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情願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人生短短幾十上百年,沒人不想永久的揚名立萬,想要站在最高點上。
在地球上,蘇摩沒能做到讓大多數人記住他,甚至沒能做到讓除了親人以外的人對他有深刻印象。
但在這廢土上,毫不誇張的說。
如果有什麽非得是這些殘余下來得幸存者,要牢牢記在心裡的,那一定會是.
他的臉!
在廢土上,這張臉代表的就是規矩,代表的就是希望。
同樣,對於普通人來說,它代表的就是活下來!
“哈爾是蘇摩,蘇摩是哈爾怪不得,怪不得!”
“也只有他,才能讓一個普通的魔魂族短短幾天內揚名立萬,輝煌崛起,也只有他,才有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望著那個高大偉岸,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身影,看著他帶著滿滿的笑容和前方過來的人類匯合。
王元帥腳下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上一秒,他的腦海中閃過了自己站著蘇摩的身前,對其呼來喝去,要求他將肉湯拿給自己的囂張模樣。
下一秒,他又想起來自己面對人類的最強者,面對人族的旗幟,面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屠神者,竟然揮動拳頭,狠狠砸了過去。
“我居然和蘇神大聲講話?我居然敢對蘇神出手?”
腦子猛地一懵,王元帥嘴裡來回念叨了起來,顯然是被嚇傻了!
當然,他的這些心理活動,此時已經迎上去的蘇摩並不知道。
面對來勢洶洶,一副興師問罪模樣的眾人。
在看著奧利奧焦急但卻歡脫的狗臉,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蘇摩臉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腳步也下意識的一頓。
“所長,所長,這一次你說什麽我們都不能讓你再出去了”
“對,是這個道理,所長,你下次要出去,我李虎就是死也得跟在您身邊,不然這些人都要把我皮扒了!”
“汪!汪嗚!汪!”
“主人,這一次摩爾也要跟著你,摩爾不想在家裡乾活,摩爾想戰鬥!”
“哥,你說好了不背著我離開的,結果你去跑去冒險,你是想要把我們急死在家裡啊!!!”
一道道責怪聲接連響起,聲音的背後,是一張張帶著滿滿擔憂的熟悉臉龐。
顯然,在魔魂族重傷的那天,透過奧利奧的預警,眾人被嚇得不輕。
如若不是蘇摩在走之前留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出領地的邊界。
否則就以那天的形式。
窪地恐怕得
全員出動!
“我”
抱住撲過來的蘇嬋,看著圍著自己的這些人,蘇摩張了張嘴,最後還能沒能說出來一句話。
“哥,我要你現在就答應我,不然下一次你走了,我馬上跟著你去”
“他們攔不住我!”
延綿一天的風雪如今才停了兩三個小時,和魔魂族領地一樣,窪地的每一處也均是被積雪覆蓋,變成了冰雪王國。
清晨的六點多鍾,天邊的朝陽只是犯了個魚肚白,並沒有完全的露出光明。
有著奧利奧的歡脫預警,陳審,李虎,裴邵,沈柯等人只是衣衫不整,隨手拿了一件衣服套上邊往外衝。
但蘇嬋.卻是連鞋都沒穿,直接就踩著冰冷的雪地,狂奔了近千米。
一路上,縱使她摔了兩跤,摔得胳膊肘都破了皮,也沒讓所有人包括奧利奧將自己扶起來。
“疼嗎?”
“我要你現在就回答我!”
傳承了蘇媽的倔脾氣,聽到蘇摩並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蘇嬋執拗的撇過了自己的胳膊,眼睛直直的盯了過來。
而其他人,也在這一刻將自己的目光送了過來,直勾勾的盯著蘇摩。
按道理來講,現在的這一幕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和其他領地完全不同,如今的蘇摩如果是天天沉溺於享受,不理領地發展,那所有人上去諫言還說的過去。
但事實卻是,和蘇摩這般出生入死的在外打拚相比,他們才像是那個在家裡享受的人。
但沒辦法,為了自己這位大領主的安全。
細數整個領地內能說這話的,過來過去還真就只剩下了蘇嬋一個!
“好,哥答應你,這個冬天沒結束之前,我都不會一個人再去犯險了!”
