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沒心思再立什麼規矩,讓眾人下去。臨走的時候,布姨娘看了月瑤一眼。
月瑤對上布姨娘一眼,心裡搖頭,能在莫氏的眼皮底下活下來的,就沒一個簡單的。月瑤立即轉過頭,半分不遲疑地跟著眾人離開了正房。她雖然不喜歡莫氏,但是卻絕對不會捲入到大房妻妾相爭。
月瑤在走廊上看到擺放了不少的新鮮盆栽,微微一笑。
月環眼睛一直跟著月瑤的背影。
蘇姨娘掐了她一把道:「趕緊回去。」也不知道這個女兒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想跟三姑娘交好。現在三姑娘不僅跟夫人勢如水火,與她也起了嫌隙,她哪裡還敢讓女兒與月瑤交好。
莫氏等眾人出去以後又砸了桌子上的茶杯。她沒想到月瑤不僅當著眾人炫富,還將二房歸入公中的錢財都說出去,這不僅**裸地打了她的臉,還打了老爺的臉。
花婆子也沒想到,老夫人去世以後三姑娘仿若變了一個人,好像一下從一隻溫順的小貓立即變成能咬人的狗,不怕丟人不要名聲的三姑娘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月冰從丫鬟手裡接過水杯倒了一杯水給莫氏說道:「娘,別氣了,都已經這樣你生氣也沒有用。來,先喝一口水。」
莫氏喝了半杯水,望著女兒道:「平日裡怎麼教導你的,不是讓你不要捲入這些紛爭嗎?」莫氏不想女兒捲入到家裡的紛爭,只讓她在旁邊看著。
月冰搖頭道:「娘,三妹妹目的就是想要脫離娘的掌控,她不達目的不罷休。娘,三妹妹有娘舅撐腰,她有倚仗。我們上次已經吃了一次大虧,這次若是擰著來肯定還有麻煩。娘,她想做什麼就順著她了,反正該給的那一份又沒少了她的,別人也說不出什麼。」平日裡小事月冰都在旁邊看著不出聲,這次她娘都被月瑤逼成這樣,若是再不相幫她都枉做娘的女兒。
莫氏握著月冰的手道:「本來還想……算了,也不可能了。」本來莫氏想讓女兒跟月瑤交好,然後套了月瑤的底。可是今天她算看清楚了,這個丫頭賊精,對她萬分防備,不怎麼會相信月冰。
月冰皺了眉頭道:「娘,三妹妹說的這些是真的嗎?若是真的,可得讓在場的人都閉緊了嘴,不然傳揚出去又是一番是非。」
莫氏摸著月冰的頭說道:「你放心,娘已經讓花媽媽去做事了。冰兒長大了,知道為娘分憂了。」
月冰輕聲說道:「總要長大的。娘,汪嬤嬤確實很好,若是娘能再請了她回來教我就好了,我從她身上只是學了一點皮毛。」
莫氏點頭道:「好。過段時間就請了汪嬤嬤回來教你。」雖然女兒這些日子表現跟以前沒多大區別,但是她卻知道女兒變了許多,女兒變得越來越好。想到這裡,莫氏心頭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月冰很疑惑的問道:「娘,月瑤為什麼會對祖母的嫁妝這麼清楚?」月瑤知道她父母做下的事不奇怪,但是卻這麼清楚祖母的事就奇怪了。
莫氏望了一眼月冰道:「你忘記了三丫頭身邊的那個大丫鬟。」巧蘭可是老夫人身邊最為得用的丫鬟,如何會不知道老夫人的底細。
月冰微微歎口氣。
月盈回到玲瓏院,蹙著黛眉道:「府邸有這麼多產業,有著不少的收入,為什麼還要縮減一半開支了。」莫氏新制定的規矩,月例沒縮減,但是身邊用的人丫鬟婆子了一半。
月盈以前身邊有十二個丫鬟伺候,現在縮減為六個丫鬟,其他用的人也一樣;以前每餐四菜一湯,現在縮減為兩菜一湯。等於是開支減少了近一半。
月盈在老夫人屋子裡用的都是最好的,現在不僅品質差了,數量都少了,她很不喜歡;之前聽說減少開支是因為府邸銀錢緊張,她也就咬牙忍了,可是現在知道府邸銀錢充裕居然還要縮減開支,月盈心裡不是滋味。
采藍跟采青當時在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道「姑娘在說什麼呀?什麼府邸有錢?」
月盈剛張開嘴想說話,就聽到莫氏身邊的大丫鬟如色過來了。如色送來了一匹藕荷色的蜀錦跟一應的針線,如色笑著說道:「夫人說兩套秋衣怕是不夠,但是規矩已經定下是不能更改,這是夫人賞下來讓姑娘多做兩身衣裳。」
月盈一下沒反應過來,秋天的四套衣裳已經送過來,怎麼還送了布料跟首飾過來。
如色走開以後,月盈看著那藕荷色蜀錦分外的刺眼,說道:「收起來吧。」月瑤敢跟莫氏叫板那是因為她有倚仗;月盈沒這個膽色,雖然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只能眼不見心為淨。
