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是最炎熱的時候,這麼熱的天一般人都不出門的。可是馬府在臨近中午時迎來了一位客人。
玉山先生昨日在朋友家裡喝酒喝多了,就歇在朋友家裡了。一直到臨近中午回到家才看到月瑤的信,見月瑤說自己畫了一副好畫就立即趕過來了。他要看看能讓月瑤說自己畫得不錯的畫到底是什麼樣。
玉山先生一進畫室就看見佔據了半個屋子的《南街市井圖》。玉山先生徑直走到畫面前,認認真真,足足看了半個多時辰,才回轉頭問道:「這是你畫的那幅畫?」
月瑤等玉山先生看完以後,問道:「先生,這幅畫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先生指正。」
玉山先生看著月瑤,笑哈哈地說道:「不用我指點了,你已經有屬於自己的風格,好,非常好。」月瑤屬於自己的畫風,而且還是獨樹一格的畫風,沒有比這更讓他高興的事了。
月瑤緊張地問道:「老師的意思是,我已經是大畫師了嗎?」月瑤在那次端茶以後就叫玉山先生為老師,玉山先生也沒拒絕,算是一種默認了,之後就一直以老師稱呼玉山先生。
玉山先生笑著對月瑤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當時沒收你為徒嗎?」當時不好說,現在就沒這個忌諱了。月瑤的畫風已經形成,就不會再受別人的影響了。
月瑤搖頭:「還請先生解惑。」月瑤其實心裡也很奇怪,玉山先生若是沒有收她為徒的心思為何又悉心教導。
玉山先生將當初的顧慮說了一遍。
月瑤張大著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個鹹鴨蛋,良久月瑤才找回神思,說道:「老師,你是不是……」這也太高看她了吧!
玉山先生興奮道:「月瑤,你的畫不論從題材、立意還是技法表現上都顯得真切、自然、感人,特別是這副畫,你的畫非常富於生活的氣息,很容易引發人的共鳴。月瑤,你的進步比我預期的還要好。月瑤,你現在已經起步了,以後還要繼續努力,月瑤,你以後會走得越來越遠的。」
玉山先生非常興奮,這一高興就喪失了理智,跟月瑤說了很多話。意思就是月瑤現在的作畫風格屬於創新,他還希望月瑤扛起繪畫創新的責任,然後再去鼓勵更多的人走創新的路子。
月瑤給玉山先生的話嚇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向薇在旁開口說話了:「玉山先生,你還是讓姑娘順著心意作畫,拔苗助長是沒有好處的。」向薇覺得月瑤根本做不到玉山先生的期盼。因為這件事的責任太重了,重到月瑤負重不起。向薇知道月瑤有這個能力,但是她卻沒這個魄力。
玉山先生也從驚喜之中恢復了理智,對著呆愣的月瑤笑道:「我只是看到你這麼大的進步太高興了,才多說了幾句。這件事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做到的,需要靠大家的努力。月瑤,你以後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就成。」想要畫藝有所突破,就需要許多人一起努力,畫壇的改革不是靠月瑤一個人能完成的。
月瑤長長出了一口氣,剛才她確實被玉山先生的話給嚇住了。她哪裡有那麼大的能量去鼓勵別人創新,她到現在都沒明白過來她哪裡創新了。她就只按照自己的心意作畫。
玉山先生看著月瑤那迷糊的模樣,都不知道是該為月瑤一根筋的心思高興了還是難受了。想要讓月瑤背負引領新生力量創新的想法注定是要夭折了,因為月瑤性子不合適。
玉山先生搖頭,女子跟男子到底不一樣。若是月瑤是個男子聽了他的話一定是雄心萬丈,而不是跟現在似的嚇了個半死。玉山先生笑著搖頭,算了,這事也勉強不了:「你這裡還存了多少的畫?」
月瑤想了一下後說道:「九幅,加上這幅一共十幅。」月瑤畫了很多的畫,不過一個月會清查一次,覺得不好的她都會燒掉。這九幅畫都是月瑤比較滿意的,所以一直留了下來。
玉山先生認真地看了月瑤留下來的九幅畫。月瑤這九幅畫取材痕隨意,有一副事國色天香的牡丹花,有一副是鄉間黃昏圖……這些畫都各有特色,所以被月瑤保留下來了。
玉山先生看著點了一下頭後說道:「正好下個清風書局有一個畫展,到時候我拿你這些畫都拿去參展。」
月瑤張了張嘴:「誰的畫展?」
玉山先生擺擺手道:「這你不用管,我會安排好,你趁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這些畫作。」玉山先生對月瑤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月瑤詩詞方面有些欠卻。若是月瑤在詩詞方面有繪畫這樣的天賦,那就真是完美了。
玉山先生走的時候將月瑤新畫的市井圖帶走了。
月瑤回到屋子裡問向薇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向薇似笑非笑道:「姑娘,要不要我給你一巴掌?一巴掌打下去,保證知道是不是在做夢。」就這心性,還能當畫壇創新的領頭人,也不知道玉山先生怎麼想的。
