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巡撫不給你總兵方便的話你就是叫破大天也沒用,告上朝廷的話金殿對峙人家也可以振振有辭,總不能在這太平年代為了你幾個破兵的調動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吧,要往嚴重了說你這純粹就是舉兵擾民。
說白點,地方兵在朝廷眼裡就是一群不得不養的閑人,尤其是到了太平時候這種嫌棄的感覺就更嚴重了,總兵去朝廷跑得最勤的就是要錢的事,自然也是不受戶部那群一毛不拔的家夥待見。
而巡撫則是在交稅銀的人,而且每年除了上交白花花的銀兩外對不少實權派還有一份孝敬。兩方一比較自然是高下立判,人家巡撫拿個不勞民傷財的旗號就足夠把你壓下去了。
更憋屈的是不受待見就算了,地方上稍有匪事或是賊患的話還得總兵這邊出人剿滅,受人的氣還得幫人家出生入死的,要是剿得不好的話還容易被問罪,這他媽的上哪說理去啊。
可問題是你不乾不行,不乾的話巡撫一紙肯定是一紙奏折以剿匪不力之名上告朝廷,窩囊這是另一說沒準頭上的鎢砂帽也會不保。更鬱悶的是一但出了賊禍置之不理的話,人家罵的全是當兵的沒人罵當官的,八字不硬的話還得被老百姓罵得吐血而死。
所以即使受著這窩囊氣也不能出工不出力,可想而知這和平年代的總兵當得是有多憋屈了,雖然位高權重不過不如表面上那麽風光。
統領地方官員的巡撫,手握一方雄兵的總兵,雙方各有權限卻又不是平起平坐,這二者間的摩擦有多大可想而知了。
梁總兵都吃了這麽多年怨氣,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有不少是吃足了苦頭,雙方間積怨甚深這會逮到了翻身的機會下手絕不會留情,一群武大粗本來就擅長揍人的活,這會可以說打得一個個哭爹喊娘的滿地找牙,那真叫一個痛快啊!
秀才遇上兵是有理說不清,和你說律法的時候你沒人家有文化,不過動起拳頭的話誰還說那麽多廢話,這時候就算你巧舌如簧的唱一遍十八摸那也是照揍不誤。
“拜見大人。”朱濤帶著人走了進來,無視滿屋的狼狽直接走到了梁華雄面前行禮。
“還沒找到嚴大人麽?”梁華雄難免得意洋洋,不過說話的時候眼裡是寒光一閃,忍不住狠狠的咬起了牙。
他和嚴修文可沒那種什麽同撩之誼,嚴修文也沒給過他這個客氣,都已經撕破臉皮了這會他是恨不能把這混帳東西抓起來折磨他個生不如死。
“還沒,嚴大人小心謹慎估計聽到了風聲早就跑了。”朱濤面無表情的點著頭:“不過他的身邊早就有二爺的人盯著了,這家夥倒是夠狡猾的,丟下一家子老小直接逃出了城,此次二爺萬事具備自然不可能讓這條大魚跑了。”
“這狡猾的東西!”梁華雄恨得是滿面獰色,自己動手前已經布置得夠小心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走露了風聲。
“梁大人直管安心等待就是。”朱濤倒是理解他的這股子怨氣,馬上陰森森的笑道:“嚴大人一直在我家二爺的視線范圍之內,不過他現在還有點利用價值所以二爺還沒打草驚舌。[;超多好看小說]二爺說了梁大人隻管好好的處理這官場上的事即可,等到梁大人將局面穩定下來時,二爺保證送上一個活蹦亂跳的嚴修文給大人慶功。”
嚴格來說嚴修文這人算不上好官,但也絕沒到昏官的那個地步,這位江蘇巡撫最讓人刮目相看的就是他悶聲發大財的脾性,在這富饒之地當了那麽多年的巡撫即使遭人嫉妒但他做事滴水不露從不落人口舌,這才能安穩的一直身居這個高位。
嚴修文算是寒門出身,自幼苦讀拜算是一方有名的才子,而他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就是後來拜了個好老師:曾任禮部尚書的帝師陳敏陽,說來他和陳敏陽也是同鄉,當年是有幸拜入陳老的名下才得有今日的地位。
若不是他那看似寒酸的私塾先生與陳敏陽是八拜之交,恐怕他嚴修文也會和其他沒有依靠的寒門學子一樣,即使才高八鬥但臨到老也只能混個知府知縣什麽的當當。
所以嚴修文一直很尊重這位授業恩師,也清楚陳敏陽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機會,說難聽點他老子死的時候他都沒哭過,但老陳一傷風感冒他都得流著淚玩幾天衣不解帶的伺候,在老頭子身上的感情投資那叫一個到位,也就是這樣他才一步一步的成為老陳青睞的弟子。