知道眾人“逼宮”自己的意思,蘇摩隻好無奈的笑了笑,嘴裡念叨著,將蘇嬋背在了自己背上。
“你們呀”
環顧了一圈有些心虛躲閃眼神的眾人。
對著後方的王元帥努了努嘴,蘇摩率先往前走去。
絕大多數時刻,他比在場的這所有人都要惜命,沒人比他更知道忍一時海闊天空,退一步風平浪靜這個道理。
但有些少數時刻,他又和那些熱血上湧的小年輕一般,甘願為了某些理想,某些使命放棄自己的安全。
這不是不成熟,也並不是年輕人的執拗。
而是這麽長時間以來,蘇摩越來越清晰的知道,他現在需要的是什麽。
他想要窪地裡所有幸存者都能有房子住,都能有一口吃的,都能安全的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他想要窪地富庶起來,科技樹複蘇起來,經濟流通起來,人人手裡都有自己的金庫,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他不想看到和王元帥口中的那個超大型人類聚集地一般,所有人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放棄做人的底線,釋放獸性。
這些人,包括蘇嬋在內,完全都不知道!
從一個別人打到門口,還只能坐在凳子上戰戰兢兢給自己打氣的普通人。
進化到今天,敢於出生入死,手段狠辣的強橫武者,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蘇嬋,你知道的,哥必須得拚,這無關我們要過什麽樣的生活,而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背著妹妹,大步離開了後面的人群後,蘇摩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背上的人說話。
“你需要我,爸媽需要我,奧利奧,摩爾,大小火花,他們都需要我”
“但除了你們,這窪地的村民們,陳審他們,李虎他們,也都需要我!”
“但除了你們,你知道嗎,這廢土上,比你們更需要我的,其實是那些時至今日還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的普通人”
說到這,伴隨著背上的蘇嬋猛地一顫,蘇摩及時止住了話頭。
對於自己的妹妹,注定要生活在自己羽翼下的人,有的時候,蘇摩並不想過多的將恐懼和壓力傳遞下去。
但生活在末世裡,誰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活下去。
未雨綢繆,蘇摩還是選擇了不算溫和,但卻最容易接受的一種方式。
然而,蘇嬋的堅強,或者說普通人對末世的認知,卻是再一次超出了蘇摩的原有印象。
“哥,你以為我不懂嗎?”
“先不說我在苔原避難所時,那些普通人對你的崇拜,就光說咱們的地盤裡,這些人”
“你在的時候,陳審每天信心滿滿,天天忙這忙那,恨不得24小時連軸轉,將自己的激情投入到建設事業裡,但你一走,發展,經濟,生活,等等數項擔子壓給他後,我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一絲笑容,也沒見過他完完整整的吃過一頓飯,你在和不在時,他根本就是兩個人”
“虎哥,你在的時候,虎哥每天只需要帶人出去巡邏一圈,回到村子裡操練民兵隊伍就行了,但你一走,虎哥天天就得自己去邊界上帶人巡邏,生怕有人跑進來領地內,每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他還焦慮的坐在村口的執勤室,等著外出的隊伍傳回來消息”
“還有沈姐姐,蘇元他們,你在的時候他們大多數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布置更好的任務,來刺激大家的積極性,但你走後,他們每天都不知疲倦的清點著我們剩下的物資,研究著如何才能最大幅度的節省下來,讓你的壓力不要太大”
“包括普通的村民,甚至是每天做飯的廚子,你在的時候,每一頓飯我都能吃到他們的專注和感恩,但你走後,他們的飯也少了很多滋味”
“…”
從村頭數到村尾,從陳審這個村長,一路說到避難所裡的廚子。
明面上,每天開開心心無憂無慮放牧牛羊的蘇嬋,對於領地的觀察之細致,完全超出了蘇摩的想象。
甚至她說的大部分情況,更是連蘇摩自己都沒能觀察到的存在。
“哥,你以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你?還是你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領地,你的重要性?”
“有了你,它才是我們的家,才是我們要用汗水去澆灌,用生命去捍衛的家!”
“沒了你,它是什麽啊?”
東日的淚水,溫溫熱熱的。
帶著一絲哭腔,說完最後一句話,蘇嬋的眼淚啪塔啪塔的開始往下流,最終打在蘇摩的肩頭,滑落在了他的手上。
“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些人該怎麽辦啊!”
氣鼓鼓的一拳砸在蘇摩的胸口,盡管蘇嬋用上了自己的勁,但對於半神身軀來說,還是如同撓癢癢一般。
但也正是這個瞬間,和乾燥開裂的皮膚被淚水浸滿一般,蘇摩乾涸的心田也注入了一汪活泉。
“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蘇嬋抽泣聲一止:“不,哥,你不是太自私,你是太無私了!”
“你要知道你只是一個地球上活了二十幾年的老宅男,你根本不是遊戲裡那些打敗魔王的勇士啊!”
很少,或者根本沒有人知道蘇摩的過去。
表現在聚光燈下的他,永遠是那麽完美,永遠是那麽霸道!
