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林管在一旁顯得很是急促,不過喊出這一聲的時候多少顯得有些尷尬。
“哎,放開那禁錮吧。”張寶成歎息著說:“這樣做也是於事無補的,你既然說他對你有恩,本就不該以他的性命來要挾,那是極端的無德之為。”
“這,是……”林管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手微微的一台,兩道金色的光芒被他收回了體內。張寶成又上前為楊存號著脈,閉目沉思許久以後點了點頭說:“好了,他開始適應那新的一魂一魄,估計不久就會醒來,但老夫實在算不出還有何機緣。”
對於那個世界發生的事,張寶成隻字未提,反而是朝高憐心和猴王鄭重的說:“你們先隨我來一下,老身有些事要拜托你們。”
“好!”高憐心不敢有違,馬上跟了出去,猴王沉默著倒也沒拒絕。
走出了小屋,一行人來到了巨大的神樹之前,神樹前已經沒了那象征至善至惡的巨鼎和平台,眼前的空曠只有翠綠的草叢。張寶成望著神樹沉吟了一下,轉過頭說:“猴王,若不是起死回生,而是重新製造一具肉體,現在的菩提鼎能做得到吧。”
猴王不知他為何這麽問,但還是點了點頭。高憐心身為菩提鼎之主已經隱隱懂得了一些這裡的能力,馬上又有些為難的說:“可前輩,造出一具肉體確實不難,難的是造出了也沒用!魂魄早已經飛離沒了肉身,那等於是死人了,真要三魂七魄歸位的話,那和逆天改命有什麽區別。”
“不用逆天,即可改命。”張寶成面色沉重:“有了肉身,其余的事老身自有辦法!他們的魂魄本該是魂飛魄散的下場,眼下躲於五行境內早是脫離了天道的管束,在這一點上老夫有自己的手段。”
“不知,前輩想為何人造肉身?”高憐心小心翼翼的問著,對於眼前的張寶成是敬畏相加,不僅因為他救了自己和愛郎的命,更因為眼前之人的修為高得無法窺視了。
“一個是眼前的我徒兒,林管。”張寶成猶豫了一下,還是歎息道:“另一個是你的滅族仇人,蕭九。”
“什麽!”高憐心一聽頓時心生惱怒,即使知道蕭九那時曾幫過自己和愛郎,可那血海深仇至今難以遺忘。
“沒錯,是蕭九。”張寶成面色肅然的點了點頭,也有些無奈的說:“金剛印主殺之性生變,憑空拘禁了太多的魂魄。即使他們已經贏了金剛印但也注定走不出那個世界,唯一的契機只能是活人為靈,這樣一個活人存在於金剛印的世界裡,才有可能解除他們靈魂上的封印。”
林管在旁聽著心裡有點困惑,活人為靈的話,自己也可以擁有肉身以後成靈,雖然成不了金剛印的主人但也差距不大。可為什麽那些人執意的想讓蕭九成靈,難道自己和他有什麽差別麽?
論修為,五丹之境足以獨步天下,同樣的魂魄存在,自己哪一點比不上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貪官?
“蕭九,為他造個還陽的肉身,不可能!”高憐心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面色上隱隱帶著幾分溫怒,張寶成的理由在她這根本就不成理由,對於什麽金剛印之類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他雖然動了手,但沒牽扯你一族多少的血債。”張寶成早料到她會如此決絕,苦笑了一下還是解釋說:“蕭九殺你高家滿門全是因皇家的指使,雖然他惡行類類,可你們真正的仇人也不是他啊。”
“況且!”張寶成咬了咬牙,還是開口道:“這事牽扯到了你情郎的列祖列宗,如果不以活人為靈的話,那他們就永生不得超生了。”
“胡扯!”高憐心頓時有些心慌,但還是倔強的搖了搖頭。
“確實,和你貿然這樣說,也很難理解。 ;Txt”張寶成沉吟了半晌,知道一時半會勸不了她,只能歎息道:“既然如此,蕭九的肉身造不造就等你情郎醒了再說,麻煩你和猴王先為我徒兒造一個可以還陽的肉身吧。”
高憐心雖然倔強著,可眼前之人救過自己的命,眼下他都退了一步也不好拒絕,最後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菩提鼎製造肉身的過程不算複雜,不過造出來的也不過是沒魂魄的軀殼而已。這裡的靈物可以憑著自己的本能遺願再造一具身體,不過要憑空製造的話還是有點難度。
神樹之下,高憐心和猴王商議著,開始摸索這為凡人造體的過程。
小屋之內,楊存依舊沉睡著,沒了那道禁錮靈魂開始在容納著那新的一魂一魄。小溪之邊,張寶成有些漠然的看著溪水的橫流,久久的終是歎氣道:“你還恨我吧,若不是情況危急,恐怕你都不願叫我這一聲師傅了。”
“恩!”林管的魂魄坐在他身後,尷尬之余又難掩一絲惱怒。