嚴修文考取功名在陳敏陽的周旋下留在了禮部當了不大不小的一個主事,按理說有功名在身時頂多找個衙門混個師爺當當,沒資歷沒人脈的話別說當京官了,就是當地方官都不太可能,不過有老陳這個帝師的發話嚴修文自然是一路無阻的入了職。
後因他為人圓滑懂得迎合上鋒,再加上受得恩師的青睞在老皇帝面前美言過幾句,這仕途上可以說是平步青雲順風順水,二十多年的時間就走到了江蘇巡撫這個位置。
有時候資歷和江湖地位就是這麽回事,陳敏陽是禮部尚書,也是帝師,按理說都是沒什麽實權的名號可人家就是面子大,他一發話舉朝上下誰不給幾分薄面,在他的關照之下嚴修文想不發達都難。
嚴修文的私生活也亂,不過為人低調懂得收斂行事,畢竟江蘇身為國之糧倉,巡撫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沒了老陳當靠山嚴修文也是慌亂了一陣,巡撫的椅子一下就長了刺一躺讓人坐立難安。
恩師在位時他自然是投其麾下以弟子禮敬之,恩師告老還鄉以後嚴修文立刻上拜溫遲良願為其羽翼,可以說老溫改朝換代的清洗還沒開始他立刻就站了隊,絕對是那種認時務者為俊傑的突出代表。
他是不是皇權的死忠不知道,不過最少他第一時間投靠了老溫,老溫代表的就是新皇。
梁華雄在心裡已經當他是了,這會是抱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想法,憋了這麽多年的一口惡氣不出是不行的。
身為手握雄兵的總兵卻經常因為一些瑣碎事低聲下氣的去求這個巡撫,老梁自己覺得確實夠窩囊的,老梁不是小雞肚腸的人不過也不是那種息事寧人的主,這會事都幹了要不把那姓嚴的吊起來打一頓老梁咽不下這口餓惡氣。
嚴修文這貨也不是什麽與人於好的家夥,以前給朝廷上奏折的時候沒少給梁華雄小鞋穿不說,仗著他老師陳敏陽在朝堂上的地位還淨給老梁氣受,無時無刻不在顯擺著他巡撫大人的威風,幾乎把欺負老梁當成了他的樂趣之一。
京中沒什麽依靠的梁華雄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光是梁華雄奏折上給他穿的小鞋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再加上地方衛所那群家夥惹來的破事,可以說老梁光是受氣都已經忙得沒時間乾別的了。
朝廷的態度一直是偏向嚴修文幾乎不理會梁華雄的解釋,因為這太平年頭掌兵的不受待見,他們這些地方兵更是爹不親娘不愛的,地方衛所在朝廷的眼裡幾乎成了混吃等死的貨色,撥來銀兩的時候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恨不能叫這些家夥自生自滅。
一但有大戰事的話出征的一般不是雙極旗就是師家軍,再不行的話還有皇家自己的武王和禁軍,地方衛所兵的戰鬥力一向是備受詬病的,甚至戶部還幾次發過狂言說養這麽多兵和養豬有什麽區別,豬還能殺了吃肉, 這些兵就是純粹在浪費糧食。
西北西南乃至是東北這些邊境上的兵馬還吃香一點,最起碼這些地方三不五時的賊患民變什麽的少不了兵馬鎮壓。這些慌蠻未開的地方年年都鬧民變,匪事那更是三天兩頭的頻繁,在這種地方當總兵光每年吃朝廷下撥的餉銀和撫恤銀就是一筆很大的進帳,碰上有些繳獲可以私吞的話也可以撈個盆滿缽滿的。
而像江南兵或許兩湖的兵馬那都是後娘養的受氣包,大華上下尤以這最是繁榮的地方反而總兵是最沒權利也最不受待見,這個地方越是安定那他的總兵就越討人嫌。
畢竟太平盛世下他們最多就剿剿幾個不成氣候的山賊而已,這些太平地方的總兵說白了就是沒事打蒼蠅的主,巡撫和總兵手頭的權利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巡撫是個讓人眼紅的肥差,最不濟的話當個知府也能撈他十萬雪花銀的,至於總兵這一職的也就呵呵了,在一心想升官發財的人眼裡那是連知縣都不如的苦差事,否則的話朝中無依無靠的梁華雄也混不到江蘇總兵這個位置上。越是繁榮安定的地方當兵越不劃算,這總兵一職幾乎就成了可有無可的擺設,梁華雄這總兵做得憋屈好歹也抗了這麽多年,中間多少次想一氣之下辭官歸田他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