月環回去的時候悶悶地說道:「姨母,你今天不該幫夫人的。這樣做三姐姐會恨你的。」人家是開了外掛的重生女,不僅知曉前後事,還有錢有靠山,跟這樣的人為敵鐵定是不得好的。當然,主要是月環不想與月瑤為敵。
蘇姨娘才不在乎月瑤是否會怨恨她,教說道:「四姑娘,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跟三姑娘扯上關係。三姑娘有舅舅當靠山又握有大筆銀錢自然不怕夫人,而我們只有依附夫人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得罪月瑤又如何,最多三姑娘給她使使絆子了,左右不了她的生死。可是得罪了夫人他們就沒了生路。
月環沉默了,其實她之前就覺得夫人不是一個寬厚的人,口紅的事讓她更是看不上莫氏了。與於簽約,一個月五成的分紅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而她這個持有者除了開始一個月得了五十兩銀子外,再沒有拿到過一分銀子。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他們院子的生活水平變好了,送過來的東西都比以前好了。另外莫氏還賞賜了一些首飾綢緞,不過看著品色就不好。
這兩個月她跟自己說不貪不貪,努力讓自己不對莫氏產生不滿。可是今天的事讓她刷新了對夫人的看法;月環相信月瑤不是那等信口開河的人,所以月瑤說的是真的。明明府邸寬裕卻在那叫窮,說好聽是節儉,說難聽其實就是貪婪,節省下更多的錢財放到腰包裡去。
月環試探性地問道:「姨娘,我們就要一直這樣嗎?我不想跟三姑娘成為仇人,三姑娘如此聰慧我認為夫人鬥不過她的。」
蘇姨娘覺得自己女兒是不是中了三姑娘的毒,說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夫人鬥不鬥得過三姑娘這個不說,但是我跟你們姐弟兩人是鐵定逃不開夫人的手掌心。」
相比夫人,月環更相信月瑤一些。至少這麼長時間,月瑤沒傷害過任何人,甚至還幫了與她不對付的月盈。從這件事看出月瑤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人,而夫人不僅貪婪還狠辣。兩相對比,她自然是想與月瑤站在一條線上了。
月環想了很久後說道:「姨娘,我不想再研製那些東西。」做再多錢也拿不到手,她本來是想攢多一點錢讓生活好過一些,可是現在花費那麼多的心思結果拿不到錢,她不願意做白工。
蘇姨娘態度很堅決的說道:「四姑娘,夫人已經跟我說了過一段時間就送你弟弟去學院唸書。四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想想這段時間我們院子裡的吃穿用度可都是上等的,這都是你的功勞。」
月環心裡一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看著蘇姨娘那種神色她就是心裡有些冷,淡淡的說道:「姨娘,做出口紅是意外研製出來的,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我也不能保證就一定能做出新的東西,我最近想這個都想得頭疼了。」
蘇姨娘面露關切道:「頭疼?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怎麼不告訴姨娘,姨娘這就請夫人給找大夫來看。」
月環感受到蘇姨娘的關愛,心裡舒服一些了說:「姨娘,我只是想事情想多了才會頭疼,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蘇姨娘鬆了一口氣道:「雖然姨娘也希望你能再做出這樣的東西幫夫人賺錢,但是你身體更重要。慢慢來,不急。」
月環忙點頭道:「姨娘,夫人真答應過段時間送弟弟去學院唸書嗎?姨娘,夫人不會反悔嗎?」她很喜歡廷倫的,廷倫又乖又聽話,還很聰慧。只是這份聰慧被蘇姨娘隱藏起來,讓他裝成普通的孩子。但是私心裡,月環還是希望廷倫能得到最好的教育。
蘇姨娘點頭道:「嗯,夫人答應了,明年送了廷倫去學院唸書。四姑娘,這樣我也能安心了。」蘇姨娘也擔心老爺會送了兒子去族學,畢竟廷晁的例子在那放著;而且族學的先生也只是一個秀才功名,族學學生也不多,加上親戚朋友也才二十個人不到,這個裡面沒幾個是認真學習的人。
