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騰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就算書房燒了地龍,屋子裡的炭火燒得正旺,也沒法驅除他心頭的寒冷。
馬成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找回了神智:“去將二爺叫過來。”以前只是隱約月瑤被擄走這件事跟馬躍有關系,可沒有原因的事,他還是抱著僥幸的心裡,可是現在這些東西將他最後的一絲僥幸推翻了。
馬躍走進來,給馬成騰行了一禮後:“爹。”
馬成騰看著紅光滿面的兒子,再想著現在還不知道在何方的月瑤,馬成騰心痛如絞。馬成騰聽到馬躍的叫聲,將剛剛壓製住的怒火激了起來:“我不是你爹,我沒有生下你這樣畜生不如的東西。”
馬躍心頭一個咯噔,難道是事發了。馬躍強笑道:“爹,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了?”
馬成騰將桌子上的東西扔到馬躍面前:“你怎麽了?你自己看?好啊,我真不知道你做下這麽多事,還能將家裡人全部瞞在鼓裡。”一個小小的官員竟然就敢徇私舞弊,得了錢財就去賭坊賭,以致欠下巨額的債務,不小心錯手殺了人,跟這些比起來在外麵包養妾室有私生女,這件事根本就不算事了。
馬躍沒想到他爹竟然知道了,他原本以為這件事過去了。馬躍跪在地上磕頭:“爹,我錯了,爹,我錯了,我再不敢去了。”
馬成騰滿面寒霜:“你欠下賭坊十萬兩銀子,你是如何一夜之間還清的。你殺人的事是如何壓下去的?說,你說?”不用想也知道是幕後的人幫著擺平的,或者更直接地說,這些其實都是幕後的人給馬躍挖的坑,然後用這些逼著馬躍同意為他們行個方便。
馬躍額頭上冒起了虛汗:“爹……”
馬成騰冷冷地看著馬躍:“是不是那個替你擺平了這些事的人逼你答應幫著他將月瑤擄走?”
馬躍整個人都僵住了,不過很快反應過,矢口否認:“不是,爹,是什麽人汙蔑我?根本沒有的事。爹,你一定要相信我。”
馬成騰看著馬躍的樣子,最後的一絲僥幸也沒有了。馬成騰站都站不穩了,怒斥道:“為什麽?月瑤是你表妹,你為什麽要如此狼心狗肺下這樣的狠手?要這樣毀了她一生!”
馬躍咬死了不承認。
馬成騰又將一樣東西扔在馬躍面前:“你還狡辯?你看看這是什麽?”這些東西無一不指明這件事與馬躍脫不了乾系。
馬躍看完以後,知道這件事自己逃脫不了。馬躍跪在地上重重磕頭,哭著叫道:“爹,我也是沒有辦法。他們說若是我不幫他們,他們就將我殺人的事宣揚出去。爹,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死,爹,我也是沒有辦法,求你饒過我吧!我真的是沒有辦法。”欠下巨額債務還好說,可問題是他殺人了。殺的那人身份還不低,只要一透露出這個消息出去,他就得死無葬身之地。
馬成騰面上浮現出一股悲涼:“你沒有辦法?你可知道月瑤才十七歲,她才十七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可現在卻是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被救回來,可被人擄走了哪裡還有清白可言,月瑤這一輩子已經徹底被兒子給毀了。
馬躍趕緊說道:“爹,你放心,表妹現在一定好好的。那人就是看上了表妹,想娶她為妻,所以一定不會苛待了表妹的。”這話一落,馬躍額頭就被馬成騰扔出的硯台砸在腦袋上,砸得滿頭是血。
馬成騰氣得渾身顫抖:“你這個孽畜,你該死。”看上月瑤想娶月瑤為妻大可上門提親,要用這種下作的方法絕對不是什麽好人,肯定是下三流的人,可馬躍竟然還敢理直氣壯地說這樣的話。
馬躍沒覺得自己說錯了:“爹,我說的是真的。那人跟我說,他主子自從無意之中見過月瑤,魂夢夜繞。爹,那人有錢有勢,月瑤肯定不會受苦的。”
馬成騰給生生氣暈過去了。
馬遠在外面聽到馬躍大聲喊,趕緊跑進去,見著馬成騰已經倒在了地上,趕緊叫道:“快去請張大夫,快去請張大夫。”
