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思考如何把司鵲引到“x”的坐標。
蘇明安讓星火帶的一句話,是告知蘇凜:引司鵲到白日浮城廣場。蘇凜很快明白了蘇明安的處境,他假借名義給司鵲發了消息,讓司鵲來到了白日浮城的中央廣場。
同一時間,蘇明安立刻通過直播間確定了司鵲站著的位置——廣場上的某一個坐標。只要確定了司鵲的坐標,就可以借助自己的空間感悟被動,找到世界的中分線作為對稱y軸,確定蘇明安的站位。這y軸不意味著物理空間上的中分線,而是世界概念上的中分線。
最後,當司鵲要離開時,蘇明安與司鵲的站位,已經形成了“一左一右絕對值相等”的站位。
站定的這一刻,蘇明安體會到了“世界交疊”的感覺。
仿佛自己的身形與司鵲重合,自己穿著白襯衫,又像是同時穿著司鵲的黑袍,眼睛是黑色,又像是疊上了一層司鵲的金色。
他們在這一刻“融”在了一起,就連視野也發生了交疊,他看諾麗雅像是思怡,看思怡也像是諾麗雅——像鏡外人與鏡中人重合。
“這兩個人誰被復製了,誰消失了?”
這是蘇明安之前從未有過的體驗,只有站對了位置才會出現,這種感覺的出現意味著——他此時做任何事,都能影響到另一邊的司鵲。
鏡子外的人刺向自己的胳膊,鏡中人也會做出相同的動作。鏡外人是左臂,呈現在鏡中則是右臂。
他明白了司鵲為什麽要踹他回到主神世界——旁人若是回到主神世界,只能看著直播發呆。但擁有掌權者技能的他,可以穿梭到各種正版副本中,不需要現身就能影響門徒遊戲,兵不血刃,無聲無息地傷人、殺人……
“誰用兩種笑容微笑?”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既看到了白襯衫的領帶,又看到了一枚泛著光的喜鵲胸針。
“……然而,我還是要回去,司鵲不願做呆在主神世界的被動者,我也不願——我們都在爭搶彼此鏡子的主動權。”
“誰的聲音替代兩個聲音發言?”
鏡外人,鏡中人——誰是主動,誰是被動?
是鏡外的人揮舞著肢體,讓鏡中的人被迫跟隨行動。還是鏡中人在揮動肢體,指使並支配了鏡外人?主人公只有一個,故事的敘述錨點只有一個。
誰處於被動,誰便在故事中消失,成為了另一方的附庸,只能跟隨著另一方而行動,配合著另一方的言辭而出現,又在另一方的事情發展到關鍵階段時消弭自身,把舞臺全盤相讓。
蘇明安是世界遊戲的主人公,司鵲是羅瓦莎的主人公,2021年版小蘇是門徒遊戲的主人公。
——也許誰都不願消失於鏡子的掌紋中,淪為完全的被動者。
蘇琉錦例外。
蘇明安仰起頭,手中劍刃偏轉,深吸一口氣。
“誰為兩個頭點頭同意?”
在朦朦朧朧的交疊視野中,他的手腕調轉著,寒光閃爍的劍刃,對準了他自己的心口。
斟酌片刻後,他將指向左胸口的劍,移到了右胸口,片刻後又移到了嘴唇之下的脖頸,對準。
劍尖閃著寒芒。
“誰的手勢把茶匙舉向唇邊?”
主神世界的自殺規則改動,反而利於了他的行徑。當他朝自己落劍,劍刃刺入他的脖頸,卻沒有絲毫血液流出,他沒有死。主神世界的無法直接自殺規則保護了他。
而鏡子的另一邊——(x,y)坐標之上的司鵲,脖頸突兀出現了一柄朦朧的利刃,貫穿了他。
這是一場毫無征兆,跨越世界的刺殺。甚至刺殺者本人還沒進入這個世界,就完成了一場成功的刺殺。
大量鮮血從司鵲的傷口湧出,在眾人震驚和恐慌的眼神中,在思怡的尖叫聲中,紫發青年嘴角勾著恍然的笑意,滿頭長發飄起,緩緩地向下躺倒,喉嚨嘶啞著。
不在主神世界的司鵲,可沒有自殺規則的保護。
“……原來如此。”他嗆著血,聲音撕裂:“蘇明安,原來你想到了這一招,這太有趣了……”
“誰剝下另一個人的皮?”
