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哥, 我遇著班長了。”
孟文飛下午的時候就看到了方靖的這條消息, 但他沒在意。他想著就跟她遇著的外婆一樣, 也是樣子或是氣質很像的陌生人。看起來她似乎又有一篇故事要講, 所以孟文飛沒有馬上回復, 想等著晚上有大段時間了再跟她聊。
孟文飛談完公事, 又考察了幾家健身會所, 在路上找了家麵館吃了碗面,然後回了酒店。他精疲力盡, 卻也有些興奮。公事上挺順利,沒有白跑一趟, 而且他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孟文飛癱在床上想歇幾分鐘, 卻差點睡著了。他倏地驚醒過來, 趕緊去洗了個澡, 這下又有精神了, 於是給方靖發微信。
先說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明天早上7點40分的飛機,9點50分落地, 到家應該11點了。
明天很幸福的, 是週六,可以跟她獨處兩天。
“我直接回家,中午吃你做的飯。”
過了一會方靖回復了:“好的, 給你做大餐吃,補一補。”
孟文飛笑,把頭髮擦乾,靠在床頭翻手機郵箱, 挑幾件緊急的回復了,又回到微信,看到方靖又給他發了消息:“飛哥,我昨天遇著班長了。”
第二次說起這事了。
孟文飛撇撇眉頭,給她回復:“我不在的時候,你的奇遇挺多呀。”
“是的,我也很驚訝,也太巧了。”
巧個屁,快把野男人踢開,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這回是長得像還是類型像?”
“不是呀,就是班長呀。”
“什麼就是班長?”
“就是他本人呀。我一眼就認出他了,他也認出我了。”
孟文飛的表情僵在臉上。
這邊方靖繼續在說:“他還記得我,還認得我的背包是他送的。”
靠!
“他畢業了,回來工作了。他說他曾經路過我家店,想找我來著,可是關門了。他不知道我關店關得早。”
聽他放屁,你家店在這麼荒僻的地方,哪會路過。你們同學一場,還有同學群,他有心找你還需要“路過”一家已經關門的店嗎?花言巧語,居心不良,太渣了!
“那他也沒什麼誠意,你不要放在心上。”孟文飛回復得非常裝。
“沒關係,我沒放心上。要找我確實是挺不容易的。我跟以前的舊同學都沒什麼聯絡,以前高中時候我也沒手機。他大概就是正好路過了想起來打聲招呼,結果我沒在。像現在這樣街頭再遇上,也挺有意思的。”
孟文飛覺得這天沒法聊了,什麼叫再遇上挺有意思的,是覺得緣分很美好是嗎?當初那少年讓教室發光,現在這青年讓街燈亮起是嗎?
“昨天遇上的時候時間不合適,我在幫阿婆擺攤呢,所以他請我今天去吃飯來著。”
孟文飛的心情很不好,他家摳門廚神無論是請人吃飯還是被請吃飯都不太樂意,現在這個班長請吃飯,她居然還挺高興似的。高中畢業都多久了,早就不熟了好嗎,跟一個只有一面之緣不熟的人吃什麼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孟文飛想說別去,但方靖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了。
“我剛跟班長吃完飯回來。他還跟從前似的,沒怎麼變。我感覺自己變化挺大的。”
孟文飛再忍不住,給她發信息:“我明天早上5點半得起床趕飛機,現在得去睡了。”
方靖馬上回復:“那你快去睡,我不打擾你了。明天見。”
孟文飛看著手機螢幕,這句話之後,方靖再沒消息了。
孟文飛把手機丟到一邊,躺下閉眼。
過了好一會忽又坐起,把手機撈過來點開微信看。方靖沒有再發消息,他拉了拉他們的對話記錄,看看剛才的對話,一長串全是在說她的班長的。孟文飛抿緊嘴,把手機螢幕按滅了,丟一邊去。再一次躺倒在床。
“我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同學,是我們班長。那時候感覺就是,怦怦怦怦。”
孟文飛想起方靖說過的話。她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他還記得,那是對愛情的憧憬。她甚至問他戀愛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腦子裡是不是想著她的班長——如果當初她勇敢一點表白,她是不是就會知道戀愛是什麼感覺了?
她還說過班長是她上學的動力,又說班長讓整個教室都發光。他問過她那時候怎麼忍得住不表白,她說“窮”。
現在呢?現在她的債沒那麼重了,她上著班,還簽了經紀約,她不是小孩子了,那個班長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們兩人如今都有了經濟能力,且有著共同的年少記憶。
這真讓人不爽啊。
那班長記得她就算了,為什麼連那個破包都記得這麼清楚。
他媽的!
那時候他為什麼送她這個包?她到現在還背著,刷得乾乾淨淨,保養得這麼好。
他們去哪裡吃的飯?是不是相談甚歡?她一定很開心吧?
孟文飛覺得心情真是糟糕。
孟文飛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好,左邊隔壁房在**,右邊隔壁房在打呼,他在中間罵髒話。
第二天飛機准點起飛,准點落地。
孟文飛到家的時候11點。他拿著鑰匙在門口站了一會,想調動一下自己低落的情緒,快兩個星期沒見,不該擺臭臉對她。他這麼想她,真的很想。
開了門,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食物的香甜氣味,還有周傑倫的歌聲。
孟文飛的心一下子就柔軟了。
他邁進屋,把行李箱拖進來,關上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張甜甜的笑臉就從客廳探了過來,大聲對他喊:“你回來了!”
