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文佳木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葉先生。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倉皇不安地看著報站信息。
地鐵已經跑得很快,她卻希望它能更快一點。
正準備伸出手去抓文佳木的老頭見對方這麽識趣,鼻子裡哼哼兩聲就想擠進座位。
文佳木卻又猛然間坐了回去,用肩膀把老頭撞開。一周目的時候她沒給這個壞老頭讓座,現在就更不會了。
老頭被撞得趔趄,連忙抓住身邊的一個大小夥子以穩住身形,然後故意提高音量大喊:“哎喲,疼死我了!你幹什麽撞我?我這把老骨頭要是被你撞散架了,你賠得起嗎?”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拐杖狠狠打了文佳木一下。
“啊!好疼!”文佳木慘叫的聲音比老頭更大更洪亮,還用顫巍巍的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位小姐姐,你被打中的是左手,不是腦袋。”站在旁邊的一個男孩低不可聞地提醒一句,還擠了擠眼睛,暗示文佳木裝得像一點。
他也煩透了這種“上車病怏怏,搶座猛如虎”的老年人。
老頭立刻抓住這個漏洞,大聲嚷嚷道:“我沒打你腦袋,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你手臂,你裝什麽?大家快來看啊,有人碰瓷!”
黑壓壓的人群全都看過來,還有人拿出手機開啟了錄像功能。
文佳木依然用右手捂著額頭,又伸出左手死死抓住老頭的手腕,以防他跑了。
“你的確沒打我腦袋,但你刺激到我了。”她一邊粗喘一邊從背包裡取出一本病歷和一張CT片。這都是她周末看完病之後從醫院裡帶出來的東西,放在背包裡忘了拿,這會兒正好用得上。
她把病歷本和CT片交給站在人群中的一個中年男人,懇求道:“大哥,我得了腦癌,你幫我看看這個病歷和片子是真是假。這是我的身份證,我叫文佳木。你看看這病歷本上的名字是不是我的。”
她又顫著手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展示給中年男人和其他乘客。早已經歷過同樣的事,她知曉這個中年男人是醫生,看得懂這些東西。
老頭一聽到“腦癌”兩個字就發覺自己攤上事了,不由拚命掙扎起來。
中年男人仔細看了看病歷本和CT片,搖著頭大感憐憫地說道:“姑娘,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出來上什麽班?你得趕緊動手術呀!”
周圍人全都驚了,紛紛問道:“真的假的?她真的得了腦癌?”
“真的,我是市人民醫院的醫生,這點專業判斷我還是有的。”中年男人取出自己的工作證讓周圍人看清楚,然後規勸道:“姑娘,你這病不能拖了,快請假住院去吧。”
老頭瞪大眼睛去看中年男人的工作證,發現對方不似演戲,於是更急更慌了。可文佳木的手像鉗子一般死死抓著他的胳膊,叫他無論如何都掙不脫。
他急了,舉起拐杖就想狠狠敲打文佳木,文佳木非但不躲,還把自己的腦袋送上去。
“來來來,往這兒打!用點力!反正我這瘤子長得很深,動手術也沒有活路,不如讓你一棒子打死,好叫我家裡人去找你訛錢。”
她指著懸掛在車廂頂部的監控攝像頭說道:“看見了嗎?這裡有監控,警察一查就能查到你。你跑不掉的。你打,你用力打,把我打死了,我還得謝謝你!”
文佳木越發衝老頭伸長了脖頸,直直地把自己的腦袋送到對方的拐杖之下。
剛才還無比豪橫的老頭這會兒卻怯了慫了,滿是皺紋的臉白得像紙一樣,“我,我什麽時候打過你?你別冤枉我!我只是輕輕蹭了你一下!我還不是故意的。你松手,我要下車了!”
他一邊說一邊後退,胳膊卻牢牢被文佳木抓著。
“年輕人,你別這樣!我也不知道你有病。你要是早說你得了腦癌,我哪裡會打擾你呢?”老頭急得嗓子都啞了,渾濁的眼一眨一眨,只差掉下幾滴淚珠。
他可憐巴巴的樣子與之前的蠻橫無理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文佳木搖搖頭,語氣虛弱地說道:“你打我那一下的確不重,但你知道嗎?我這個病是不能受氣的。我一受氣,腦子裡的血管就會爆掉,血管爆掉了,我人就死了。”
她不斷按揉太陽穴,嗓音也帶上了痛苦的喘息:“我感覺我腦子裡的血管已經爆掉了,是被你氣爆的。我快暈了,你絕對不能走,你得送我去醫院。我要是搶救不過來,你是要負刑事責任的。除了賠錢,你還得坐牢。我不能讓你走。”
她越說,老頭掙扎得越厲害,口中連連求饒,“姑娘你放了我吧!大爺我一輩子過得苦,三十歲死了老婆,四十歲又死了兒子,從小還沒有爹媽,如今只能一個人熬日子。你放了我吧,我給你認錯還不行嗎?”
認錯?上一回你怎麽不認錯呢?
文佳木搖搖頭,手也抓得更緊。
“你能過得比我苦嗎?我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你好歹還活到這麽大歲數。我一看見你這種長命百歲的老東西,心氣就不順。我今兒說什麽也要拉你墊背!”她咧開嘴和善地笑了笑,說出口的話卻極其陰暗偏激。
老頭本也不是什麽好人,竟然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說辭。對啊,如果是他得了絕症,他也會這麽乾。拉幾個人墊背,死了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