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這次過來,是要將被關押在監牢裡的丫鬟全部都帶出去發賣。所以這次,心雨也難逃其中。
月環知道,這是事情已經落下了:“官爺,是不是我們的事有結果了?”瞧這狀況就知道結果不好了。
若是其他人相問,這些獄卒肯定不會理會,可月環卻不一樣,這可是有背景的人。被問及的獄卒說道:“皇上已經下了聖旨,錢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活著的人全部流放西北。”
錢大太太跟錢二太太一下暈過去了,其他的女子也全都抱頭痛哭。心雨卻是抓著月環的胳膊,不願意走。
獄卒看了將臉抹成花貓狀的月環,冷笑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要再不出去,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這些日子能放過這個丫鬟,也是因為月環死命相護。可上面的人隻言明不要動這連月環,這個丫鬟卻不在其中。這次上面發話要將這些女人全部都發賣出去,他們可不會為了一個丫鬟糊弄上差。
月環如今自身難保,哪裡保得住心雨:“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這些天月環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在背後相護?想來想去,月環能想到的一個人,那就是面冷心熱的月瑤。除了月瑤,她想不出其他人。既然月瑤能幫著她,現在肯定也不會放人她不管。
心雨也知道這次是避不過去了:“少奶奶,你要多保重。”她很清楚,這十多天都是少奶奶護著她,要不然她早被哪些獄卒糟踐了。能熬到現在,她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說出去以後會如何,心雨沒有多想。反正再糟糕,能糟糕得過在這裡嘛!
獄卒帶走了丫鬟跟數位姨娘,監牢裡只剩下錢家的幾位主子。此時眾人還沉浸在要被流放的恐懼之中,她們哪裡還有心思去管被帶走的丫鬟。
廷遠將兩百兩銀子都撒出去,才讓牢頭松口讓他進去看望月環他們。廷遠帶來的食盒也孝敬了幾個獄卒,隻帶著一個包裹跟著獄卒進了監牢,走到牢房門口他就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廷遠強忍著著那股異味,走在走廊,監牢裡陰森森的氣息又讓廷遠打了一個冷顫。
廷遠看到月環的時候,鼻子一酸,輕聲叫道:“姐。”這才半個月不見,姐都瘦成皮包骨了。
月環看到廷遠,眼睛一亮,看到廷遠,仿若看到希望了:“廷遠,你是不是來救我出去的?”
廷遠面色一僵,強笑道:“姐,我給你帶了幾件衣裳。”廷遠本來是帶了一件大毛衣裳跟棉衣棉褲。不過大毛衣裳給牢頭截糊了,這些棉衣棉褲好歹是帶過來了。
月環心裡一寒,廷遠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等於是連家並沒打算營救她了。月環心中早有準備,但是此時卻仍然不免寒心。連家自她嫁到錢家以後得了許多的實惠,可現在連家卻不管她的死活。
月環並沒有遷怒廷遠,廷遠如今還在念書,別說人脈關系,就是手頭上錢財都沒幾個,能進來看望他已經很不錯了:“廷遠,你將這棉衣給承弘。”這也幸虧錢途將身上的衣裳給了承弘,要不然承弘早就受不住了。錢家的三少爺,也就是錢二奶奶生生的兒子就是給凍得發燒,最後沒救過來,沒了。
廷遠看著瘦得不成人形的外甥,眼淚再也沒忍不住。廷遠擦了一把眼淚,將手裡的包裹塞給月環,然後將身上穿著的皮襖給了承弘。
出了監牢,獄卒看著廷遠說道:“你就這樣出去保準得在床上躺一個月。”這大冷天的,少了一件保暖的東西,不凍著了才奇怪。
廷遠倒不怕傷風感冒,只是他想著姐姐再有幾日就要上路去西北了,他到時候肯定是要去送的。不過廷遠也沒求獄卒,而是讓隨從長安將身上的外套套在他身上,等出了監牢,立即鑽到馬車裡。
承弘身上套著暖和和的皮襖,吃著廷遠私底下藏起來的雞腿,看向月環問道:“娘,舅舅還會來嗎?”承弘是希望廷遠能多來兩趟,這樣他就能吃到肉了。
月環鼻子一酸。
錢途摸著兒子削瘦的臉龐,他的小兒子已經沒了,只剩下這一滴的血脈了,無論如何他都得將兒子保全了。錢途看向月環,說道:“娘子,你歸家去吧!只求你出去以後,能將承弘也救出去。”錢途的意思是與月環和離,只要連家願意,肯定能救承弘出去的。
月環苦笑了一下,若是可以,她何嘗不想將兒子帶出去。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如此地殘酷。
廷遠出了監牢,並沒有立即回連家,而是去了雨花胡同。既然姐姐不能跟錢途和離,一定要去西北。這兩天他會盡量打點好,讓姐姐在路上不用受苦,可到了西北他卻無能為力。而連家在西北唯一的親戚就是三姐夫了。只要能得三姐夫的照看,姐姐在西北也不會受太大的苦,所以廷遠準備去求月瑤。
月瑤聽到廷遠上門,非常的驚訝。月環對廷禮跟廷儀很熟悉,對廷晁也不算陌生,但是對廷遠,那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向薇覺得有點意思:“這個時候上門,十有**是來求你的。”今天聖旨下來,錢家的人全部流放西北,廷遠上門肯定是為求月瑤幫著照看一下月環了。畢竟,安之琛在西北是三品的大將軍,只要得他一句話,錢家的人到了西北,日子也不會過得很苦。
月瑤難得地點了一下頭:“若是他真的是為此事來,倒是難得。”能為月環求上門,至少證明廷遠是個有良心的。
廷遠心裡有些忐忑。他跟這個堂姐從沒接觸過,甚至連她長什麽模樣,他都沒多大的印象。這樣貿然求上門,也不知道會如何。
廷遠看到坐在上首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禮後叫道:“三姐。”
月瑤認真打量了一下廷遠。廷遠跟月環長得有七成想象,哪怕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長襖,也絲毫不損他的容貌,就算靜靜地站在那裡,也不會讓人忽視。廷遠長得好是不錯,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可以看出最近也過得很不好。眼圈紅紅的,這表明剛才定然是哭過了。
月瑤問道:“五弟過來尋我有何事?”