馬成騰一直到傍晚時分才醒轉過來,一醒過來就問道:“那畜生在哪裡?”是他無能教出這樣的孽子,真恨不能掐死算了。
馬遠小聲道:“老爺,二爺在祠堂跪著呢!”馬躍知道馬成騰怒氣難消,所以自己跑去跪馬家的列祖列宗了。
馬成騰眼中閃現過痛苦之色,告官是肯定不成了,一告官這件事就曝光了。到時候兒子勾結外人擄走月瑤,不僅月瑤下半輩子在寺廟之中度過,就是馬家也得成為過街老鼠。馬躍已經不中用了,他不能將大兒子也拖累了。可用私刑,他又下不了這個手將馬躍置之於死地。
馬成騰一晚上在糾結著如何處置馬躍。以馬躍做下的事,死不足惜,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虎毒不食子,他怎麽下得這個手。馬成騰想了許多種法子,可最後都被自己否定了。
不知不覺,一下就天亮了。馬成騰也沒心思上差了,直接讓隨從去衙門告個病假。
馬成騰看著一桌子的東西,一點胃口都沒有。馬成騰勉強吃了一碗粥,就看見馬遠匆匆地走過來。馬遠面色非常的難看:“太爺,太爺,二爺在祠堂自殺了。”
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這話,馬成騰條件反射地問道:“你說什麽?”
馬遠老淚縱橫:“太爺,二爺他在祠堂自殺了。你快過去看一下吧!”也不知道昨天太爺到底罵了二爺什麽,竟然弄得二爺自殺。
馬成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急匆匆趕去了祠堂。
祠堂外面站了好幾個人,這幾個人都在外面站得整整齊齊,並沒有人敢進去。
馬成騰帶著馬遠走進了祠堂,一進屋子就看見馬躍面朝祖先的排位跪著,只是頭已經垂下了。馬成騰看著馬躍的身邊,放著一封書信,上面寫著大大的兩個字:遺書。
馬成騰撿起了遺書,拆開看。遺書上面寫著他做了無可挽回的措施,對不起馬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馬成騰的養育之恩,他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只有以死謝罪。
馬成騰受不住這個刺激,看完信以後就暈過去了;而隨後趕來的湯氏看著丈夫的屍體,也一樣受不住刺激,暈過去了。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兩個當家作主的人都暈倒了,馬遠作為大管家只能肩負起自身的責任,馬遠立即吩咐仆從將馬成騰送回院子裡。
馬遠又吩咐了家丁將馬躍的屍身抬出了祠堂,抬到前院去。然後又吩咐了人去給各家報喪,又吩咐了人去購買辦後事需要的東西。
要沒大管家馬遠,馬家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可馬遠畢竟年齡大了,鬧這麽一通也有些吃不消。馬遠嘀咕道:“要是大爺跟大夫人在就好了。”真正當家作主的不在,太爺靠不住,二爺就不說了,累得還是他這把老骨頭。
馬成騰原本就考慮過自己下手,只是狠不下這個心來。現在馬躍自我了斷了,馬成騰雖然難過,卻到底沒有被這件事打倒,反倒是打起精神置辦兒子的後事。這個時代自殺身亡其實是一件很忌諱的事,加上馬躍現在又年輕,馬家也不可能給他辦得熱熱鬧鬧。
人已經死了,不管犯下多大的過錯,人死了那些恩怨也就消散了,後事不說辦得隆重,至少也得體體面面。馬成騰吩咐道:“用我的那副棺木吧!”這個時代的壽命不長,一般過了四十就準備壽材了。馬成騰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早準備了一副上好的杉木。現在兒子沒了,匆匆忙忙也尋不到好的壽材,只有先用他的了。
馬家的親朋好友接到訃告,都很吃驚。馬躍自殺身亡的事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也瞞不住。親朋好友知道起因以後,關系特別親近的就派晚輩過來走一趟,關系比較好的就派了管事過來走一趟。