這樣的人,很難讓人聯想到他在地球上,只不過是人群中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
但在親人的眼裡,蘇摩卻永遠是那個嘻嘻哈哈,最大的快樂就是打打遊戲,和網友吹吹牛逼的普通人。
“哈,你要是不說,哥都快要想不起來,我還就是個普通人了”
“也對,這天下哪裡輪得到我來操心!”
在和王元帥溝通以後,趕回窪地的路上,蘇摩滿腦子都是如何搗毀這個三萬人的基地,如何將裡面的人接納過來。
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
並非是錯的離譜,思想上有了問題,而是一直生活的順風順水的他,根本沒有半點末日廢土的覺悟。
真要比起來,和在苔原避難所生活了一個多月的蘇嬋,他都有所不如。
從來沒有少過一口吃的,也從來沒有缺過一口水喝。
從來沒有那種衣不蔽體,只能躲在寒風蕭瑟中苟活的經歷。
也從來沒有和其他幸存者爾虞我詐,互相玩弄心計,互相圖謀對方物資的體驗。
從來到廢土開始,蘇摩承認自己有點幸運。
有系統,幫助他規避了99%以上幸存者要面臨的困難局面。
但同樣的,也讓他失去了某種意義上的心態轉變契機,讓他的思想在極少數時,有些天真。
“你說的對,我根本沒有救天下所有人的能力,甚至就連三萬人的基地,我都沒辦法救”
走過回避難所的大半程路,聽到背後的蘇嬋破涕為笑,蘇摩釋然的搖搖頭,繼而散去了臉上的所有憂愁。
有的時候,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確實是一件很難以讓自己去接受的事。
但有的時候,一旦真的放下這個擔子,能感受到的,卻是心頭的一片寧靜。
“這才對嘛,不過三萬人的基地?”
“哥你在外面找到其他人了?”
“嗯,得到了一些消息,大概有三萬人在我們的附近!”
沒有絲毫遮掩的,蘇摩直接將自由城裡發生的戰爭,以及如何遇到王元帥,又如何陰差陽錯的將其收服的事情緩緩講了出來。
其中,對於人類聚集地的消息,以及內部的殘酷,蘇摩也沒有絲毫粉飾。
“啊?他們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啊?這也太”
“我考慮等到大雪結束,派人去那邊打探打探消息,一來是我們窪地確實還需要一些人,二來是知道了以後不過去心裡總有些念頭不通達”
“但這個事不著急,馬上要大降雪,我們的第一要務肯定得是解決咱們的問題!”
太陽初升,伴隨著朝陽的光芒灑落。
希望村裡已經有不少村民爬了起來,三五成群的活動著身體。
和自由城那些只為了利益的懶漢不同。
圍繞著村子五百米的范圍內,除了昨夜落下的雪花之外,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積雪。
甚至連活動板房的屋頂以及一些隱蔽處,都被村民們清理的乾乾淨淨!
而且在村子的右邊,已經有兩個巨大的罐子外麵包著厚厚的“外衣”立了起來,上面明晃晃寫著一個大大的水字。
靠著供暖管道穿行其中,一旦開始燒鍋爐。
很快,這兩個罐子裡的水將馬上升溫,給窪地所有人提供一份來之不易的熱水!
看到老遠處走來一個背著人的陌生人影,村子裡的人反應也很快。
起初,他們以為是自己人在外面受了傷,被隊友背著回來,連忙就想迎上來幫忙。
但在靠近了兩步,發現了是蘇摩回來後,他們又驚喜的連連後退,繼而逃出蘇摩視線後,開始怪叫起來。
不是起床號,勝似起床號。
聽到所長回來了五個字,一些還在睡夢中的,以及還在賴床的人,登時便沒了半點困意,飛速穿好了衣服便往外衝。
“哈哈哈,這些人啊,真的是.”
“哥,他們這是愛你,不對,是愛戴你,你瞅瞅,多精神啊!”
僅僅用了不到三分鍾,一千多人便迅速“集合”了起來。
為了在蘇摩這裡混個眼熟,有的社交牛逼症是穿好衣服,拿起鏟子便往外衝,直接對著昨晚的積雪就是乾。
而大多數人,則是怯生生的在遠處望著蘇摩,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敬畏和開心。
“昨夜沒開供暖?”
“開了,不過和沒開也沒啥區別,我們的煤不夠了,隻開了兩個小時就關了!”
聽到煤不夠了四個字,蘇摩不由的蹙起了眉頭。
就以現在這樣的溫度,以窪地這些人的體格,絕對抗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大面積生病。
但下一秒,一想到腰間的上百個印記,以及帶回來的五百多模板,蘇摩又不由得笑了起來。
“放心,咱們的煤不夠了,鄰居的煤可多著呢”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後天,不,明天早上,我就帶人過去取朋友送給咱們的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