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會讓人好好照顧萬氏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花春身上沒消散的戾氣,帝王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花春垂眸,勾唇道:「多謝皇上,您也不用擔心,方才的話只是告狀需要,臣妾也知道萬氏還在。」
輕輕鬆了口氣,帝王點頭:「妳知道就好,沒必要氣著自己。」
「這宮裡骯髒的東西太多了。」花春抬眼看他:「臣妾有強迫症,覺得該好好打掃一番才是。」
「妳想做什麼便做。」帝王道:「只要不犯死罪,朕都能將妳撈回來。」
霸氣!什麼叫霸氣!花春被他這話給感動得熱淚盈眶,抱著他的胳膊就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就放心了。」
睨她一眼,帝王道:「朕還要花精力在羲王爺身上,所以,妳得照顧好自己。」
「明白。」朝他敬了個禮,花春笑咪咪地繼續往前走。
她也不需要皇帝幫她做什麼,只要他在,關鍵時刻能主持個公道,那就足夠了。
這些日子在那群女人身上受的氣,以及萬氏的債,她總要討回來的。
後宮裡一片死寂,綠頭牌雖然只是個象徵性的東西,但是被封了,就代表那個妃嬪失了寵,宮裡這見風使舵的地方,定然是有不少人在背後笑話她們的。
這麼一想,淑妃就更生氣了,摔了一盞茶下去,怒道:「就憑花嬪一句話,咱們全都得了這樣的下場?!」
湯氏抿唇,想了一會兒道:「主要是皇上在氣頭上,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單純地遷怒而已。」
「花嬪那賤蹄子也別想好過了!」淑妃怒而轉頭對旁邊的宮人道:「給本宮傳令下去,花嬪宮裡的待遇與選侍一致!」
「是。」宮人應了。
湯氏看了她一眼,道:「您光懲罰花嬪沒用,她自己就是個不中用的,現在的形勢很清楚,德妃勢必要一枝獨秀,受盡恩寵,咱們加起來也鬥不過她,不如轉個方向,看看您真正該對付的人是誰。」
「是誰,這還用問嗎?」淑妃冷哼一聲:「武貴嬪現在應該是最輕鬆的了,就指著她那肚子飛黃騰達呢。」
「嬪妾其實一直有個疑問。」湯氏沉吟了一會兒,問:「侍寢的時候,娘娘有清醒過嗎?」
臉上一紅,淑妃嗔怪地看她一眼:「妳問這個做什麼?」
「嬪妾最開始有段時間很得寵,侍寢了很多次,但是奇怪的是,每次侍寢完,嬪妾都能睡著了一樣,中間的過程,完全不記得。」
淑妃一愣,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樣。」
「您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皇上壓根沒臨幸咱們?」湯氏問。
臉色一沉,淑妃拍了一下桌子:「別胡說,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
湯氏抿唇,低頭想了一會兒,換了個角度道:「您要這樣想,後宮這麼多女人,鮮少有人懷上身子的。德妃也就罷了,畢竟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但是武貴嬪,也就得寵了那麼一兩回,竟然比您還先懷上身子,您不覺得奇怪嗎?」
微微一頓,淑妃瞇了瞇眼。
最開始她和武貴嬪是一路的,兩人都沒恩寵,都跟了同一個主子,所以背後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
這宮裡還有一些皇帝未曾除掉的羲王爺的眼線,一般都是太監,負責傳話。
但是,假太監也不是沒有的。
想了想,淑妃道:「妳最近不是跟那許貴嬪有些交情嗎?那不如就趁機跟她們套套近乎,去查一查武貴嬪身邊的太監。」
「太監?」湯氏一愣。
「這宮裡的太監,可沒那麼乾淨。」淑妃道:「被妳這麼一提,本宮倒是有些懷疑,武貴嬪那肚子,可能有些蹊蹺。」
挑了挑眉,湯氏垂眸應下,又有些猶豫:「嬪妾是一直跟著您的,突然轉去她們那邊,怕是要惹人懷疑吧?」
「那好辦。」淑妃道:「跟本宮做場戲便是。」
花春開啟了找茬模式,將後宮裡的麼蛾子都翻了出來,什麼宮女莫名死在枯井裡,什麼玉器大量失竊,這類被人為壓下來的案子,都被她重新拎出了水面。
後宮因此一陣動盪,熹妃孟貴嬪等人都被牽連,皇帝降罪,重罪入冷宮,輕則降位份,熹妃變成了熹嬪,孟貴嬪則是入了冷宮。
要是一般的宮嬪那也就罷了,但是孟貴嬪是孟將軍的嫡女,這一貶,孟家的地位跟著下降,早已退休的孟將軍就不樂意了,進宮向皇帝討個說法。
「她殺了人。」帝王的解釋言簡意賅:「殺人償命,念在你的面子上,朕只讓她進了冷宮。」
孟有德啞口無言,這理虧在先,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了。但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這會兒被人翻了出來?