她笑得這麼開心,聲音裡的喜悅無法掩飾,好像見到他回家是件多重要的事。孟文飛心裡的酸澀蕩然無存,什麼低落沉重煙消雲散。
他根本不用偽裝,回她一個笑容是那麼輕鬆自然甚至無法控制的動作。
“我回來了。”
“餓了嗎?我烤了麵包,可以先吃些墊墊肚子。要不要先洗澡?行李放著回頭我收拾。”方靖手上全是麵粉,說完這些又轉頭回客廳了。
孟文飛換了拖鞋,把行李箱拖進來扔進臥室,換了衣服又回到客廳。
方靖正在餐桌上揉麵團,對他嘻嘻笑:“中午給你蒸灌湯小籠包吃。餡料我新調的口味,可好吃了。”
“好。我餓死了。”他趿著拖鞋去廚房,看到了烤箱旁邊的盤子裡放著的麵包,隨手拿了一個就往嘴裡塞,新鮮出爐的麵包又松又軟,撫慰了他這段日子遭罪的胃。
孟文飛叼著麵包去開灶上的蒸鍋,方靖忽然奔進來:“哎,你不要動我的鍋子,還沒蒸好的。”
是芋頭扣肉,他愛吃的菜。
孟文飛不慌不忙把鍋蓋蓋上,挑著眉對方靖道:“菜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要是說他最重要,他就原諒她。
“菜還不是給你吃的。”方靖利索地答,很有氣勢。說完又出去了。
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孟文飛摸摸鼻子,再吃一個麵包,然後他又去打開另一個灶臺上的砂鍋。
方靖又奔了進來:“你不要動我的菜,還沒好呢。”
番茄燉牛腩,也是他愛吃的菜。孟文飛很滿意。他跟在方靖身後出去,吐槽她:“你專心包你的包子,哪來的透視眼,開個鍋蓋你都知道。”
方靖不理他,道:“晚一點再弄素菜,你不能只吃肉啊。”
她回到餐桌旁正要繼續揉面,忽然轉頭仔細看他,問道:“飛哥,你是不是瘦了?”
孟文飛摸摸臉,努力克制自己的嘴角不要因為她的關心而上翹:“這才幾天,哪這麼容易瘦。”
方靖顰眉,又道:“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確實。酒店太吵。”他罵髒話踹牆被**的那個房間投訴太吵這種事就不用告訴她了。打呼的那邊不知道是不是被嚇醒了,反正最後也安靜了。
“那你去眯一會吧。一會做好了飯我叫你。”
“不用了。”孟文飛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了,監工一樣看著方靖。
開玩笑,這麼久沒見,哪有一回來就趕他去睡的。
方靖不管他,繼續弄麵團。孟文飛盯著她看。
她把長髮攏在身後低低綁了個馬尾,因為低頭使力,碎發拂在臉頰,倒是有些慵懶的風情。孟文飛看著看著,忽然站起來靠近她:“你的耳朵怎麼了?”
有一小塊紅腫。
方靖縮了縮肩膀蹭了蹭那位置。
“別動,我看看。”孟文飛把她的碎發撥開。
“可能是長凍瘡了。”方靖道,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紅了。
“怎麼還會讓自己凍著。”
方靖沒好意思說自己這段日子總往外跑,又正好遇上降溫,她沒有戴帽子圍巾的習慣,確實覺得有些凍耳朵,但沒想到會凍傷了。
“癢嗎?”孟文飛問。
“有點。”
“疼嗎?”
“還行吧。”
“怎麼不擦藥?”
“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的,沒什麼大事,它自己會好的。”
孟文飛不說話了,他坐回位置。方靖的耳朵癢疼是一陣陣的,之前忙著做菜不覺得,現在被碰了一下開始發作了,她動動肩膀去蹭,有些難受。
孟文飛忽然站起來:“我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
他穿了外套出了門,去了藥店,買了管凍瘡藥膏。想了想又去了花店,花店裡的玫瑰有三種顏色,紅色,香檳色,粉色,孟文飛一種買了一支,讓花店小姑娘幫著配了點別的滿天星之類的裝飾。剪了枝修了型,花束小小一棒,很美很可愛,他讓花店配了個小花瓶。
孟文飛回到家裡,方靖看到他手上的花很驚訝。
孟文飛面無表情,鎮定自若道:“我出差的時候有個客戶辦公室擺了這麼一束花,還挺好看的,我很喜歡。打算回來也弄一束擺家裡,看著多精神。”
方靖沒說話,只看著他手上的花。
孟文飛把花放在餐桌上,正對著方靖。“看,是不是挺好看的。”
方靖無言以對。就算她是個小土包子沒啥見識,也知道這麼漂亮的花不該擺在一堆麵粉、麵團和餡料的旁邊。
孟文飛又從口袋掏出一管藥來:“剛才買花的時候路過藥店,我就順便進去買了凍瘡膏。現在擦嗎?”
不等方靖回話,他又道:“擦吧,你不是難受嗎?”
他去找了棉簽過來,把藥擰開。站在方靖身邊,低頭貼近她的耳朵:“你別動,我幫你。”
方靖兩手的麵團,沒法動。
他貼得這麼近,她也不敢動。
她整個人僵在那兒,感覺到他的呼吸噴在她耳朵和臉頰上的氣息。
她的臉和耳朵迅速紅了。
他好像看不見,什麼都沒說,只認真仔細地幫她擦著藥。就像個工匠大師在修復寶藏一樣的小心。
“我不在,你都沒照顧好自己。”他說。聲音像羽毛一樣拂過她的耳畔,她的耳朵更癢了,紅通通的。
她抿緊嘴,不敢回嘴說“你還不是一樣”。
她都沒嫌棄他一臉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