直到他落在花圃之中,艷紅的血染紅了白色茉莉,滿身白花飛揚,喜鵲胸針染了金紅,方才闔上眼皮,靜穆地閉上了眼。
然後,
下一刻,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瞳睜開,已然是截然不同的眼神。
鏡中人與鏡外人對調。
羅瓦莎主人公與世界遊戲主人公對調。
——現在,輪到蘇明安繼續成為觀測的錨點中心了。
“誰依然活著,誰已然逝去,糾結於誰的掌紋中?”
蘇明安睜開眼。
這一刻,觀測錨點落在了他的身上,至於司鵲則從羅瓦莎的故事中短暫消失。無論是直播間還是其他高維觀測點,觀測點從此只能看到蘇明安的視角,不再關注於司鵲的視角。
當蘇明安到來時,喉嚨的傷口開始愈合,也許是這具身體自愈能力強大,當新的靈魂降臨,軀體開始重獲生機。
目睹一切的思怡,意識到站在面前的已經不是司鵲,而是來自界外文明的入侵者。她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指使浮城守衛將蘇明安圍住,要捉拿蘇明安。
“為什麽要捉我?”蘇明安淡淡說。
“你不是他。”思怡冷冷道。
“可是決定讓白日浮城墜落,改寫你的故事的人,是我。”蘇明安視線掃過眾人:“……因為我不是司鵲,所以什麽都不算?”
“……因為我不是他,所以不能在你們的故事中佔據哪怕一點位置?連曾經做過的一切好意都要被抹消。”
“你們覺得玩家都是毫無責任心的入侵者,會留下一地爛攤子,所以你們仇視他們。可你們有時候也一樣,只在乎原主,不在乎後來者,明明做出貢獻的是後來者。”
他想到了自己在廢墟世界的經歷,因為他不是阿克托本人,所以無論他多麽努力,有些人愛的還是阿克托,只是在他身上寄托了對阿克托的追憶。就算他離開,有些人也不會念誦他的名。
“你們把矛頭對準了錯誤的對象,明明玩家是被迫而來,你們卻無條件仇視他們,認為他們就是為了來奪走你們的一切。”蘇明安攤開手:“可強製玩家過來的分明是世界遊戲,玩家也只是被害者。我支持你們警惕部分玩家,畢竟一些玩家確實只會打砸搶燒,但鮮明的是,npc中有好人和壞人,玩家也是好壞摻雜。”
“單純用‘玩家’與‘npc’的籠統一詞就進行概括、劃分與針對性歧視,不加以觀察,不加以考量,又與人種歧視有什麽區別?”
“一樣的淺薄,一樣的片面,一樣地肆意傾注自己的惡意,從個體強行涵蓋到群體。”
“只要是‘玩家’,就打為入侵者,施以警惕、防范、功績剝奪與歧視。玩家的好意必然是別有用心,玩家的功績必然是為了完成任務,玩家的自衛行為都是惡意侵略。”
“然後,隻將npc視作羅瓦莎的‘燈塔’。”
“可就算是羅瓦莎也存在‘愛德華’,就算是玩家中也存在‘諾爾’……以單一標準評判的燈塔,只會越來越淺薄。目前羅瓦莎並不平穩,內鬥只會讓希望的火光越發渺茫。”
“唯有把真正的危難解決,錯誤的矛頭才會徹底消失。羅瓦莎的燈塔,你們應當引領那些歧視與缺乏信息的人,切實利用玩家的有生力量,而不是一味地加深這一刻板分裂,這也是為了你們自己。”
思怡愣住了。
她後面的一堆護衛也愣住了。
片刻後,思怡才憋出一句話:“……你是司鵲的兒子?”
