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後山的墳地裡,原本被吊掛著的薄黎希,已經被解救了下來。
原本被沈青嵐救下來的即墨璃,依舊被捆綁在木架上。視線落在被高掛在樹枝上的沈青嵐身上,眸子裡布滿了擔憂之色。
薄黎希是個陰狠之人,方才那般逗弄他,恐怕這次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沈青嵐雙手被綁著,吊掛在樹上,依舊悠然自得,可心底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她的一切行為,都暴露了她是刻意被薄黎希抓進來。而如今形勢逆轉,薄黎希占了優勢,那麼他們的計劃,勢必無法進行下去!
心底擔憂著齊景楓,不知他現在如何應對。
清冷的目光落在毒身上,一條毒蛇盤旋在他的帷帽上,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黃豆大的眸子裡閃現著幽綠光芒,讓人渾身泛著雞皮疙瘩。
沈青嵐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是因為毒蛇,而是毒!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雖然隔著一層薄紗,卻是讓人從心底泛著寒氣。
毒似乎察覺到沈青嵐心理變化,勾唇殘佞的一笑,幽森沙啞的嗓音傳至她的耳畔。“殺我毒人,將她肚子裡的孽種挖出來,給燕王世子送去。”
薄黎希看著手中尖利的匕首,慵懶而有邪佞的說道:“這份大禮,燕王世子不知能否承受得起!”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沈青嵐的身前,拿著匕首,在她的腹部畫著圈,仿佛下一刻,便會毫無預警的劃破肚皮。
沈青嵐渾身沁出冷汗,肚子忍不住緊縮了一下。
薄黎希瞇著琥珀色的眸子,唇邊勾出了一抹冷笑:“你也知曉怕?”之前對他的戲弄,是他的恥辱。這一輩子,他最丟臉的兩件事,全都拜她所賜!
沈青嵐一個眼角都不曾給薄黎希,目光一瞬不順的看著毒。隱隱的,似乎覺得他的身形格外的熟悉。
眼睫半垂,沈青嵐思索著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身形。雖然他穿著寬大的灰袍,可依舊可以看出他的骨骼清秀,纖細的似乎如同女子……
這個想法,令她一陣心驚。
毒是女子?
太過的匪夷所思!
這樣想著,倒也忘記了害怕。卻是激怒了薄黎希,刀柄用力的戳向她的肚子,一陣疼痛湧來,沈青嵐皺緊了眉頭,緊咬著唇瓣,適才沒有痛呼出聲。
“女人,你要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價!”薄黎希看了眼遠處擔憂望著沈青嵐的即墨璃,陰邪的一笑:“你說,若你與他在一起,齊景楓會如何?”
沈青嵐面色微變,薄黎希就是一個瘋子!
他的那句在一起,她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薄黎希見她為之變色,張狂的大笑了幾聲,一個響指,黑衣人拿著一粒藥丸,塞進了即墨璃的嘴裡。隨後,松開了捆綁他身上的繩索。抓著人,扔在了沈青嵐的身旁。
“毒,你不覺得這樣格外有趣?”薄黎希挑眉,看著已經藥效開始發作的即墨璃,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她肚子裡的孩子若是沒有了,可與我們無關。燕王世子妃難耐*苦短,便在外找小倌排遣寂寞。這事兒一出,怕是這死氣沉沉的京都,熱鬧非凡!”
沈青嵐手腳冰冷,看著神志越來越混沌的即墨璃,用腳提他,企圖讓他吃痛清明幾分。
“相信長寧侯世子不會讓本座失望!”毒如幽靈一般,飄蕩著離開,去了皇宮!
即墨璃聞到獨屬於女子的芳香,不受控制的走向沈青嵐,伸手觸碰上她的手。冰冷的觸感,讓即墨璃有幾分的清醒。混跡青樓多年,他早已是明白自己的處境。眼底閃過一抹哀傷,他想要保護她,而不是因此傷害她!
借著方位角度的靠近沈青嵐,在薄黎希看來,便是緊緊的抱著她。附耳輕聲說道:“我大腿內側,綁著一把匕首,你拿出來,我若失去了理智,你便扎我一刀。若是這也無法制止……你就……”即墨璃側頭,近距離的看著沈青嵐,緩緩的說道:“殺了我。”
沈青嵐心中一震,她沒有料到即墨璃會真心相待!畢竟,當初她救他,兩人是有交易!而今他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也等於是她害的。
他非但沒有懷恨在心,反倒是為了護著她的清白,讓自己殺了他!
