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夫臨門 《尋夢之旅》十九

風裡透出了涼意，似乎真要下雨了，心裡也高興，最好明天也下雨，這樣白素貞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並不是所有的妖精都怕端午節，這還是與妖精的原形有關。因為端午節是一年中最熱的一天，蛇和蛤蟆都喜陰，所以受不了太陽的炙烤。而雄黃也是主陽之物，所以，因此蛇蟲鼠蟻懼怕之。

進了小屋，玉衡的狀態就有了些許好轉。小屋似乎廢棄許久，陰暗**，空氣裡散發著一股霉味，我將玉衡放在地上，因為小屋裡也每一件像樣的家具，而且，我想，或許玉衡喜歡那樣陰潮的地面。

想起了婆婆給我的雄黃香袋，趕緊放在屋外，以免傷害玉衡。

“轟隆隆。”外面想起了雷聲，我取出乾糧，看來今天也回不去了，跟著法海走了這麽遠，回去城門也已經關了，現在又要下雨，還要帶著玉衡，的確有難度啊。明天吧，明天起來趕路。

出去撿了一些乾樹枝，結果在進屋的那一刻，“嘩——”一聲，說下就下，大雨傾盆。

豆大的雨點從天空墜落，滿天滿地都是那**的雨點。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大雨了，這雨下得，真是讓人舒服。

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的清香，是真正的泥土的清新的澀澀的味道，閉上眼睛聽到的只是雨點的聲音，它們自雲端墜落，劃過高高的天空，氣流修裁著它們的身體，最後，它們撞擊在樹葉上，房簷上，地上，發出各種各樣美妙的聲響，構成了一曲美妙的大自然之樂。

它們沖刷著山林，沖刷著地面，整個世界變得乾凈，變得清澈。

手裡的柴被人抱了去，我驚了驚，睜開了眼睛，原來是玉衡，他臉上現在只是帶著淡淡的粉紅，只是比平時略微偏紅。

“你醒了？”

玉衡抿唇笑了笑，抱著樹枝走進了小屋：“謝謝你，小雨。”

“說什麽呢！”我一掌拍在玉衡的後背，他往前沖了沖，有點不好意思，力氣用得大了點，“我們既然是好朋友，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玉衡的身體頓了頓，繼續往裡走著。

玉衡點上了火堆，然後靜靜地坐著，看著因大雨而形成的一層從屋簷上掛下的雨簾。

我不由得再次陷入對大雨的癡迷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名字裡帶著一個雨字，從小對雨特別的偏愛，無論是綿綿細雨，還是傾盆大雨。

“小雨。”玉衡輕聲喚我。

“嗯？”

“你好像……很喜歡雨。”

“嗯，很美。”

“我……我也是……”

“是嗎？”我看向玉衡，他低著頭，長發垂落著，看不清他的表情。

“咵嚓轟隆！”忽的，一聲巨雷在頭頂炸響，玉衡的身體緊了緊，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我愣住了，不會吧，難道玉衡怕打雷？

慢著，玉衡是蛤蟆精……小動物都怕打雷，更別說是這種兩棲小動物了……

“咵嚓！”又是一聲，玉衡嚇得瑟縮了一下。他果然。。。怕打雷。

哎，我搖搖頭，走到玉衡的身邊，將他環抱，玉衡的身體緊了緊，抬起了頭，我微笑道：“沒想到你會怕打雷？”

玉衡的臉瞬即紅了起來，立刻把頭低了下去，我笑了，拍拍他的背然後放開，坐在他的身旁：“不怕，有我在身邊，雷公我可不怕……”

“那年……”玉衡在我的身邊輕輕地說了起來，我停止說話，靜靜地聽著，跳躍的火光中映出了他哀傷的側臉。

“許多妖類都要過天劫……許多朋友……都死了……爹和娘也為了保護我……被天雷……”

我忍不住抱住了玉衡，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你的爹娘也會進入輪回的，說不定它們已經投胎，做了人。”

“真的？”玉衡的聲音裡帶著哽，心很沉，玉衡跟我一樣，是孤兒。我**點點頭：“真的，放心吧，它們來世一定會做人的。”

“小雨……”玉衡緊緊地抱住了我，肩頭漸漸變得濡濕，那溫熱的溫度讓我的心卻變得越發酸楚，“做人真好……玉衡……也想做人……”

“會的，玉衡努力修行，就可以成仙。”

“成仙……”玉衡輕喃了一聲，再也沒有說話。

小屋變得寂靜，雷聲滾滾而去，越來越遠，雨水的聲音變得清脆，雨，在漸漸變小。

第二天，看著天空中那炎炎的烈日，心裡發愁。玉衡的呼吸自太陽升起就開始變得急促，身體的溫度也在那一刻漸漸升高，看著他越來越紅的臉，我滿心擔憂。

“玉衡，你要不要回山洞什麽的躲躲端午？”