由於傳教光環的作用,她不自覺被他的話吸引,聽完後腦子暈暈乎乎。不過,她很快清醒了過來:“你的意思我難道不懂?但你當著我的面捅穿了司鵲的喉嚨,這事沒完——抓住他!”
護衛們朝蘇明安撲了過來。地面響起機械母神啟動的聲音,她的實力經過了加強,已然非常強大。
惡風拂面,周身盡是冷風。
蘇明安喉嚨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他拔出劍,周身光輝閃爍,準備好了戰鬥。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
何處無端,響起一聲龍吟。
“嗷——!”
低沉的鳴叫聲從四面八荒響起,蒼穹之上,現出一道暗金色龍影。
龍翼狹長,恍若遮天蔽日。金眸凜然,寒光爍爍。身軀偌大,恰似夜色中一抹鮮亮的火燒雲。
“龍——是龍!”守衛們尖叫起來。
在羅瓦莎,血統極高的龍不亞於天使與惡魔,誰見了都會退避三尺。
在人們震驚的視線中,巨龍拍擊雙翼,掀起龐大的颶風,引起一陣兵荒馬亂,卻唯獨避開蘇明安。
夜色迷蒙間,一個身著風衣的人影,隱隱立於龍頭之上,單手扶著龍角,單手伸來。
“上來。”
他的身周繚繞著金紅色的火焰,照亮了鼓噪的風衣。
蘇明安使用空間位移,快速沖了上去,恰好巨龍俯首,接住了蘇明安,又在下一瞬立刻拍擊雙翼,向九天蒼穹高昂飛去。
烈焰,狂風,夜色的火。
滿頭紫發在狂風中揚起,蘇明安回頭望了一眼遠去的白日浮城,又看向站在龍頭的蘇凜。
“為什麽會在隊友之中選我帶話?”蘇凜淡淡道。
“感覺你最不會被盜號。”蘇明安說。
“……接下來去哪?”蘇凜看向前方,浩瀚星子綴於夜空之中,一顆一顆似白潤潤的珍珠,一輪藍月高空懸掛,燦若玉盤:“你已經打下了亡靈地界作為基底,接下來想打血族?精靈族?機械族?還是乾脆世主?”
“這麽直接嗎?”
“不必太保守,不需要穩扎穩打推進戰線,羅瓦莎是個人實力極為重要的世界,有你與我配合,哪怕是單槍匹馬也足以令族群俯首稱臣。”蘇凜抱胸而立:“取決於你需要什麽……你之前乾掉了生命女神?我有聽到消息。接下來你想找誰?”
“你這麽配合我?”
“我見到了萬物終焉之神。”蘇凜淡淡道:“祂讓我很不爽,所以要贏。”
蘇明安差不多猜到,估計萬物終焉之神也是一副翹得不行的樣子,蘇凜也是一副翹得不行的樣子,兩個人一對上,那是霹靂擦火花。
“向上。”蘇明安說。
蘇凜抬頭看了看一望無際的星空:“……向上?”
“對,向上。”蘇明安說。
“……行。”蘇凜隱約猜到了蘇明安的意圖,他拍了拍龍角,巨龍長鳴一聲,向上高飛,角度瞬間傾斜。
“抓穩。”蘇凜側目。
且聽龍吟,直入九霄。
蘇明安打開面板,順手看了一眼司鵲給他代肝的進度。
數據入目的一瞬間,他瞳孔緊縮,心跳加快。
TE1·“先得其靈魂之光輝,而後驅使其生命之消亡”完美通關進度:77
TE2·“他們等待救贖已太久”完美通關進度:60
TE3·“我所在的……是你永恆存在的幻想鄉”完美通關進度:65
TE4·“無翼的鳥兒,會因你而長出血肉嗎”完美通關進度:100
TE5·“江河不轉,萬代尊榮”完美通關進度:62
TE6·“我聽見你在萬物潮漲潮落留下足音。”完美通關進度:42
TE7·“他合上了書本,一切從頭開始”完美通關進度:81
TE8·“你會與我編織同樣的藍天嗎?”完美通關進度:40
TE9·“啵啵啵,嘰嘰嘰”完美通關進度:76
……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