“呵呵,當年,為師確實無奈之舉,不過事後隻字不提為師卻是為你好。”張寶成回想往事,面上難掩幾分的惆悵:“如果說當年那樁婚事是為師所指的也沒錯,不過為師也是受意而為,根本不知道那時你的生母混雜其中。”
“我隻想求心中之困惑。”林管面色肅然:“當年起王帶兵打進東宮的時候我尚是年幼,但多少知道那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可林管想不明白的是,以你在朝廷的地位,當年為什麽要莫名其妙的指那一門冥婚。”
“為師,一生之**指了兩門婚!”張寶成有些抑鬱的苦笑著:“一是,當年指了溫家的長女給東宮太子!世上皆說這是一段壁人天成的姻緣,可誰又知道那一段姻緣並不是為師所願,說白了不過是被人借了口舌。”
“那第二段呢?你怎麽解釋。”林管提起這個的時候,眼裡已經有些發紅了。
“自然是你恨為師的原因了。”張寶成苦笑道:“當年你投於為師門下,為師隻道你是個孤獨於世的可憐人,萬沒想到是你的母親為了讓你有個好前程而撒了那樣的彌天大謊。”
“可,那是冥婚啊。”林管眼裡頓時盡是恨意,忍不住的怒吼道:“當年皇太子為皇上擋了那一劍而歸天,你親自為他指了五死五活十段冥婚,溫家的次女包括其他的官家女兒都是活婚,為何又要為他指那五段殉葬的冥婚。”
“皇家的規矩,或者說,聖上的恩寵。”張寶成面色凝重:“當年太子的冥婚,娶十個女子,五活寡五殉葬。活著的五個,是八字大吉護佑皇太孫的上辰八字,那些女子出身官家,命裡自然有福。”
“這,全是皇上的意思?”林管有些詫異,眼神依舊有些惱怒。
“沒錯,是當今的皇上特意拜求我的。”張寶成難掩調侃的說:“包括眼下的東宮之主,強如溫家也不能不尊從這個事實,當年的官家之女全都成了活寡之相。而她們與太子冥婚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在八字上庇護皇太孫成人而已。”
“五個殉葬的呢?”林管壓抑不住,有些發怒的吼道:“當年不是說殉葬者皆要清白之身,我娘有了我早已不是完壁之身了,為什麽她還會被選去活埋給那個狗屁的太子。”
“那還不是因為,一開始你娘就騙了那麽多人。”張寶成被譴責時有些無奈,雖然後果是自己鑄成的,但始終這一切並不是自己的錯。
林管出身於京城河邊的一戶漁家,父親捕魚時溺水身亡了。年輕的母親含辛茹苦的帶著他,上頓吃了沒下頓,孤兒寡母的生活何其的艱難。掐縫那時候宮內有所變故,起王帶兵攻打東宮以後死了不少的人,奢侈大氣的皇家立刻貼榜招人,補充大量的宮女太監入宮。
那時,身為國師的他也是想尋覓幾個天份高的徒弟收於麾下。母親帶著年幼的兒子已經生計艱難了,基本到了炊煙難起的地步,恰巧那時丈夫的姐姐在宮內當了一個不大但卻有實權的差,為了自己家的血脈和弟弟的兒子著想,這位姑姑冒著欺君的危險,使盡了人情和手段為母子倆找一個進宮謀生的機會。
那時候,皇宮初縫大亂,很多的事情都檢查得很不細致,那位姑姑又因為人員的短缺而得到了很大的權利。在那個背景之下,母子倆很容易就混進了宮內,在她瞞天過海的手段之下,那已為人母卻略有姿色的弟妹竟然以黃花閨女的名義蒙混過關,進了宮當起了宮女。
更喜人的是可愛的孩子天賦極高, 在道玄之學上更是有天長之根。一眼就被國師看中了,自此年幼的林管成了張寶成麾下傑出的弟子之一。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過得很安穩,弟弟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的。誰知太子不久後為護父而慘遭不測,國師授命為太子選五個時辰為陰的上佳的宮女殉葬,而天意弄人的是那位本以為迎來了盼頭的母親也名列其中。
欺君之罪,牽連家眾!皇家的規矩森嚴殘酷,那位母親連提都不敢提自己還有個幼兒存世,甚至連悄悄和兒子說一聲道別都不敢,在驚恐和絕望之下被殉了葬,臨死都不敢讓人知道她在世上還有自己的骨肉。
一切都塵唉落定,當知道這個消息之時,年少已經學有所成的林管驚呆了,這對他無異於是晴天霹靂。這個不幸的消息,他只能選擇自己忍受那失去至親的痛苦,黑夜裡暗地的哭泣著,卻也不能把這份淒苦告訴其他人。失去了最愛的母親,他不願再失去那個為了自己而冒天大風險的姑姑。姑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母親的死他只能含著淚默默承受,不能與誰分享那皇家的專政下這屈死之案,更不敢再提那幾乎是冒天下之大不諱的欺瞞。一切成了現實,沒人敢去提那殘酷中隱瞞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