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沒辦法讓君墨安心,因為阿沐並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
恍惚間,君墨竟覺得時光流轉,兜兜轉轉,自己回了千年前,成了謝千瀾。
那時候在萬象宮中,沉迷於假想中自欺欺人的謝千瀾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情。
早就看到了結局,所以拚命地做著補償,從甜蜜到了極點的四年時間到那意義非凡的合巹果……謝千瀾用著什麼樣的心情做著這些,君墨在這一刻感同身受。
他甚至體會到了謝千瀾為什麼會在最後選擇死亡。
萬念俱灰,還怎麼活下去。
但可怕的是,君墨連這樣的選擇都做不了,他死不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死掉的。
即便祛除掉天災之體,他也死不了。
因為……在最初的最初,他最深的已經遙不可及的記憶裡存著那樣那樣一個畫面。
他選擇了死亡,然後又活了過來,背負著天災,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樣無比痛苦的活著。
隔日,楚暮雲又開始了精神恍惚的日子,看來是停下的藥又用上了。
楚暮雲倒也不意外,天災之體是大禍患,君墨肯定不會再讓它冒出來。且不提其他,單單是楚暮雲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是遇上了天災之體,才真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所以君墨得去研究煉製祛除這體質的藥物。
楚暮雲當初是看過那丹方的,裡面的幾味藥可不常見,想要搞到手並不容易。
而且這丹藥的製作時間不短,開爐後三七二十一天不得離人,君墨是斷沒有時間日日守著楚暮雲的。
楚暮雲在精神清醒的狀態下,他是不能放心的,所以只好把這藥又拿了出來,給楚暮雲用了。
楚暮雲雖有心理準備,可惜也抵不住這藥效彪悍,好在還有零寶寶和絕對清醒在,只要守住一絲清明,這事就好辦。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君墨大約是看藥效起了,也不敢再耽誤時間,在楚暮雲睡過去之後,他轉身出了門。
他此行最少一個月時間,他給楚暮雲用的藥足夠他睡這麼久,等君墨解除了天災之體回來,楚暮雲也不過是睡了一覺,怕是半點兒疑心都不會起的。
可惜了,楚暮雲是故意把他支走的。
約莫適應七八天,楚暮雲才總算走下床。
雖然腿晃得厲害,頭也暈的眼前一陣陣發虛,但好在是『醒過來了』。
楚暮雲不過是從床上坐到椅子上,已經後背汗濕透了。
他微喘口氣,對零寶寶說:「看一下夜蛋蛋在哪兒。」
零零:「收到!」
沒用多久,在第二個絕對清醒釋放後,零零也找到了夜蛋蛋的藏身之處。
君墨是不會這枚蛋處理掉的,因為楚暮雲珍重它,萬一想起來要尋它,沒了只會很麻煩。
楚暮雲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將躲在角落裡的夜蛋蛋給放了出來。
打開寵物袋,楚暮雲一看還真挺心疼。
自個兒養的白胖胖的蛋蛋這會兒奄奄一息,整個蛋都瘦了兩三圈。
黑皮的白紋都黯淡了很多,像個沒了精氣神的小孩,可憐巴巴的模樣,大約是連發脾氣都沒力氣了。
楚暮雲摸了摸他,歎息道:「辛苦你了。」
夜蛋蛋連一個字都沒給他,儼然已是一枚心灰意冷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的灰心蛋了。
說好的碧血池,說好的吃吃跳跳,一個沒有不說,還快餓死了。
生無可戀,請勿打擾。
楚暮雲探了探他的氣息,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得給他找點兒吃的。
只是這傢伙的食物只有靈魂,而這林子隱秘,君墨為了護他安全,估計外頭一圈灑滿了毒藥,方圓數十里都別想有個活物。
以楚暮雲現在的情況,走出屋都是個難事,別說是走數十里了……而且真走出去了也沒用,他氣田一片空蕩,別說是捕獵了,八成會被一口吃掉。
怎麼辦呢?
楚暮雲輕歎口氣,雖然不願把那位請出來,但這情況也是不請不行了。
他慢騰騰地畫了個釋魂陣,在夜蛋蛋身上掛了個晶瑩剔透的靈珠子後,陣法激活了。
一陣薄霧升起,夜劍寒眸色幽深地盯著他。
楚暮雲靠在木椅上,他有心想讓自己別這麼狼狽,可惜真是力不從心。
夜劍寒看著他,輕笑了一聲:「你費盡心機,就落得這幅模樣?」
楚暮雲自是有心理準備,把他放出來,冷嘲熱諷,都是小事。
楚暮雲閉了閉眼,緩聲道:「我這陣子沒法捕獵,你有辦法自己去尋食物嗎?」
夜劍寒站著不動:「我連碰你一下都做不到,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
楚暮雲極輕的蹙了蹙眉:「想想辦法吧,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他因為藥物的關係,精神很飄忽,說話略有費力,可他聲線好聽,雖放緩了語速,但字字清晰,反倒有種別樣的味道,繞到耳朵裡竟莫名激發了人心底某種不可言說的欲求。
夜劍寒想起楚暮雲被修羅域折磨時:痛苦到了極點卻不肯發出聲音,面色蒼白著,身體緊繃來著,手指關節凸起,唇邊沾了血色,搖搖欲墜了卻還在強撐著……那姿態讓人生不出可憐的感覺,反而想讓他更痛苦些,想看看他的底線在哪裡;想讓他徹底崩潰,完全失態;想讓他哀求、哭泣、扯下強硬的外殼,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只是想想那個畫面,都覺得……誘人至極。
夜劍寒喉結微微聳動了一下,說道:「辦法是有的。」
楚暮雲輕喘口氣:「什麼?」
夜劍寒看看他的神色,嘴角揚起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喚醒修羅域,讓我和它融合。」
楚暮雲陡然抬頭看他。
他應該是非常難受的,額間的髮絲都沾了水漬,面色也蒼白的不正常,唇瓣更是像半透明的霜紙,脆弱的連點兒顏色都沒有。可是他眼中的視線卻鋒銳凌厲,在這樣的精神壓制下,仍舊迸發出讓人心驚的光輝,似乎他仍是胸有成竹的,仍是掌控一切的,甚至……
夜劍寒很荒唐的覺得,他透過他的言語,譏諷著他的心思。
一股詭異的熟悉感上湧,夜劍寒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那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