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都是肉體凡胎,卻因為鐵血意志而堅若磐石、穩若泰山。
支撐眾人的,不僅是軍令,更是信念、是為身側的弟兄守好後背的決心。不懼死,懼的是自己死後,同伴後背無人!
顏喬喬雖然從未經歷過戰場生死,但此刻,她卻能夠徹底與周遭的將士共情,深刻地感知到他們所思所想。
英雄不是不懼死,而是總有那麽一些東西重過了生死。
破釜掄著大刀四下遊走砍殺,用自己的身軀替旁人擋下了不少必死之擊。他身上的傷口如雨後春筍一般,茂密生長。
沉舟分明已痛徹心扉,卻仍然忠於職守,並不上前相助,而是居於陣中統籌兼顧。
顏喬喬怔怔望著眼前這一幕。
以少禦多,明知不敵而堅守,死戰到底的決心……豈不就是前世京陵那驚天一役?
雖未親眼所見,卻已感同身受!
將士們身上那一道道新添的血痕令她心口劇痛,兩輩子的熱血與遺恨縈繞於胸間,激蕩的情懷已衝破雲霄,然而始終尋不著出口。
這種感覺……
“嗤!”“嗤!”“嗤!”
將士們再添新傷。
精鐵防線重重一蕩,卻仍是半步不退!
“夫人,放棄吧。”韓崢討嫌的聲音再度飄來,“嬌花便該有嬌花的覺悟,俯首委身,求得庇護——你倔強不屈的模樣,只會讓我更加興奮,更加欲罷不能!”
“你以為你贏了麽,韓、崢。”顏喬喬袖中十指越攥越緊,“即便今日我死……你也休想落得著好。你的謀算注定落空,你的野心必定破滅。”
眼見不止一名侍衛力有不逮,倉促間,眼睜睜看著血邪的長甲直襲要害,卻已無力抵禦閃避。
破釜縱然不顧自身安危,亦是救援不及。
顏喬喬身軀劇顫,那些找不到出口的激憤、熱血、豪情與仇恨,匯成一道銳利長吟,響徹腦海!
“錚——嚶——”
心臟猛烈跳動,靈氣如巨浪拍空!
忽一霎,僨張血脈化為一道熾湧熱浪,自心口噴射而出,直達指尖。
她傾盡周身所有靈氣,隨著心念,憑借本能,令滿心澎湃熱血激湧而出——
碧血丹心,驕陽怒火。
炎夏、烈日,浩浩蕩蕩俱是乾坤朗朗!
“夏濯!”
周身靈氣運轉,那金爍玉翠,倏而化作熾烈赤焰噴薄而出,匯入周遭同伴的靈氣之中。
“轟——”
霎時,如烈火烹油,豪情萬丈!
只見眾人本已黯淡的道意驟然被點亮,灼目之光染紅碧霄。
借勢一斬,鋒刃蕩出一丈有余,斬那血邪,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再看居於陣中的顏喬喬。
怒火衝冠的瞬間,她的竹木發簪應聲繃斷,滿頭青絲如瀑,飛流直下。
靈氣鼓蕩,衣袂飛揚。
顏喬喬肆意傾泄周身烈陽靈氣,心中難免想起了自己早先在此處與殿下說過的那句玩笑話——
“男裝逛煙花之地的女子,終究總要散下烏絲,豔壓全場!”
第61章 是我之意
就在顏喬喬豔壓全場那一霎。
周圍的香屋玉瓦倏而隱隱顫動,鮫紗蕩出絲絲漣漪,似地動山搖。
側耳,卻不聞什麽異樣動靜。
興許是有些動靜的,但周遭俱是低吼咆哮、前赴後繼的血邪,一切聲響都湮滅其中。
血邪聚得極密。
倘若顏青在此,一定會大驚小怪地歎息,道一聲虎父無犬女——顏喬喬的選擇,與當日吸引住巫人全部注意力的顏玉恆如出一轍。
此刻,血邪的攻擊陣形也同巫族大軍別無二致。
如鐵桶般圍困血浪中的礁石,誓要掀了這精鐵防線,剝出正中守護的珍寶來。
顏喬喬體內的靈氣盡數轉化為熾烈驕陽的“夏濯”,蕩滌乾坤,還人世一個青天白日。
靈氣傾泄,士氣無雙。
自始至終沉默無言的侍衛也不禁發出了低低的驚歎。
“弟兄們,我似乎突破了大宗師之境?來,我罩你們!”
“……我仿佛也晉階了!”
“俺也一樣!”
只可惜,初初晉級先天境的靈氣畢竟杯水車薪,顏喬喬不過威武雄壯了十幾息,經脈中的靈流便有些後力不繼,仿佛臨交卷之前對著卷面上的空白處絞盡腦汁。
便在這青黃不接的霎那,忽聞一聲銳利凜冽的呼嘯破空而至!
“咻——錚!”
一隻蹦得最高的血邪如斷線風箏一般,被寒光閃爍的利箭刺穿後腦,帶出十丈有余。
“嗡……”
利箭將血邪釘入青石地磚,箭羽利落地長吟顫動。
再一霎,便見左右兩側的花樓瓦頂上,如鯉魚躍龍門一般,縱出無數身披金甲的武士。
豔陽燦爛,金光漫射。
天神下凡,不外如是。
而長街另一頭,蹄下裹著細布的黑騎沉沉壓來,如烏雲摧城,如巨石穿空。
俯身、壓矛、衝鋒!
“殺——殺——殺——”
霎那間,喊殺四起,聲浪如實質般拍擊於胸,令人心肺顫顫,血液鼓躁。
金甲武士一躍而下,頃刻便殺入血邪群中。
同一時間,長街盡頭衝鋒而來的重騎兵一掠而至,鐵騎嘶鳴,丈余重矛攜帶風雷,貫穿血邪身軀,一刺便是長長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