出去一打聽,原來是德妃在後宮攪合,不少人跟他透露,德妃就是當初的花京華,換了個身份,恢復了女兒身,連欺君之罪都被皇帝壓了下來,太后也不管,於是後宮只能集體當睜眼瞎,把花京華當花春看待。
「這怎麼得了?」孟有德回去找李忌越:「怪不得那麼難纏,原來是花京華,他還活著就算了,竟然是個女人,玩弄了咱們這麼多年!」
李忌越臉色發青:「你是說,咱們對著個女人行了幾年的禮?」
「是。」孟有德道:「現在看看要怎麼辦吧,咱們在後宮裡的勢力也在被她拔除,擺明了是要對咱們趕盡殺絕啊!」
「你別急。」李忌越瞇眼道:「馬上就是年末,羲王爺要回京了,咱們可以從長計議。」
羲王爺要回京了是沒錯,可是這回皇帝巡查封地,將羲王爺的兵力打散了不說,還用他的兵去打倭寇,就算王爺年末進京,能有多少把握幹大事?
心裡焦慮,孟有德就不免動了歪腦筋。
*** *** *** *** ***
花春去紫辰殿給皇帝請了安,然後兩人就一起從紫辰殿散步回養心殿。
「太后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妳還查到什麼髒東西,可以一併剷除。」
「目前就熹妃和孟貴嬪兩個人。」花春道:「其餘的人,不急。」
宇文頡挑眉:「妳還真是只會挑重點下手。」
熹妃被貶之後,她娘家人在朝中也噤了聲,算是讓他舒心了一點。後宮有很多妃嬪的娘家都十分令人討厭,剛開始擁護他,言聽計從,後來自家女兒上了位,便又是另外一副嘴臉,以國丈自居的都有,背地裡幹的禍害勾當也是不少。
所以,整治後宮,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整治前朝。
花春笑了笑,突然想起來問了一聲:「您的傷怎麼樣了?」
帝王抿唇,微微不悅地道:「不嚴重。」
停下步子,花春扛起他兩條胳膊,左右看了看:「我是覺得有什麼事情忘記了,那時候您不是寫信給太后說受了傷嗎?傷在哪兒?」
猶豫了一會兒,帝王還是不悅地伸手扯了頭上的金冠,一頭黑髮披散下來,他黑著臉拎了一截出來,道:「喏,這兒。」
花春:「……」
好吧,雖然可以明顯看見這截頭髮是被人砍過的,但是……這怎麼能算是受傷了啊!害她當初擔心那麼久!
不過,看他這個表情,好像的確是很在意自己的頭髮。本來是座高大的冰山,現在捏著頭髮滿目殺氣的樣子,卻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孩子。
鼓了鼓嘴,花春朝他伸手:「匕首給我。」
帝王一愣:「匕首?」
「別裝了,知道您隨身都有帶。」毫不客氣地伸手去他懷裡,花春掏出匕首來,取了自己頭上的簪子,割了一截頭髮下來,拿腰上的絲絛纏了,綁在皇帝那一縷頭髮上。
「這樣您也該平衡了吧?」捏了捏自己頭髮的斷截處,花春挑眉,重新把頭髮挽上。
宇文頡看呆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髮間搖搖欲墜的她的頭髮,順手抹下來捏在手裡。
「妳這樣,叫做結髮。」他道:「是皇帝和皇后才能行的禮。」
微微一愣,花春乾笑:「是這樣啊,那就算了,你還我吧。」
「不還。」手微微捏緊,帝王垂著眼睛看著她:「以後還用得著。」
花春一震,抬頭看他,後者卻十分瀟灑地將那一縷頭髮放進腰間荷包,然後徑直往前走了。
他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呆呆地想了一會兒,花春歪了歪腦袋。
以後……用得著嗎?
這個意思是不是說,他有想立她為皇后的想法?
心裡微微發熱,花春眨眨眼,覺得莫名有一種喜悅。雖然太后也說生了皇長子就扶她做皇后,可是這不一樣,他親口說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笑,直到前頭的人喊了一聲她才回過神。
「快走,要下雪了。」帝王道。
「嗯!」花春點頭,連忙小步跟上去。
眼裡看見的皇帝一身玄色龍袍,高大如山,眉目俊朗,像童話裡最英俊的野獸,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當真是好讓人心動啊……
嘴角咧得大大的,花春正想一個飛撲過去,卻看見帝王的臉色,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