玉衡搖搖頭，撫著胸口困難地呼吸著，聽著他短促的呼吸，我也莫名其妙地覺得氣悶。

“真的不需要躲躲嗎？”我焦急地問著，他現在的樣子讓我也渾身不舒服。

玉衡再次擺擺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盤起**，似乎是要打坐。

見他漸漸平靜下來，我就打算出去打水。

“小雨！”可沒想到我正打算出門，玉衡便急急喚住了我，我疑惑地看向他，他擔心地問：“你要去哪兒？”

“我去打水。”我拿出了水袋，玉衡放下了心。

我想了想，還是先走到他身邊：“放心吧，我會陪著你過端午。”

我想，他只是害怕我離開，他只是害怕在端午的時候一個人，就像打雷的時候……

玉衡的眼中帶出了感激，他欲言又止，他咬了咬下唇，低下了頭：“謝謝，小雨。”

“哈，你總是跟我說謝謝，和王鯨布一樣。”

“王鯨布？”

“啊，哦，沒什麽。”我竟然一下子說漏了嘴，卻看見他的眼中帶出了一絲失落：“他……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

“嗯，很好的朋友。”我笑著，一種甜美的回憶的味道從心底源源不斷而來，感嘆道，“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也是嗎！”玉衡的眼裡帶出了驚喜，我點點頭，摸了摸他的頭：“也是！好了，你慢慢打坐，我去打水。”

我想，玉衡只是需要一個朋友。

作為妖的他，有很強的自卑感，再加上他又是蛤蟆精，所以，他才那麽努力地將自己變得好看，讓人類可以接受。

在妖的眼中，人類是世界上最美的生物，所以每一個妖，都希望能化作人形。

它們的願望是如此單純，只是想做人。它們的目的是那麽簡單，只是想變美。

然而，它們的道路卻是那麽艱辛，天劫之下灰飛煙滅的又有多少？我不敢確定玉衡的父母是否真的能投入人道，但這個善意的謊言希望他的心可以獲得安寧。

波光粼粼的水面和昨天一樣，晃著妖艷的光，如此熾烈的陽光，莫說玉衡，我也受不了。

忽的，水面上映出了另一張臉，那是一張戴著白色面具的臉，空洞洞的眼眶裡是如同黑夜一般的深遠。

“啊！”我驚叫了一聲，手中的水袋掉入水裡，緩緩沉了下去，一竄細小的氣泡冒了上來，打亂了那個人影。

渾身的寒毛在那一刻**，我再次看向水面，空蕩蕩的水面上，是那閃閃的波光，我揉了揉眼睛，難道是自己眼花？

可是，我為什麽眼花看見他？那個神秘的白衣人？

擄起袖子，伸手去撈水袋，然後灌滿水，站起，轉身，赫然間，一個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啊！”我驚呼著後退了一步，身體不穩往後倒去，心一慌，下意識地抓向面前的人的手臂。

拉住了他左手臂，腰同時被人環住，我穩穩地站在他的身前，那一刻，我愕然發覺，他的身體，是溫暖的。

“怎麽，以為本尊是鬼？”

“你！”我驚得啞口無言，他怎麽會知道我在想什麽？而且，他怎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現在離秦末已經是近千年，他怎麽可能跨越了千年出現在我的面前？！

就算他不是人，可以活上近千年，那也不可能那麽巧地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條河邊，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到底是誰？！

那一刻，我鎮定下來，盯著那面具後燦燦生輝的眼睛，那雙眸子，竟然是神秘莫測的深紫。

“你到底是誰？”我冷聲問著。

他的唇角緩緩揚起：“本尊來可不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

他俯下臉，深紫的眸子裡變成了一個漩渦，那漩渦如同宇宙的黑洞一般將我的視線牢牢吸住：“只是要告訴你，今晚許仙的房間裡，會有好戲。”

“好戲！”兩個字，就如當初在秦末他出現的那晚，他也是如是說：明晚會有好戲。

然後，秦兵就被那些怨靈附生，化身為可怖的不死部隊。

而今天，他又說今晚會有好戲。

今晚！是端午！難道白素貞真的會喝下雄黃酒？

“你到底想怎樣！”我捏緊了拳頭。

白衣人揚著唇角笑著：“永遠不要以為能穿越時空的只有你一人。”

“啊！你！”我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緩緩放開我，這一刻我才發覺之前我都是被他環在身前，而我卻不自知。

“今晚，別忘了！”他緩緩後退，我急急上前，可就在即將要拉住他的衣袖的時候，他消失在空氣中。唯獨流下那個狡猾的笑容讓我無法忘記。

他又想做什麽？

這個總是來破壞我的人又是誰？

白衣人，白……

白，就是我的敵人！

我凝視著白消失的地方，心裡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