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正盯著桌上的戰報發呆,秦公公終於從外頭回來了,手裡拿著個東西道:「皇上,娘娘的回信。」
伸手接過來,宇文頡回了神,眼眸微亮地拆開,卻發現也是一幅畫。
「這是什麼意思?」瞇著眼睛看了半天,他還是沒能看懂,無奈地求助秦公公。
秦公公湊過腦袋來,皺眉道:「這……這抱著孩子的應該是娘娘自己,前頭馬上的應該是您,正朝著娘娘跑去,大概的意思應該是娘娘盼著您早日凱旋而歸。」
宇文頡怔愣,看了半天,好像是這個意思。
「那就擊鼓出兵吧。」
秦公公頷首,正準備出去傳令,誰知道皇帝自己也跟著站了起來。
「皇上?」他嚇了一跳,這主子該不會也想出去同人一起上戰場吧?
想得沒錯,宇文頡伸手就將旁邊的披風扯過來裹在了身上,然後大跨步走了出去。
秦公公臉都白了,跟在後頭連連勸道:「皇上,有霍將軍在呢,您沒必要……」
「朕去,士氣更足。」
「理是這個理兒,但是您需要保重龍體啊,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出什麼意外……」
「朕一路都在前頭,可見誰傷著朕了?」宇文頡側頭,目光清冽:「朕不是繡花枕頭,也不用被護在人牆之後,是把刀就該拿出來用,不然一直放著,等生銹嗎?」
秦公公:「……」
被帝王這氣勢給震住了,他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能躬身,看著帝王掀簾子出去,背影高大。
花春依舊在折千紙鶴,邊折邊嘀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我畫的東西。」
青裊道:「您畫得那麼簡單粗暴,皇上不會不明白的。」
不求君殺敵千萬,但求君平安歸來。那幅畫花春覺得是自己給宇文頡上的一堂寫實美術課,調轉的馬頭表達了她想要他平安歸來的願望,抱著孩子的自己的身影,更是表達了對他歸來的期盼和等待!
她覺得自己是很有繪畫天賦的。
「娘娘。」
賀長安走了進來,看著她道:「咱們得進宮一趟了。」
微微一愣,花春放下手裡的東西看著他:「出什麼事了嗎?」
難得見他表情這麼嚴肅,這幾日待在侯府裡一直風平浪靜的,難得的悠閒,又能發生什麼大事?
深吸一口氣,賀長安抿唇:「先上馬車,路上再細說。」
「好。」花春起身,穿了厚厚的外袍,扶著青裊的手上車。
隆冬的天氣,她穿的是狐毛大披風,所以就算肚子凸出來了,旁人也看不太清楚,頂多覺得她長胖了些。許久沒出來走動,花春的心情其實還不錯。
結果,在坐下來聽了賀長安說的話之後,她整個人都沉悶了。
「不知道宮裡怎麼走漏的消息,有人去給太后說了妳有身孕的事情。」賀長安道:「現在情況有些尷尬,妳一直瞞著太后沒稟明,身子的月份卻是比武貴嬪還大,宮裡流言蜚語不少,所以今日我不得不陪妳一道進宮解釋。」
花春沉默,臉色不太好看。
不用想都知道那群長舌婦會說什麼話,懷了這麼久一直沒吭聲,皇帝一走她又跑到侯府養胎了,現在被其他人戳穿有身孕的事,太后恐怕都不會拿好臉色看她。
這一天始終還是要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深吸一口氣,花春正襟危坐,雙目平視前方,暗暗給自己做好迎接大戰的準備。
慧明殿的氣氛十分凝重,太后斜靠在軟榻上揉著額頭,武貴嬪捂著肚子坐在一邊,旁邊還有許多妃嬪,但沒一個開口說話。
花春同賀長安一起進去,行禮道:「給太后請安。」
太后沒吭聲,眼皮都沒抬一下,花春卻感到了無形的威壓,像巨大的石頭,從她的頭頂壓了下來。
於是她慢慢地跪了下去,跪得端端正正。
賀長安有些心疼,卻只能繼續拱手,要是一併跪下去,那就不像話了。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太后才抬頭,目光冰冷地落在面前這兩人身上:「德妃現在還是不喜歡讓御醫把脈嗎?」
心裡一跳,花春伸手,扯開袖子將自己手腕露了出來:「太后若想把臣妾的脈,臣妾沒有半點不喜。」
「很好。」太后頷首,微微抬了抬下巴,旁邊的御醫便過來給她把脈。
月見伸手將花春扶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御醫把脈只用了不到一分鐘,便道:「很明顯的喜脈,應該已經三個多月了。」
儘管一早猜到了,但是在場的人,包括太后在內,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德妃妳……一早知道吧?」太后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問。
花春點頭,接著又跪下道:「此事皇上也一早知情,只是後宮險惡,不少人盯著臣妾不放,故而皇上才讓臣妾隱瞞,打算等胎象穩定了再告訴太后。但是…上次想說的時候,武貴嬪正好也懷孕了,太后無暇他顧,所以臣妾才作罷。」
這樣一解釋,太后的臉色就好看得多了,她也記得起德妃說想與她單獨說話,結果被武貴嬪懷孕的事情打斷了。那個時候,她就是要說身孕的事情吧。
本來這件事從別人嘴裡先說出來,太后是很不悅的,身孕這東西竟然還瞞著藏著,不擺明了有鬼嗎?但是弄清楚了之後,她就想得明白了,德妃也只是想獨善其身。
「那這樣說來,德妃娘娘的身孕比武貴嬪娘娘的早,若是產了皇子,那便是皇長子了。」許貴嬪小聲說了一句。
武貴嬪臉色微僵,卻還是笑道:「這樣也好,咱們後宮子嗣多是好事。」
太后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誰先生了皇子,誰便能坐上后位。只是,哀家不希望妳們兩人因此發生什麼爭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要相互扶持才是。」
花春頷首,正要鬆一口氣呢,卻聽得旁邊一個太監道:「太后娘娘,可否請御醫推測出具體一些的懷孕時間?也好讓奴才核對侍寢的記錄。」
太后點頭:「這個是必要的,也為我大梁皇子血統純正著想,請御醫再診一診吧。」
花春配合地伸手,心想這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結果手伸出去之後她才反應了過來,按照日子推算的話,那段時間皇帝是個夜行客啊,都是翻窗子去養心殿的,內務府怎麼可能有侍寢記錄?
背後出了層冷汗,花春下意識地就做了個把手往回收的動作。
這動作落在太后眼裡,就顯得格外心虛。
旁邊的月見姑姑溫柔地幫她固定了手腕,御醫診了半晌,道:「應該是三個月半左右的身孕,公公可按此推測侍寢時間。」
太監點頭,立馬拿著冊子核對起來,越對臉色越難看:「御醫確定是三個月半,不是四個月嗎?」
「不是,未足四月,這個很明顯,叫其他御醫來診斷也是一樣。」御醫斬釘截鐵地道。
太后臉色沉了,看了那太監一眼,又掃了掃花春和賀長安,突然開口道:「其餘人都下去,哀家有話要單獨問問侯爺和德妃。」
眾人相互遞了眼色,心裡都忍不住往歪處想,偷偷看當事人兩眼,然後紛紛行禮告退。
賀長安皺眉,捏緊了拳頭,卻無法反駁什麼,畢竟太后什麼也沒說,只是下這麼個命令而已。
人退出去了,內務府的太監立馬就跪了下來:「德妃娘娘當初還是花嬪,侍寢記錄只在四個月以前才有,三個月半左右……沒有任何侍寢記錄,倒是出宮省親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