她如何下得了手?
“你可以的。”沈青嵐目光堅定,鼓勵的看著即墨璃。你可以忍受住藥散的功效!
即墨璃喉間湧上了一抹腥甜,他願意進京,那是因為可以更近距離的接近她。可如今……眼底閃過一抹絕望,大腦清晰的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是無法掌控。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貪婪著她手臂上的清涼,用力的咬著舌頭,刺痛讓他稍稍有了一些神志,哀求的說道:“殺了我,殺了我……”這藥效比他想象的還要強悍,看著自己這雙骯髒的手,侵犯著他妥善存放在心底深處的人,心底的痛苦,不亞於一刀一刀的凌遲他!
沈青嵐死死的閉上眼睛,握著匕首的手,不斷的顫抖。
“為了你的孩子,殺了我。”即墨璃絕美而傾城的容顏上浮現著一抹詭異的紅,溫潤如珠玉的人,此刻卻是增添了幾分邪氣。拿捏著沈青嵐的軟肋,步步緊逼著她動手。雙手緊緊的掐進她背後的樹上,堅硬的樹皮,扎進了指尖,都毫無所覺。
沈青嵐心裡不斷的掙扎,若她身前是薄黎希,她會毫不猶豫的扎進去,可眼前之人,不是她的仇敵。重要的是因為她,才卷入了這場危難!叫她怎麼下得了手?
看著即墨璃眼底的隱忍,隨著時辰的消逝,隱隱有著松動,瀕臨了崩潰的邊緣,腳下一動,狠狠的踩輾著他的腳。
即墨璃絕美嫵媚的容顏上,露出一抹悲滄的笑:“沒用的,我渾身已經麻痺,沒有任何的感知……”
沈青嵐眼底閃過驚慌,透過即墨璃,看著不遠處的薄黎希,他眼底那抹詭異的笑容,陡然讓她心驚!
見她沒有動手,即墨璃已經隱忍不住,他感覺到他的感知,漸漸的剝離。握著她的手,狠狠的朝手腕砍去。
沈青嵐回過神來,明白他要做什麼,抽回匕首,卸了他的力道,偏移刀尖,扎刺進他的掌心。
“你瘋了?”
沈青嵐唇色發白,看著吐出一口鮮血,無力癱倒在地上的即墨璃。
“啪啪啪!”薄黎希眼底有著戲謔,拍掌道:“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我都要被感動了!”揚眉對沈青嵐說道:“他中藥,若是半個時辰內不得解,就會暴斃而亡!”蹲在即墨璃的身旁,邪佞的笑道:“你這般捨己為人,不知她會否委身與你呢?”
“你……你……”即墨璃氣息微弱,感覺到體內的氣血逆流,躥向了頭頂。
薄黎希嘖嘖兩聲,可惜的搖頭道:“你既然不要她,腹中的野種,可下不來,我只好另想辦法了!”
薄黎希為難的想了想,吩咐人牽一匹馬來,將沈青嵐推倒在地。翻身上馬,手中揚著皮鞭,看著前方的沈青嵐,心裡測算著,幾步馬蹄會踩在她的腹部。
策馬飛騰,即墨璃不知哪裡湧出一股力氣勁,撲上來抓著馬尾,被馬後蹄子踢向胸口,胸腔內震蕩,嘴角溢出一抹鮮血。即墨璃卻是死也不撒手,企圖拉住馬,可他的力氣怎麼敵得過馬匹?被馬匹拖著前行。
看著馬蹄高舉,要踩踏在沈青嵐的腹部,即墨璃松開馬尾,翻滾著過去,覆蓋在她的身上。閉上眼睛,嘴角溢著一抹淺笑:“別怕,你會沒事的。”
千鈞一發,一道月白身影飄然而來,抱著渾身無法動彈的沈青嵐,一手提著即墨璃,後退至幾丈遠的距離,一腳踢著一根橫木,擊向奔馳的馬匹。
一聲長嘯的嘶鳴聲,馬匹轟然倒地!
