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聞澤擁在懷裡, 雲悠悠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記得剛出事的那段時間,她的狀況非常糟糕,害怕天黑、不敢躺下……
她只能抱著枕頭縮在牆角, 困到不行時短暫地迷糊一會兒,一旦倒下去立刻就會驚醒。
那個時候, 哥哥就像照顧一隻小病貓一樣,帶著她一點點走出障礙。當然,最初他是把她當成囚徒的, 她的腳踝被他用細細的鎖鏈扣在床腳。不過她絲毫也不會反感,因為是他救了她,並且給了她太多太多的安全感。
他喂她喝藥, 很有效地開導她,幫助她戰勝了那個冰冷恐懼的巨大陰影, 重新恢復平靜。
她一直認為自己已經徹底痊愈,不過哥哥並不認同。
他總是說她還沒有真正被治愈,他說她的奇跡在將來, 不在當下。
*
“嗯。”雲悠悠發出微弱的低嚀, 回答聞澤的問題,“哥哥的確是我生命中的奇跡。”
她感覺到他把下巴抵在了她的發頂。
他的呼吸沉而緩,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殿下,哥哥身上也許藏著什麽秘密, 但請您相信,他並不是什麽窮凶惡極的殺手,他只是見義勇為。”她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雖然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我相信那個死於1328年的林思明一定不是哥哥殺的。”
“他給了他致死藥物。”聞澤淡聲說, “這是生物科學專家的領域。他還能解幽暗深海。”
雲悠悠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麽說。
不管怎麽樣,她都相信哥哥絕對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殺死無辜的人。
她的身體仍在發冷,就像一枚被磁鐵吸住的小鐵針,無意識地依偎著聞澤,蹭他的體溫。
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和背部。
他徹底明白了。
原來她有創傷後遺症。
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仗著心理疾病不發作時無法檢測,她成功混進了星河花園,來到他的身邊。
從一開始,她就是把他當成治病的藥,“哥哥”的替身,以及包吃包住供她機甲訓練的金主。
藍櫻桃蒸糕……原來那一次,她並不是因為他即將訂婚的事情難過,只是誤食了絕不能碰的食物。
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也許是因為剛經歷過一場刺殺的緣故,此刻得知了真相,聞澤的心中竟然沒有太大的波動。
寧靜得詭異。
“帶我找到他。”聞澤聽到了自己溫柔帶笑的聲音,“他是有用的人才,只要不是罪大惡極,我都會把他當作左膀右臂。”
雲悠悠微訝,抬頭看向聞澤。
她記得很清楚,韓詹尼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是這兩個人的眼神和表情全然不同。
他們都是政客,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看穿他們真正的心思。
但是她知道,誰能相信,誰不能。
“殿下,我相信您。”她認真地看著他,“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必須先問過哥哥的意思。”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和聞澤都默契地認定,哥哥一定還活著。
“好。”聞澤微笑點頭,“需要什麽幫助,隻管開口。”
雲悠悠咬住唇,差點兒不爭氣地掉了眼淚。
“殿下,您真是一位好人。”
雖然太子殿下沒有多少時間瀏覽星網上的無用信息,但他也知道“好人卡”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這個比他更加老古董的家夥,默默原諒了她的冒犯。
車內通訊裝置閃了閃,駕駛員發來了警告——
“殿下,前方出現機甲,身份未明。”
雲悠悠認出這是白俠中將的聲音。
“哪裡方便就停下。”聞澤溫和地笑道,“三弟不遠萬裡趕來見我,做哥哥的怎能不下車。”
聽到“哥哥”兩個字從聞澤口中不疾不徐地吐出來,雲悠悠不禁心尖一悸,下意識地轉頭看他。
從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出半點異色。
他輕輕把她從懷裡推開,示意她坐在車上等待。
她從舷窗望出去,只見前方的小丘陵上靜靜佇立著一台金色機甲。
隔著大老遠,都能感覺到毫不掩飾的殺機。
她緊張地伸手攥住聞澤的袖口。
她記得,在星空車被能源炮擊中之後,侍衛長曾向聞澤匯報過,說動手的是三殿下。
如果前方開機甲的是三皇子,那聞澤下車豈不是死路一條?這架星空車好歹還能防住能源炮擊,下了車,他的血肉之軀怎麽抵抗機甲的殺戮?
聞澤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手指微緊,俯身,俊臉微側,似乎下意識地想要吻一吻她的嘴唇。
貼近的霎那,他忽然向反方向用力,把她推得更遠一些。
“放心。”
星空車向下滑行,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荒蕪的平原上。
聞澤推門下去,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殿下……”
他沒有回頭。
駕駛艙打開,白發老人慢聞澤一步下了車,走到雲悠悠的舷窗外,友好地衝她露出微笑,然後很悠閑地點燃了一根長長的雪茄。
雲悠悠跳下車,雙腳踩在了粘液和泥濘中。
抬頭一看,聞澤已經走出了幾十米。
在這片荒蕪的,只有棕黃和深灰交織的曠野上,他的身影顯得更加挺拔頎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