月環看著蘇姨娘展開的笑容,低低地說道:「姨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做主呀?」月環從蘇姨娘磕頭事件開始,就好像喉嚨一直被人掐著,特別的壓抑;命運操縱在別人手裡,生死都不由自己。她很想擺脫莫氏的掌控,可是卻不得章法。
蘇姨娘見著女兒明亮的眼睛越來越黯淡,心裡也悲傷;但是蘇姨娘將這種情緒掩藏的很好,蘇姨娘笑著道:「四姑娘,再有六七年你出嫁了,到時候就可以自己當家作主了。」當人妾室本就一輩子抬不起頭,就是兒女也一樣。不過只要女兒嫁了,嫁到好人家去,當了正房夫人就好了。
月環想到出嫁心裡又是一番苦笑;她已經沒這麼天真了,古代可是有著十年媳婦熬成婆的說法呀,出嫁並不一定就是好的,說道:「姨娘,你想想夫人先頭給大姐說的那戶人家。那戶人家為什麼好好的被祖母否決了?姨娘,若是夫人以後也給我找這麼一戶人家該怎麼辦?我很擔心。」她可沒有祖母護著,夫人真這麼狠心她怎麼辦?
蘇姨娘眼中透露出自信,道:「四姑娘放心,不會有這樣的事。」蘇姨娘見著月環眼中有疑惑,也沒過多解釋,只是說道:「四姑娘,只要你別再胡思亂想,別再做招夫人嫉的事,夫人會為你挑戶好人家的。」
月環每次看著蘇姨娘充滿自信的神色心裡就發寒,這樣意味著夫人跟姨娘牽絆很深,就好像之前她一直抱怨吃用都不好,沒有營養;但是這次裁員後才發現,他們之前的吃用已經算中等的。
蘇姨娘跟夫人牽絆越深月環越擔憂,她不知道月瑤那把復仇的刀劍什麼時候落下。姨娘肯定要牽扯進去,到時候她該如何,與月瑤為敵嗎?
月環自言自語道:「真希望回去。」在這個沒有人權,沒有自由,什麼都沒有的社會生存太艱難了。
蘇姨娘隱約聽到回去兩個字,看著月環木呆呆的神情眼中閃現出疑惑,不過最終她也沒開口問月環想回哪裡。
月瑤到了蘭溪院,馬府過來的婆子在蘭溪院等著。那婆子跟月瑤行禮問安以後道:「姑娘少什麼缺什麼就說,大少夫人說讓姑娘不要什麼事都裝在心裡,有事就讓我們轉告。」婆子是真感慨,這世界上再沒有比自家老爺更好的舅舅了。
月瑤笑著說道:「讓舅舅跟表哥表嫂放心,我這裡一切都好。若是我這裡真的缺什麼我一定會說的。」沒必要跟舅舅訴苦,這些事情她還能搞定。
月瑤卻是遞給了婆子一封信道:「麻煩你將這封信交給舅舅。」
婆子拿了信就回去了。
郝媽媽等人都走後,對著月瑤說道:「姑娘,這樣是否有不妥當呀?」月瑤等於是跟莫氏翻臉了;可這樣當著眾人與夫人鬧,姑娘不僅不得好處,對名聲不好。
月瑤面露譏諷道:「肯定不妥當,明天府邸肯定開始得傳我不敬長輩,驕奢無度。」
郝媽媽想著之前的謠言道:「姑娘,若是這樣姑娘的名聲就真的全毀了。」先有克至親的名號,現在再有這樣的傳聞,姑娘以後不用出嫁了。
月瑤面露譏笑道:「名聲?我若是顧忌著名聲,得被莫氏連骨頭渣都給吞了。」上輩子她安分守己,可最後弄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月瑤開始是在猶豫,可是看到莫氏頻頻對她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再想著心思深沉的大伯父,她若是顧忌名聲她就要束手束腳,什麼都做不成了,到最後肯定會落到上輩子的結局了。名聲是重要,但是好好活下去才是王道。人都死了,要名聲有什麼用。有人護著她也願意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就如祖母在的時候她就是一個聽話孝順的孩子。現在沒人護著了,她就要保護好自己了。
郝媽媽低下頭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姑娘,我有點不明白了,姑娘也是連家的姑娘,姑娘名聲受損,對連家的姑娘都有損害的。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連府的姑娘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夫人這麼做完全就是損人不利己。饒是郝媽媽精明也想不通莫氏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就一點不在乎二姑娘嗎?