薄黎希飛躍而起,安然無恙的落在地上。理了理被風吹散的襟口,看著齊景楓說道:“燕王世子一次次令本世子刮目相看,藏身在此,竟也給你找到了!本世子有個疑問,你怎知那個女子是假的?”
齊景楓笑而不語,若是深愛入骨,又豈會認不出她來?
那日手搭在那人的肩頭,他便察覺不對。說話間,沒有露出多大的破綻,可是她太過急於求成,反倒是露出了不少的馬腳。
雖然模仿得入木三分,但是沈青嵐的一些細微動作與習慣,沒有深深了解她的人,便是極易被忽略。她緊張的時候,喜歡眼睫顫動半遮著眼瞼,攪著手指。而那人緊張與她的小動作,完全的相反。
解開沈青嵐的穴道,沈青嵐身子軟軟的靠在齊景楓的身上,心跳依舊如擂鼓。緊緊的抓著他的襟口,驚魂未定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即墨璃。嘴角、鼻孔已經開始流血,沈青嵐軟聲道:“救他。”
長順立即現身,將即墨璃帶走。卻被黑衣人包圍住!
“燕王世子好不容易得閒來一遭,怎得匆匆就走。不若留下來飲一杯茶,讓本世子盡盡地主之誼。”薄黎希目光幽黯詭譎,看著緊緊相擁的二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齊景楓拂動著寬大的雲袖,淡淡的掃了眼數十個黑衣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說道:“也得看看長寧侯世子的陣仗!”
“有燕王世子這句話,本世子定當要請動你!”話落,一個響指,出現一波黑衣人,包圍著齊景楓與沈青嵐。
齊景楓似是不在意,漆黑的眸子,看著懷中的人兒,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寬大的袖擺一揚,銀絲自袖口而出,頃刻間,奪去一半黑衣人的性命,如收割稻子一般。
薄黎希沒有想到齊景楓武功高絕,原以為他只是會些功夫。傾身向前,卻被金甲衛給攔截住。
齊景楓眼底閃過一抹冷芒,對著金甲衛打著手勢,抱著沈青嵐離開叢林。
回到了燕王府,立即讓人將假的沈青嵐捆綁了起來。隨即喚來太醫,給沈青嵐診治。
太醫摸著胡須道:“動了胎氣,世子妃要靜養,莫要再受驚嚇。”開了一張藥方,便背著藥箱離開。
沈青嵐閉上眼睛,便是高舉著馬蹄,對她踩下來的那一幕,嚇得猛然做起了身。看到坐在床邊上的齊景楓,緊緊的抱著他,顫抖著唇瓣道:“是我疏忽了,太多的成功,讓我盲目自大,以為一切都是在我的算計之中!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失去了我們的孩子。”
心中懊悔不已,若是失去了孩子,她有何臉面面對他?
齊景楓提著的心,落了下來。輕歎了一聲,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沈青嵐搖頭:“我若聽你的話,讓人假扮我給薄黎希抓去,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想想之前的事情,依舊心有余悸。
齊景楓不知說什麼,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別開她緊貼在臉頰上的發絲,輕聲道:“這些事情交給我,你就好好養胎,莫要在憂心這些事。”頓了頓,神色嚴肅:“沒有什麼比你和孩子重要。”
沈青嵐經過這一次吃虧,心中比以往更加的慎重。
“你放心,做完後續,我便安心養胎。”沈青嵐依偎進他懷中,喝下一碗藥,似乎想到了什麼,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的看著齊景楓。齊景楓心中凜然,難道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大事?卻聽到沈青嵐指著他的胸口:“你有沒有碰她?你與她共處了一夜,有沒有和她睡在一起?”
齊景楓一愣,啞然失笑:“不都是你?”
沈青嵐氣噎,冷著一張臉,不再理會他!
齊景楓無奈的說道:“我染了風寒,宿在書房。”
沈青嵐緊張的看著齊景楓,面色正常,似乎想起了什麼,捶著他的胸膛道:“算你識相!”起身穿戴好,拿著兩封信,去了花房,遞給花婆子:“事情有變,將這信遞給侯爺。”
花婆子一愣,驚訝的說道:“您不知侯爺傳來消息,暫且妄動?一切事宜,交由毒大人處理。”
毒?
沈青嵐恍然,想到她心底的猜測,立即尋了借口糊弄了花婆子,走出花房,吩咐紅玉備轎:“去國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