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鈺的眼神微微一閃,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顯然是沒想到身居高位的瑞妃,竟然會死了。他們臨行前,這個霸道嘴巴厲害的瑞妃,還生龍活虎地和人打架來著。
沈嫵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驚詫的神色,她從來沒想過,浸淫後宮多年的瑞妃,竟也會就這麼沒了?而且太后那邊傳遞消息的時候,連句像樣的說法都沒有,只是催著皇上趕緊回宮,顯然這其中必有隱情。
“先把太醫找過來。”齊鈺的臉上很快便恢復了常態,他揮了揮手,打發身旁的小內監下去找太醫。
李懷恩通傳完消息之後,見皇上並無多大的反應,便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他輕咳了一聲,慢慢地退到一邊。
“阿嫵,該你走棋了!”齊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棋盤上,輕聲對著她說了一句。
沈嫵回過神來,將手中捏的棋子放到了棋盤上,兩人繼續廝殺。
太醫很快就過來了,不過皇上和姝修儀在走棋,他也不敢打擾,只是垂手立在一旁。
“嘖嘖,愛嬪的棋藝果然高超,朕應對著都有些吃力。這盤和局吧!”皇上邊說邊抓起他那邊的幾顆棋子,朝棋盤上一丟,臉上露出幾分讚賞的神情。
沈嫵的眉頭輕輕挑了一下,她方才分了心,已成敗局。卻沒想到皇上願意和棋,看樣子心也不在此處。
“朕問你,依著姝修儀腳上這傷,此刻能趕回京都麼?”齊鈺捧起一旁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冷聲地詢問著一旁的太醫。
那個太醫連忙往前站了一步,慢慢地彎身行禮,輕聲回復道:“回皇上的話,姝修儀腳上的傷已經出現發癢的症狀,證明慢慢癒合。不過傷口畢竟較深,還是不能太過顛簸,所以坐的馬車應該比較平穩才行。連著趕幾日的路程是沒有大礙的!”
對於他的回答,齊鈺慢慢地點了點頭,顯然十分滿意。
“成,若是趕路的話,朕會派人把你安排在朕和姝修儀的馬車之後的一輛車上,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問題,隨傳隨到。”皇上拍案定了下來,吩咐完太醫之後,便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李懷恩,讓各人準備東西,明日一早便出發!”齊鈺這回又把李懷恩叫到面前來,敲定了回宮的時間。
當這個消息傳來之後,各人都忙碌了起來。原本還有好幾日才是歸期,忽然提前了,不少人都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洛陽是個富饒的地方,街市上極其熱鬧,所以不少人的行李都增添了一倍的東西,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拾好,當真是有些困難。
明音和明心也帶著幾個小宮女,連夜地收拾東西。好在沈嫵這腿壞了,幾乎沒有看到什麼好風景,更沒有出去逛街,所以行禮並沒有增加,只是按照原樣收拾回去即可。
皇上和沈嫵躺在一張床上,兩人皆是平躺著,只是各蓋各的錦被,中間還留有一小段距離。
燈已經滅了,沈嫵卻睡不著,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帳頂,臉上露出幾分悵惘的神色。前世的瑞妃如何死的,她都已經不記得了,只是希望這一世不要弄得不明不白才好。
“哎——”沈嫵長歎了一口氣,興許是想起自己前世的死,心底有些惆悵。
“歎什麼氣,不吉利。”身旁的男人立刻就開口了,聲音壓得有些低沉,但是因為兩人睡在一起,倒像是在耳邊悄聲呢喃一般,帶著幾分磁性。
沈嫵有些失笑,頭一回聽到歎氣也不吉利的。她將胳膊伸出錦被之外,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看著黑暗之中皇上的側臉。窗外的月光有些傾瀉進來,只能依稀瞧到他側臉的輪廓。
“瑞姐姐去了,皇上會捨不得麼?”沈嫵手摸著下巴,忽然就開口問道,語氣裡帶著幾分好奇。
其實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方才那番問話,幾乎是出於自己的本能,無法控制一般。只是心底非常想知道罷了,興許是透過瑞妃的死,來忖度上一世她死的時候,皇上是怎樣的心境。
“不會,到目前為止,這個世上只有朕的母妃離世之時,朕捨不得過。”興許是此刻偏暗的環境,又或許是那幾分傾瀉到他身上的月光太過柔和,竟讓他這般毫無防備地將心底的話告訴沈嫵。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顯然對瑞妃,是真的沒有一絲捨不得和留戀。沈嫵的眸光暗了暗,心口一涼,明明告誡自己不要期待,卻總是忍不住帶有了希望。
畢竟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那麼多年,即使是個畜生,也該培養出感情來了。
