾人紛紛為他的才華而折服。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覺得與有榮焉。
但那邊畢竟男子太多,蕭慕微就沒有再看,而是徑直來到霍寧珩的營帳外。
帳外守著的岑索看到蕭慕微的出現,愣了愣,道:「公主。」
蕭慕微朝岑索笑了笑,還點了個頭,道:「你忙,我在裡面等著四哥回來。」便大搖大擺,以未來女主人的身份進入了帳中。
只是,這一等,蕭慕微沒想到自己會等到睡著。
霍甯珩回來時,就見自己的榻上有個小巧身影。他走到近前,只見那張雪膚花貌的臉龐被薄毯捂得酡紅,嫣紅嬌嫩的菱唇微微張開,呼吸細細的,睡得正酣,正是蕭慕微。
霍寧珩站在榻邊,端詳對方片刻,喜歡他的女子很多,他一直都很清楚。但他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女孩,會像蕭慕微一樣。
霍寧珩站在原地,終於道:「公主,公主。」
蕭慕微被他喚醒,怔怔看到面前的人,反應了一會兒,才欣喜笑道:「四哥,你回來了?」
霍寧珩卻是微微沉著臉,淡聲道:「公主,我是個男子。公主與同你交好的洛承縉等人,也是這般不拘小節?」
蕭慕微一愣,反應過來,霍寧珩是說她睡他床的事,忙解釋道:「當然不是。因為等著你太困,不知怎麼就睡著了。我對別人並不這樣,我們不是快成親了麼?」其他男人的被窩,她還嫌不乾淨,根本都不會靠近,哪裡會這樣賴著不走。
蕭慕微見霍寧珩的神色似乎好看一些,便又笑著道:「四哥,你別生氣了,可好?」
生氣?霍寧珩回想著自己之前的態度,按下心中訝異,只是道:「公主往後與男子相交,要多注意些。雖然你貴為公主,但到底人心叵測。」
「我知道了,四哥。」蕭慕微立即答道。連在宮中上課,她也沒有這樣聽她老師們的話過。她頓了片刻,又道:「四哥,我有點餓。」
霍甯珩聞言看看她,聲音不再如先前的冰冷,道:「公主可要吃烤肉?我在外面擺了個烤架。」
「要。」蕭慕微立即從床上爬起。霍寧珩親手烤的食物,她當然要吃。何況她真的感覺餓了。兩人便一起去到帳外。
從這天後,蕭慕微便跟霍寧珩約好,每天傍晚都聚一會兒,霍寧珩拗不過她,便答應了。這段時日,蕭慕微哪怕後來在重陽觀憶起時,也覺得是她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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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結束,回到京中,沒過多久,朝中卻生出一場軒然大波。
霍家被傳出私囤糧草、軍械,並沒有如數上報,恐怕有不臣之心的言論。
各地的兵馬、糧草、軍械數量,都是要求上報給中央朝廷的。哪怕各地是自給自足,也要求上報。
為的是中央朝廷掌握各地軍情,瞭解本朝的軍事實力到底如何,也是為了防止這些家族謀反。
各地群雄世家都有私兵,也私藏著各類軍需,尤其是在中央統治越來越薄弱,各地動亂越來越多的情況下。
霍家也不例外,但一直很隱蔽。霍家也不相信是朝廷掌握了他們的明確證據,覺得只是有人風聞彈劾。而正好皇帝想整治各地越來越亂的軍閥勢力,便想通過霍家來助推此事。
霍家一直對朝廷表現得太忠心太馴服,讓蕭家覺得霍家是好拿捏的,皇帝便聽信了近臣鼓動,想要借此讓霍家交出一部分兵力與糧草。說起來,當今皇帝喜好字畫、雕刻、馬球,但於政務,實在是不太得心應手的。
皇帝有心借敲打霍家,來以儆效尤。誰知向來對朝廷馴服的霍家,這一次竟藉口稱因為蒙古犯邊,並未將朝廷要求進獻的部分軍需交上來。
而皇帝命人暗中去北境查訪,查探回來的消息稱,蒙古依舊是懾於霍家軍之威,在邊境如常的小打小鬧,根本稱不上多大的「犯邊」。
有人便暗中對皇帝進言,說是霍家必然是認為皇帝看在蕭衝鄴與宸陽公主的份上,不擔心皇帝會拿霍寧珩怎樣,才拒不上交這部分。尤其是覺得公主已經指婚給霍家,公主又傾心愛慕霍甯珩,根本不會真的動霍寧珩。
皇帝因此下令,將霍寧珘也召回京。一個嫡子的分量不夠,便要看看,兩個嫡子的分量夠不夠。
皇帝認為霍家嚴重阻擾其的進程,一怒之下,又在此時下詔,解除霍甯珩與蕭慕微的婚事。
蕭慕微聽說了這個消息,自是擔心,試著給霍寧珩傳了幾次書信,都是石沉大海般的沒有任何回音,壓根沒有成功。
她的全部消息來源也被封鎖,無法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