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姬冥修便去上朝了,喬薇經過一夜折騰,倒也沒多少睡意,早早地起了,在屋子裡看了會兒帳本,景雲與鎏哥兒也起了,小胖子依舊呼呼大睡。
喬薇去隔壁屋,將小胖子從被窩裡撈了起來。
天氣涼,好貪睡。
小胖子睡得口水橫流,喬薇將她腦袋撥來撥去,也沒見她睜開眼睛。
真是服了這小胖子!
喬薇將小胖子放回床上,起身去給她拿上學的衣裳。
望舒撅起小屁屁,趴在床頭,像隻胖乎乎的小熊貓,嘴裡還不時打著均勻的小呼嚕。
喬薇好氣又好笑,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她幽怨地扭了扭,那憨態可掬的小模樣,一下把喬薇的心給萌化了。
喬薇將小胖子摁進懷裡,望舒弱弱地睜開一條眼縫兒,瞅見是自家娘親又迅速地閉上,沒心沒肺地睡了。
“到底誰把你慣成這樣的?自己起來,自己穿衣裳,知道嗎?”喬薇含了三分嚴厲地說完,放下衣裳出去了。
她走後不久,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進來了,人影鬼鬼祟祟地合上門,又鬼鬼祟祟地來到床前,望著床鋪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貪婪地流下了口水。
人影親了親望舒的小臉蛋,又親了親望舒的小手,簡直愛不釋手!
望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誒?姨奶奶?”
夜羅王后燦燦一笑,無比小聲地說道:“我給你穿衣裳吧?”
望舒打了個呵欠:“好呀。”
夜羅王后樂壞了,拿過衣裳給小胖子穿了起來,小身子軟軟的,小臉肉肉的,真是怎麽穿怎麽喜歡,望舒也配合極了,該伸手時伸手,該出腿時出腿,一身繁複的行頭很快便穿完了。
之後,夜羅王后又將望舒抱……
呃,抱不動。
牽到了黃金梳妝台前,拿起精致的黃金琉璃梳,托起望舒又黑又軟的長發,像托著一件稀世珍寶,細細地輸了起來。
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卻生了個小子,真是造化弄人。
望舒又打了會兒小瞌睡,待到再次睜眼時,險些不認識銅鏡中的小姑娘了,那麽漂亮的辮子,真的是她的嗎?
“哇,姨奶奶你是怎麽會梳這麽漂亮的頭的呀?”
娘親梳頭最醜了,姥姥梳頭也醜哈哈,碧兒姐姐嬋兒姐姐還算馬馬虎虎啦,可都比不上姨奶奶哦!
夜羅王后喜色地笑了:“以前總給我兒子梳,可後面他長大了,便不讓我梳了。”
三殿下一輩子的黑歷史,當小公主養大噠!
……
一刻鍾,當望舒像個小公主一樣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知道這孩子漂亮,卻不知道可以這麽漂亮,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她的模樣,實在是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了。
三殿下撇嘴兒哼了哼,如果他小時候也是這麽漂亮的話,好吧穿裙子他忍了。
一家人開始吃早飯。
說來也巧,後半夜下了一場雨,將院子裡僅剩的一點血腥氣也衝刷得乾乾淨淨,昨夜死士來襲,除了景雲睡眠淺聽到了些許動靜外,望舒鎏哥兒與夜羅王后三殿下全都睡得一夜好眠。
也不是全都,教主大人就似乎沒有睡好,頂著兩個又大又重的黑眼圈,灰頭土臉。
再看與他同眠的三殿下,簡直可以用神清氣爽來形容了。
這是三殿下記事以來睡得最圓滿的一覺,一整夜都有抱的,特別舒坦!
而被抱了一整夜的教主大人顯然不那麽舒坦了,骨頭都是痛的,大腿也是麻的……
……
吃過早飯,教主大人與傅雪煙送孩子上學,三殿下也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喬薇則帶著夜羅王后去拜訪姬尚青了,怎麽說姬尚青都是昭明的丈夫,昭明縱然不能活著回來,可她妹妹來了,他這個做姐夫的,有權利知道真相。
一路上,碰到幾個曾經見過鳳傾歌的下人,眾人還當是桐院的“李姑娘”又回來了,喬薇沒解釋什麽,拉著夜羅王后的手進了桐院。
姬尚青昨日落水,不知掙扎了多久才被過路的侍衛救起,救起後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沒讓驚動喬薇,自己喝了點薑湯、擦了點金瘡藥。
不得不說,挨得揍多了,身子也硬實了,這種傷換從前,他得躺上一個月,這回,竟還有力氣下床!
但也隻下了一小會兒,便渾身酸痛地躺回去了。
聽說喬薇帶了個重要的人見他,他尋思片刻,還是讓喬薇進來了。
他毫無懸念地見到了“鳳傾歌”,而夜羅王后也毫無疑問地見到了“國師的老爪牙”,這“老爪牙”還躺在姬家的床上,一屋子人全都對他恭恭敬敬的,她的小薇薇喚他——“父親”。
父親……
父親?!
她姐夫?!
夜羅王后的眸子瞬間瞪直了!
而另一邊,姬尚青也炸毛了,顧不得渾身酸痛,劈頭蓋臉地訓斥道:“鳳傾歌!你還有臉來?!”
姬尚青有拒絕的理由憎惡假扮過昭明的鳳傾歌,姬尚青的反應並沒有引起喬薇的懷疑,喬薇看了夜羅王后一眼,輕聲地說道:“父親,她不是鳳傾歌。”
夜羅王后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說道:“對呀,我不是鳳傾歌,你認錯人了。”
姬尚青想也不想地說道:“不是你還有誰敢戴昭明這張臉?!”
