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嫵微微一愣,連忙想要站起來,由於動作太急,竟是腳底一滑再次摔得坐了回去,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明音眼瞧著她摔了下去,肯定是救不了,嚇得連忙閉起了眼睛。頓了片刻才趕緊跑了過去,仔細打量著她。
“婉儀,您沒事兒吧?可摔疼了?”明音伸手想去攙扶她,卻見沈嫵一手抹著臉上的水珠,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甩著。
明音的目光上下遊移著,在尋找是否有地方傷了。邊看邊不忍心再看,嘖嘖,婉儀的身體真是凹凸有致,皮膚光滑細膩,同樣身為女人,對比自己的簡直不能忍!
“哎呀,手臂上劃傷了!”明音的眼神掃了一圈,才發現沈嫵的左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流血,混合著水珠往下面滴,瞧著甚是嚇人。
沈嫵閉著眼睛,齜牙咧嘴的模樣,哪裡還顧得上平日裡的規矩。沈王府的四姑娘,其實最嬌氣不過,怕疼又怕苦!上回被皇上用避子湯吃了一回苦,這回聽說他的龍攆到了,有被嚇得吃了一回疼。掃把星!
她不停地吸著氣,明音連忙扶著她出了湯池,拿起幹布細細幫她的身子擦拭乾淨。
“皇上如何會來?不是應該去找許衿的麼?”沈嫵急匆匆地撩起濕噠噠的長髮,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動作太大又引起了手臂上的傷口,她急得險些跳腳。
倒是明音在一旁伺候著,見她如此著急,有些不知所措。沈嫵面對敵方妃嬪,一向是掐尖不肯吃虧,面對世家這邊的妃嬪,則是對上逢迎對下從不軟弱。而對上皇上那惡劣的性子,始終不溫不火地吊著皇上。此刻竟會有這樣的一面,不由得心中覺得好笑。
“婉儀別著急,皇上只帶了幾個貼身伺候的過來,並沒有大張旗鼓的。也是龍攆到了錦顏殿門前,看門的太監才發現的。看樣子皇上是不想聲張,興許是有何重要的事兒,要跟婉儀商量吧!”明音輕聲細語地安撫她,手上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
“婉儀。”明語也快步走了進來,臉上焦急的神色顯而易見。
“怎麼說?”沈嫵也不跟她廢話,邊低頭穿衣裳,邊輕聲問了一句。
“皇上面色不佳,蘭卉姑姑和明音姐姐正在外頭帶人伺候著,也不敢放太多人出來尋你,免得惹惱了他!”明語也沖上來幫忙,主僕三人好容易把沈嫵收拾妥帖了。
因為皇上過來,並沒有說要讓沈嫵侍寢,所以此刻她還是規規矩矩地穿著錦衣羅裙。青絲半幹也來不及束髮了,匆匆抓了兩下便走去內殿。
“見過皇上,嬪妾不知皇上前來,來不及收拾,還請皇上恕罪!”沈嫵剛進入內殿,便連忙福身行禮。姿勢標準,態度謙卑,低眉斂目,活脫脫一副乖巧受氣小媳婦兒的模樣!
同龍乾宮上下宮人一樣,沈嫵在皇上身邊那麼些年,自也總結出一套謙卑躲虐法。皇上開心的時候,可以使小性子,但是態度要謙卑。皇上不開心的時候,請一直謙卑著!
“愛嬪,這就準備歇下了?”坐在上位手捧茶盞的男人,慢悠悠地從薄唇裡擠出一句話來,語氣裡卻是帶著十足的不爽。
沈嫵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起頭,悄悄打量著皇上此刻的神情。無奈身穿黑色龍袍的男人始終面無表情,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沈嫵只能在心底暗自歎氣,都活了兩輩子了,無論能猜透誰的心,卻都無法看透帝王所想,功夫不到家!
“皇上整日憂國憂民,日理萬機,嬪妾自是不能比的!”最終沈嫵挑了個保險的答案。
齊鈺不滿地“嘖”了一聲,手撐著下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愛嬪每次回答朕的問題時,總喜歡說廢話!怎麼,怕真話惹惱了朕?”男人咄咄逼人的問題再次甩了出來,根本不給沈嫵回避的機會。
內殿裡一下子便陷入了難耐的寂靜之中,候在一旁的李懷恩和幾個宮女都渾身冒冷汗,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這是在哪裡惹得一身火,卻來錦顏殿撒氣呢!