廷遠硬著頭皮說道:“三姐,錢家的事已經落了,全部都發放到西北。三姐,能不能等四姐到了西北,請姐夫照看一二?”
月瑤沒應了這話,而是說道:“如今已經是十月了,在這麽寒冷的天趕三千裡的路,你覺得月環能熬得下去?”在這麽惡劣的天氣去西北,十有**都得死在路上。
廷遠渾身一僵,可很快,廷遠跪在月瑤面前:“三姐姐,求你救救四姐姐了,現在只有你能救四姐姐了。”自家人裡,父親不準姐姐和離,大哥在外任,二哥跟三哥直言不敢忤逆父親,大姐跟二姐都是避而不見,而他想救卻無能為力。
月瑤眼中閃現過一抹欣慰。
向薇卻是不由月瑤開口,說道:“你現在求我家夫人救四姑娘,萬一被你父親知道,你知道會如何嗎?”
廷遠想起嚴厲的父親,心裡有些害怕。可他轉而想起在監牢之中不成樣的姐姐跟外甥,說道:“求三姐救救四姐吧!”虎毒不食子,就算被爹知道了,他最多也只是挨家法。可若是三姐答應救四姐,他就能保全住姐姐的命,用一頓家法救了四姐,劃算。
向薇嘴角劃過一抹笑意,不錯,連家也不都是冷血無情的人。雖然連廷遠看起來是有些軟弱的,但至少有心:“要救四姑娘很簡單,只要讓四姑娘跟錢途和離就成。不過你也知道,我家夫人與連大老爺關系一向不好,所以這件事我們夫人不宜出面。你若是願意出面辦妥這件事,我們可以找人疏通關系。”
廷遠心下大喜,萬分感激道:“多謝三姐。”
月瑤讓人將廷遠送走,看著向薇道:“打的什麽主意,現在可以說了吧?”向薇若是真的有意救人,又何苦拖了廷遠下水。
向薇笑著道:“就是想看看這個小子會不會忤逆連棟方,私底下出面將月環救出來。”若是廷遠真這麽做,連棟方肯定會氣得跳腳。
月瑤笑了一下:“大伯肯定會很生氣,但是再生氣,對廷遠來說也不會有太嚴厲的懲罰。明年他還要下場科考呢!”廷遠雖然看著軟弱,但據月瑤所知道的,廷遠念書還是不錯的,六年前會試可是考了前三名了。兒子不同女兒,廷遠以後中進士對家族來說又是一個助力,連棟方四個兒子,前面三個已經中了進士,但是誰家也不嫌進士多。
向薇冷笑了一下,轉而說道:“我打算今天晚上去見連月環,你有沒有什麽話帶給她?”再有兩日錢家的人就要流放了,她也該跟連月環攤牌了。
月瑤搖頭道:“沒有。不過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向薇樂呵呵地笑道:“自然是為我的點心鋪子了。若是沒了連月環,以後很難再尋上稀罕的糕點了。”
月瑤無奈地搖頭道:“不想說就算了。”為了幾個糕點的方子,向薇會花費這麽大的力氣去救月環,她要相信那就傻了。
向薇嘿嘿笑道:“幾個糕點方子是附帶的,我就是知道你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與其讓你做好人,還不如讓我去救,到時候還能撈點好處。”就月瑤的性子,連月環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月瑤肯定會出面將人救下的。
月瑤釋然,這才是真話了:“別太過份了。”
向薇笑道:“我辦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