月瑤也沒管向薇說的話,而是自言自語道:「真跟作夢似的。」一直以來他的目標是成為大畫師,現在夢想成真了,月瑤覺得還是非常不真實。
細雨過來道:「姑娘,你也別做夢不做夢了。莊家三奶奶過來了,現在在正院裡等著你,姑娘,你過去看看吧!」莊家的人都等了兩個多月了,也虧得這莊家三奶奶有耐心,換其他人早走了。
月瑤點了下頭,梳洗一下去了正院,到了正院就見到一個方方正正模樣的年輕媳婦子。
莊三奶奶聽到月瑤過來,眼睛就望向了門口,見到月瑤,顯得有些意外。
月瑤穿著一身丁香色羅衫素地繡菊花的衣裙,頭髮晚了一個小流雲髻,髮髻間插了一隻累絲鑲紅寶石的鳳釵,戴了一對用銀線綴著的兩顆圓潤的珍珠,五官長得極為精緻,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已是白若皓雪。
莊若蘭看到月瑤非常訝異,說道:「怎麼瘦了這麼多?也別太拚命,慢慢來,身體重要。」
月瑤笑道:「沒事,再忙上半個月就好了。」整理這幾副畫沒有半個月是完不成的。
莊若蘭給月瑤介紹了莊家三奶奶,笑道:「這是我娘家三嫂。」月瑤剛才的話很顯然是不會接了莊家的事。
月瑤淡笑著福了一禮:「三奶奶安好。」
莊家三奶奶心頭一緊,若是兩家親近該叫她三嫂才好,現在卻叫著她三奶奶,月瑤的態度已經很顯然了。
寒暄了兩句,莊三奶奶就將來意說明白了。
月瑤笑著搖頭道:「今年的三幅畫都已經定下來了,若是莊三奶奶想要,只能等明年,不過明年的事,我暫時不想定下來。」
莊三奶奶焦慮地看了一眼莊若蘭,希望莊若蘭開口說說情,總是一家人,她相信月瑤這個面子會給的。
莊若蘭最後開口了,不為莊老夫人,單為莊老爺也不能不開口。
月瑤沉思了一下後說道:「表嫂,就算我答應為莊老夫人做畫,我也沒時間去,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忙。」老夫人擺譜擺得很大,也得看她賣不賣這個面子。
莊三奶奶道:「連姑娘,你若是願意去樟城,他們願意出雙倍的畫資。」莊三奶奶的意思是她們願意給月瑤出兩千兩銀子。
月瑤臉上得體的笑容沒有了,面色淡淡地說道:「我已經說了,我很忙,沒有時間去那麼遠的地方。」月瑤的態度已經擺出來了,你來了我就畫,你若是不來那就算了。
月瑤給莊若蘭福了一禮:「表嫂,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月瑤這個樣子,是絲毫不給三奶奶面子。
莊三奶奶面色一下僵硬了。
莊若蘭笑著圓場:「三嫂,你別在意,月瑤就這個性子。不過這孩子確實很忙,你也看到了,畫一幅畫就要兩三個月,現在來沒完成,她確實是抽不出時間來。」
莊三奶奶面有疑惑道:「姑奶奶,那你說我們再將畫資加上兩倍,她願不願意。」
莊若蘭笑道:「這孩子不差錢,當時對外說要一千兩一幅畫,也是不想給人做畫。」
月瑤確實不差錢,她每年從布莊跟布衣坊還有胭脂鋪裡得的分紅就有近兩萬兩,另外還有鋪子跟田莊每年的收入也不少。一年的收入也是數萬兩銀子,而且月瑤平日除了買一些畫具或者文房四寶,基本都不花錢。
莊三奶奶如何去覆命不在月瑤的考慮範圍之內,她現在頭疼的是要給這些畫作題詩。
月瑤每天絞盡腦機,最後將上輩子自己做的那些詩詞拿出來潤色,然後讓向薇評論。要是向薇覺得合適,月瑤還要拿去給玉山先生點評,只有得了玉山先生首肯,月瑤才敢將詩詞題到畫上。
向薇覺得月瑤很太妄自菲薄:「姑娘,你也太沒自信了,我覺得你在詩詞方面挺不錯的,並不跟你自己說的那樣沒有天賦。」
月瑤保持沉默,因為她無法解釋。
月瑤用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將畫作弄妥當了,等玉山先生收了畫以後,月瑤終於鬆了一口氣。
月瑤睡了一覺,起來梳頭髮的時候摸著自己烏黑發亮的頭髮說道:「幸好這種事不常有,要不然我頭髮都要掉光了。」這段時間真是太累了,急得頭髮都要掉了。
向薇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姑娘,畫展在九月,到時候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呀!反正上次去街市也是女扮男裝,這次去看畫展我們也女扮男裝,你覺得如何?」
月瑤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上次那是特殊情況,再沒有下次了。你若是想去,你就去,到時候將大家的評論告訴我就成。」
向薇點了一下頭:「姑娘,畫展的事玉山先生會弄妥當。現在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事。十月可是你的及笄禮了,到時候就算沈家不提你的婚事,馬大人也會主動提了。姑娘,已經拖了這麼長的時間,是該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