“嬪妾準備沐浴之後,先把那玉佩的掛繩編完的,就去睡!”沈嫵此刻倒是恢復了幾分淡然,眼睛一轉便看見小桌上未來得及收起的掛繩,心頭便有了主意。
皇上自然地跟著她眼神的方向看過去,一下子便瞧見了那精緻的掛繩。掛繩是明黃色的,顯然是為他編的。男人臉上陰沉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些,毫不客氣地拿了起來放在手中把玩。
“怎麼,傲氣十足的姝婉儀也會想起來討好巴結朕?”皇上輕輕偏著頭,嘴角帶著一絲譏誚的笑意。
沈嫵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皇上將腰間的佩玉解了下來,直接放在梨花木桌上。
“你這掛繩編好之後,便直接掛在朕的玉佩上吧!朕今兒看你順眼,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你的討好!”齊鈺一副給了沈嫵天大恩賜的模樣,話音剛落便站起身,也不廢話直接往繡床上走。
“都下去吧,朕和姝婉儀要歇息了!”齊鈺揮了揮手,李懷恩幾個自是不敢多話,連忙垂頭俯身行禮之後,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今兒那些女人,把朕噁心得晚膳都沒吃好,當真是晦氣!”他邊語氣不滿地抱怨著,邊動作煩躁地扯著身上的龍袍。
無奈平日裡都是由旁人伺候的,現如今真要自己動手,還是頗有些困難的。沈嫵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替他脫衣裳,低頭不語。
齊鈺稍微一低頭,便可以看到沈嫵光潔的額頭和黑亮的青絲,從她身上散發出剛沐浴完的淡香,顯然是混入了薄荷,頗有幾分安神靜心的效果。男人難得耐心任由她擺佈,待拖到了只剩下裡衣的時候,他竟是張開雙臂,一把摟住了沈嫵的細腰,將她抱個滿懷。
“可惜了沒吃飽,若是早知道朕最後淪落到愛嬪這裡,如何也得死撐下去,來好好地折磨一番愛嬪!此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齊鈺的頭靠在沈嫵的頸窩處,邊說還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似乎想要讓她身上的馨香味,在鼻尖縈繞地更久一些。
沈嫵的眉頭一挑,從皇上這幾句話之中,她自然是猜測到了幾點。皇上一開始沒準備來錦顏殿?還用“淪落”二字來形容到這裡的心情,那為何還要委曲求全地來?甚至沒有大張旗鼓,還是偷偷摸摸的?
“愛嬪又在揣摩朕的心思了?愛嬪你要小心,朕的心思若是全被你猜中了,朕會殺人的!”他冷聲問了一句,便抬起頭來,緊盯著沈嫵的眼眸,半真半假地警告了一句。
“天色不早了,皇上還是趕緊歇息吧!嬪妾在皇上眼中,一向只有一張臉還能湊合著看,哪裡有本事兒猜中您的心思!”沈嫵伸手牽住他的手掌,不欲再和他多費唇舌,拉著他直接往繡床上走去。
與皇上較真,最後吃虧的肯定還是自己!
兩人平躺在床上,皇上睡在靠外面的地方,因著沈嫵的左臂還有些疼,便與他拉開了些許的距離。不過似乎今日的齊鈺十分想和她靠進,不依不撓地擠著她。
“皇上,嬪妾方才在湯池裡摔了一跤,左臂被劃傷了。嬪妾除了怕苦還怕疼!”沈嫵慢慢地坐了起來,邊說邊挽起了裡衣的衣袖,露出潔白的左臂,小臂上的確有一道劃痕。
兩人四目相對,沈嫵的手臂突然接觸到外面微冷的氣息,不由得縮了一下。見皇上臉上並無愧疚的神色,也沒有要朝外面挪的預兆,便放下了衣袖,在心底暗歎:沒人心疼,做給誰看!總之皇上就是個冷心冷肺的。
正當她在心底腹議九五之尊時,躺在身邊的男人向外翻了個身,冷聲說出了一句:“沐浴竟然能滑到,還弄上了自己?蠢得沒邊的女人!”
沈嫵對著帳頂翻了個白眼,她什麼都沒聽見!皇上一定是在罵別的女人!
皇上對姝婉儀的另眼相待,大多因為床上的歡好,姝婉儀最賣力!不過這一次,兩人竟是什麼都沒做,就純粹地躺在床上歇息。
不過沈嫵這一晚睡得並不好,經常是被胳膊給疼醒的。每次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能看見男人那張英氣的臉近在咫尺。顯而易見,他又擠了過來。即使兩人依然沒有同衾,但是睡熟了之後,齊鈺似乎很喜歡往溫暖的地方擠。
到後來,沈嫵索性不睡了,輕閉著眼眸假寐。翻了個身後背朝著他,果然過了片刻皇上又貼了上來。
她的腦海裡思緒萬千,前世她就發現,齊鈺有時候跟她同床而睡,總會向著她挪,然後被什麼警醒,再把靠近的身體挪回去。此刻她才明白,那並不是皇上做了什麼噩夢,而是習慣使然,想要靠近溫暖的地方,但是心中防備,就自然地警醒再睡回原來的地方。
果然,前世的盛寵只有寵,沒到愛的地步。
齊鈺卻是不知她如此煎熬的一夜,夢裡始終有個軟糯糯的大棗糕,剛出鍋還冒著甜香的熱氣,可是卻長了腿拼命地跑,他就拼命地追。今兒沒吃好,害得他都沒幹成重要的事兒,一定要吃上這個能跑的棗糕。
沈嫵想通了之後,正悠長地歎了一口氣,就感到身後的男人整個都貼了上來,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狠狠地搭上了她的腰肢,將她整個攬入懷中,似乎不讓她再挪動一般。
她只要一動,攬住腰間的那只手就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氣。她咬了咬牙,欺人太甚,不僅不讓她好好歇息,還不讓她動彈了。再次咬了咬牙,默默地忍了!
而睡得香甜的齊鈺,則是一陣心花怒放。大棗糕終於跑不動了,他就說嘛,一個畜生不如的棗糕而已,怎麼可能跑得過一代明君!不急著吃,先好好折磨一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