“皇上對瑞姐姐印象最深的地方,在哪裡?”因為皇上方才的表現,沈嫵的膽子也大了些,直接開始將心中好奇的問題都拋了出來。
齊鈺輕皺著眉頭,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朕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朕不喜歡她,朕不喜歡聒噪的女人。”
沈嫵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皇上有一副鋼鐵鑄造的心腸,刀槍不入,即使是知道了瑞妃的死訊,一開口卻也沒一句讚揚的話。
“若是硬要從她身上,找出一點朕喜歡的地方。那便是得理不饒人!至少不會隨便就吃人虧,不過現在從她已經離世看來,這唯一的優點,也面臨著要消失的下場。”齊鈺再次開了口,不過話依然不好聽,渾身長了刺兒一般。
沈嫵賭氣似的翻了個身,不想用力過猛,竟是直接凍到了腳腕。於是她立刻吸了一口氣,僵直了身體不敢亂動。
“趕緊睡吧。哪兒那麼多廢話!”皇上顯然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便深處一隻手臂來,搭在她的腰上,慢慢地將她翻了個身,兩人臉對著臉。
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就一直沒有拿下去。沈嫵輕輕閉上了眼眸,準備入睡。
待第二日清晨,車隊就準備好了,直接出發。沈嫵被皇上勒令只能躺在裡面的榻上,上面鋪了好幾層厚毯子,十分柔軟。卻也生生地將她逼出了一身汗,沈嫵便有些不樂意,情緒帶著幾分暴躁。難得的耍了一回小性子,根本就不理會皇上。
齊鈺也知道她難受,拼命地讓人送冰進來,還得放的遠些,免得真的凍著她。不過這冰融化快得很,哪裡能堅持多久。直到最後,沈嫵折騰得睡了,才算是作罷。
太醫每日都要被傳召好幾回,身旁帶著個司藥司的宮女,隨時探查沈嫵腳腕上的傷口,究竟恢復得如何了。
跟在太醫身後的,恰好就是雲溪。她看見沈嫵,好幾次想張口搭話,但是皇上就在身邊守著,一直沒找到機會。
自始至終,沈嫵都很少跟她說話,只是偶爾有要注意的地方,她才會詢問雲溪。
沈嫵對雲溪,雖然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其實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雲溪的身上。她在悄悄地觀察雲溪,每當皇上往這邊瞧的時候,雲溪都會下意識地低一下頭或者扭過臉去,不去看皇上。
表面上看起來像是無意的舉動,但是次數多了,就惹起了沈嫵的懷疑。為了驗證她的猜測,她會經常性地突然開口叫皇上。一直專注地替沈嫵換藥的雲溪,每回都扭過頭去,還有好幾次因為太過突然,手一抖竟是碰到了沈嫵的傷口。
好在沈嫵此刻已經能忍住了,她總要咬緊牙關憋住,暗自在心底鄙視自己。想要摸清雲溪的底,此刻還要自己來遭罪。
馬車行進已經有幾日了,因為沈嫵的腿腳不便,每次到了驛館,皇上還是下令休息的。今晚便可到京都,太醫帶著雲溪剛下了馬車,皇上便盯著沈嫵看,臉上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嫵的目光還追隨著雲溪的背影,待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皇上抓了個正著。
“從什麼時候起,愛嬪竟然對著一個小宮女感興趣了?比關注朕的時間還長,只要她來了,朕就相當於不存在一般,愛嬪連個眼神都捨不得給了!”齊鈺的語調微微上揚,話語裡帶著十足的調侃意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似乎要將她的答案逼迫出來一般。
沈嫵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她在心底暗自責怪自己不謹慎,卻也無可奈何,也唯有想法子應對。
“嬪妾覺得那小宮女有些奇怪。”沈嫵思考了片刻,才輕聲開口,臉上帶著幾分糾結的神色。
齊鈺聽得她如此說,不由得輕輕地笑出聲,拿起桌上的茶壺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沈嫵的手邊。
“給朕說說,有何奇怪的地方?”齊鈺見她精神好些了,心底便存了捉弄她的心思。她此刻願意說,他自然也願意聽。
“其實嬪妾是嫉妒了,那個小宮女對於皇上的存在,可是很敏感呢!無論皇上做什麼、說什麼,但凡你有一丁點兒要靠近她的意思,她就會立刻躲避。有人說若是喜歡一個人,才會在意他。那個小宮女如此在意您,嬪妾就想,這宮裡頭是不是又要多一位妹妹了!”沈嫵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臉上隨時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心裡卻是越發憂愁。
這個雲溪,究竟是有何目的?原本只以為是有人派她到自己面前監視的,此刻瞧來,雲溪似乎更在意皇上。難不成是要通過她來接觸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