馬躍死了,這對馬府來說也是重大事件了。一直關在佛堂的程氏知道這件事以後,跑出了佛堂,看到馬躍的靈樞哭得死去活來,最後甚至大聲叫囔著是月瑤克死了馬躍。
府邸裡的人都認為程氏是精神失常了。表姑娘都離開馬府兩個多月了,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克得著二爺的。再者表姑娘都在府邸住了六年多了,要克輪得到現在。而且二爺是自殺,是自己做錯了事,怎麽能怪得到表姑娘身上。
當然,二爺自殺這件事怪不到月瑤身上,但是二爺死了,表姑娘還在寺廟不回來,這件事倒是有些蹊蹺。
馬成騰聽到下面說程氏在靈堂胡言亂語,當即叫了兩個粗使婆子將程氏押回到小佛堂。並且下了死令,若是程氏再出來,看守的婆子丫鬟全都發賣出去了。
馬成騰還說道:“月瑤在寺廟潛心修佛,不準任何人去打擾。”馬成騰越這樣,越惹發人的懷疑。
馬琳琳作為親妹妹肯定是要過來奔喪,她聽了府邸的人說哥哥是跟爹吵架以後自殺,馬琳琳質問馬成騰:“哥哥到底犯了什麽大錯,要被爹逼得自殺身亡?”
馬成騰面色很難看:“這件事不是你該知道的。來人,將大姑娘送出去。”這件事的真相,他肯定不會告訴馬琳琳的。
馬琳琳氣呼呼地上了香要去看望她娘,可惜馬成騰沒允。馬琳琳氣得半死,最終卻耐不過她爹的強硬。
相比馬琳琳的憤怒,湯氏很平靜。她雖然難過,但是她卻隱約猜測到丈夫突然自殺的事太蹊蹺了。
月瑤被擄走的事一發生,她就知道這裡面有內幕,就算賊人膽大包天,但是那些賊人也不可能在沒有驚動府邸一個人的情況將月瑤擄走。所以,馬府內定然是有人勾結了賊人。
湯氏不動聲色地去查了一下,可是她隻查了兩個人就不敢再往下查去。因為透過這兩個人,她感覺到這件事跟丈夫有莫大的關系。
湯氏自從知道這件事以後,心頭就不安了。可是兩個多月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湯氏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卻沒想到轉眼丈夫就死了。夫妻六年湯氏很清楚丈夫的性子,丈夫根本就不是一個有勇氣自殺的人。現在突然被暴出自殺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丈夫既然不是自殺,那肯定是他殺。
什麽人殺的丈夫,湯氏心裡能猜到**分。可就算她猜測到是什麽人下手,她也沒膽色去給丈夫報仇。向薇那個女人可是個狠角色,別說報仇,哪怕她只要透露出一丁點的事出去,不僅自己會死,兒子可能會保不準,就算是湯家也將萬劫不複。
湯氏是一個很會衡量得失的人,想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保持沉默了,再者這件事先是錯在丈夫身上。
馬成騰想見諒將葬禮辦得體面,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會讓他如願。馬成騰正在吩咐了人辦事,馬遠愁眉苦臉地進來道:“太爺,外面有一個女子抱著孩子,那女子自稱是二爺的妾室,還說她抱著的孩子也是二爺的孩子。”
馬成騰是知道馬躍在外面有外室,還有一個私生女。若是兒子還在,他肯定是不然認的。現在兒子都已經死了,再追究這些也沒任何意義。馬成騰無奈地說道:“將她們接到後院交給老二媳婦處理。”
馬遠嘴唇蠕動了一下,他表示非常無語。丈夫意外身亡,年紀輕輕就守寡,這已經是很大的打擊了,現在再知道丈夫還有外室跟私生女,二夫人知道該是如何的悲痛欲絕。
馬遠看著馬成騰蒼老的模樣,最後什麽話都沒說:“太爺,還是將這件事告訴大爺吧!”大爺回不來,大夫人回來就可以了。太爺辦事糊塗,二夫人經了這些事肯定會冷了心,家裡總要有一個主事的人。大夫人回來了,他也能輕省一些,再辦兩年差,他也該退下來了。
馬成騰想了一下後說道:“成,我等會就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