月瑤輕笑道:「我驕奢跋扈與二姐她們有何干係?我只是性子不好,又沒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事。眾人要議論,也只會說我爹娘以前太嬌寵著我,所以養成這樣的性子,跟月冰她們牽扯上。」
郝媽媽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其實她覺得姑娘做的這些事已經授人把柄了;但是她也知道姑娘的性子,她做的決定身邊的人沒有置啄的權利。
月瑤看著郝媽媽的神態也沒解釋,眾人只以為莫氏貪財,卻不知道莫氏貪婪又狠毒。
月瑤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這個一個無解的話題,說道:「你將那幾個丫鬟打發出去了。」
郝媽媽這次沒有遲疑答道:「好。」
巧蘭將馬府送來的東西登記造冊,將冊子給月瑤過目。月瑤看了以後點了下頭後說道:「花蕾,巧蘭,你們將衣服整理一下;另外再將藥材跟補品都列出一張單子出來。」
花蕾奇怪道:「姑娘,現在才九月呢,還早呢!等過段時間再將秋衣跟冬衣拿出來曬也不遲。
月瑤沒解釋,吩咐道:「收拾吧!」
花蕾覺得他們家姑娘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月瑤讓郝媽媽跟花蕾她們下去後一個人靜靜地呆在屋子裡想事,就算這樣她還是擔心保護不了自己。月瑤低低地說道:「想好好活著真難。」不過再難她也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不僅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還要讓那些惡毒的人都下地獄。
如月瑤所預料的,傳聞不可能說到廚房送的東西是壞的,只是說三姑娘教養過了,吃什麼都要好的都要精的,還仗著親娘留下來豐厚的嫁妝,肆無忌憚地說她吃用得起,一點都沒把長輩放在眼裡。府邸裡的人都在說月瑤驕奢無度,蠻橫霸道。
郝媽媽將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月瑤。月瑤早就猜測到了,說道:「要說什麼讓他們說去吧!」現在莫氏管家,府邸裡的人生死都操控在莫氏的手裡,除了她握有身契的那些人,其他人也是以莫氏馬首是瞻。
郝媽媽覺得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
月瑤輕笑道:「不用擔心,要傳就傳,又虧不了什麼。」為什麼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因為小人心眼小會報復,所以讓人忌憚害怕。而她是決計不要做君子,至少在這些人面前是做不了君子的。
郝媽媽重重歎口氣,若是老夫人知道姑娘現在的處境,不知道還會不會在臨終之前留下那麼一句話。
月瑤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吩咐道:「將我在正房說的話散佈出去,不僅在府邸還要散播到外面去。莫氏讓我背負這些名聲,她也別想再得一個慈善的名聲。我是無所謂,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這個後果。」莫氏的壞名聲直接影響兒女的姻緣,傳聞出去到時候京城的高門大戶人家說親肯定要衡量一二了。
郝媽媽覺得月瑤這是在慪氣,值不得,可是看著月瑤並不在乎的神情,反而進書房練字,郝媽媽無奈地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