夜羅王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喬薇道:“父親,你誤會了,她真的不是鳳傾歌,她是公主的孿生妹妹。”
姬尚青當場怔住了:“昭明……有妹妹?”
夜羅王后點頭如搗蒜:“有的有的,我就是她妹妹。”
姬尚青怔怔地看了夜羅王后一眼,那熟悉的眉眼,朝思暮想的輪廓,讓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他神色複雜地垂下了眸子,仿佛不希望被人看到他此時的脆弱。
半晌後,他的手緊緊地拽成了拳頭,額角的青筋暴了出來,身子也輕輕地抖了起來。
就在眾人察覺到他正隱忍著巨大的痛苦的時候,他咬牙切齒地開了口:“前天將我綁在外頭以及昨天將我踹下水的人就是你嗎?”
夜羅王后撥浪鼓似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是鳳傾歌!”
這甩鍋的本領,也是沒誰了!
……
卻說姬冥修天不亮卻入了宮,但一場關於兩族之間的爭執與較量卻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沒分出個所以然。
匈奴使臣們徹底打起了醬油,只差一盤瓜子,這看戲的人生便能圓滿了。
夜羅使臣與大梁文官的較量從今日開始升級了,原因無他,大梁的丞相夫人把他們夜羅王后拐跑了。
哈!大梁的百官都笑了,那明明就是我們大梁的昭明公主、丞相的親生母親,到底誰拐跑誰呀?你們夜羅還要臉不要了?
大梁的文官可不是吃素的,尤其那些酸腐的老頑固,從仁義道德到祖宗家法,從綱常倫理到世俗常理,懟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皇帝從沒覺得這麽解氣過,而且這一切全都是他的功勞,畢竟老頑固們嘴皮子為什麽這麽好,還不是平時懟他懟出來的?
夜羅使臣被懟得七竅生煙,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一個沉不住氣的夜羅官員說漏嘴了:“她根本不是你們大梁的公主!”
殿內,靜默了兩秒,隨後哈哈一聲,所有人都笑了。
你說不是就不是?你當我們瞎呀?!
夜羅官員崩潰:特麽的你們就是瞎啊……
若論打架,夜羅人未必會輸,可嘴炮杖嘛,一個禦史大夫就能抵他一百個夜羅大臣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夜羅人被懟得都沒脾氣了,一個個杵在那裡,頭頂冒黑煙。
就在夜羅使臣們幾乎要被逼出金鑾殿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高亢而嘹亮,似遠山之音的通傳聲:“國師到——”
夜羅使臣的眸子總算是亮了,主心骨來了,他們再也不用怕了!
殿內的眾人就看著那些夜羅的使臣恭恭敬敬地走到門口,擺出了最恭敬的姿勢,將身子福低得幾乎要落在地面上。
一雙素白的步履踏了進來,落地無聲,卻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威壓,整個殿內的空氣都好似密室了起來。
眾人忍不住正了正身子。
那雙步履的主人穿著一件灰白道袍,道袍的袖口與下擺用金線繡了盤龍的圖騰,要知道,龍在中原是天子的象征,除天子與太子,無人敢著龍上身,想必在夜羅也是如此。
但這個國師,卻穿著與夜羅王同等尊貴的衣裳,他在夜羅的地位,可見一斑了。
他身後,跟著二十名身著道袍、頭戴紫金冠的弟子,每個人的氣場都不容小覷,二十一人的隊伍,硬生生地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而國師一馬當先,猶如上古的睡龍,一步步地走來,就像是睡龍一點點地睜開了眼。
文武百官的心口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就連匈奴的二王子也有些抵擋不住國師的氣勢,額角滲出了冷汗來。
二王子吞了吞口水,默默地往自家姐夫身後一站。
呼,好多了!
姬冥修波瀾不驚地看著朝自己緩步而來的國師,國師強大的氣場一下將他籠罩了,可姬冥修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如此強大的氣場下,竟連眼皮子都沒抖一下。
國師似是有意在試探姬冥修,可試了半晌也不見姬冥修有任何異常,緩緩地斂起了強悍的氣場,朝大梁的皇帝不緊不慢地行了一禮。
皇帝捏了把冷汗,很顯然,方才那股氣勢超乎了他的想象,要不是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他或許已經有些繃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語氣如常地問道:“國師突然駕到,所為何事?”
國師用夜羅語與一旁的大弟子說了什麽,大弟子會意地點點頭,抱拳行了一禮,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師父說,他祖上與丞相的祖上曾系出同門,後來雖分成了兩個不同的派系,但同門之誼不能忘,不知丞相肯不看賞臉,與我們國師殿切磋一番?”
“丞相的祖上怎麽會和夜羅人是同門呐?”
“姬家和夜羅到底啥關系?”
官員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皇帝是知道姬家祭師身份的,而祭師在天啟皇朝時,曾效忠過夜羅皇室,師出同門什麽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些東西,只要皇帝不介意,百官們縱然論破嘴皮子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關鍵是,這個切磋的事……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皇帝狐疑地皺起了眉頭。
國師又與弟子說了幾句夜羅話。
大弟子翻譯道:“我師父說了,不會白白讓丞相切磋的,若是丞相贏了,可以向國師殿提出任何條件;但同樣,若是國師殿贏了,也可以向丞相提出一個條件。”
姬冥修問道:“你們想要什麽條件?”
國師說了幾句,大弟子看向姬冥修道:“如果國師殿贏了,請丞相交出夜羅人質,以及祭師劍。”
姬冥修淡淡地說道:“這可是兩個條件。”
大弟子道:“如果丞相覺得這算兩個條件的話,你也可以提出兩個條件。”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地動了一下,望向國師,用流利的夜羅話說道:“如果我贏了,我要我娘的遺體,以及你的命。”
終於正面對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