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觀翻開來給她看,解說道,“咱們在京城,錄正司每隔五日發一回邸報,各地奏折若無批紅,都可抄下來售賣。”
“數量不大,各地都有抄報房,京城的抄報房還養活了許多落第的文人。”只要想看,花幾個錢就能買到,偏遠的地方路途遙遠,一份邸報難得,在京城,這就是隨手可得的東西。
阿寶看過幾頁就道:“那這對爹可真是好東西。”
“只是自……前幾年起,邸報上便不許再抄錄軍事了。”
“前幾年?”
阿寶懂了,那就是景元帝起兵的時候,因當時的朝廷大敗,這些東西便不再抄下來給百姓看。
看邸報,還能看出皇帝是不是勤政,若是奏折都不批示,那內閣無事可辦,錄正司也無邸報可抄。
阿寶聽了,隨手往前翻:“那……原來的那個,也很勤政?”不是說他荒淫無道麽?
裴觀沒有出聲,他也知道崇州人人都覺得原來的皇帝是個昏君,連三歲小兒都能罵上兩句,可這些不過是攻訐敵人的手段而已。
“可你說的好些,這上面也沒有。”阿寶又問,“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看稅收,丁數,譬如收了多少豬肉稅,若是高,就知道今年年景不差,城中人吃肉吃得多……以此類推。”
阿寶長歎一聲,衝他點點頭:“你往後都要這麽跟我說話才好。”
可有一事,裴觀不能言明,上輩子嶽父是去山西,可這輩子,陛下點他去了遼東。
阿寶又問:“那宮內可有這東西?找給我阿兄看看,他調到啟祥宮去了。”
裴觀眉頭微蹙,怎麽這兩件事都不同。
第115章 文書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裴觀心道:嶽父沒去山西, 而去了遼東,是因他這世更得陛下青眼的緣故。那韓征調去啟祥宮又是為何?
今歲歲末邊境會起兵事,若按上輩子官位的升遷來算, 韓征應當是借此機會, 積戰功升遷的。
去了啟祥宮,如何攢功升遷?
阿寶見裴觀發怔, 捅他一下:“怎麽了?”
“無事, 表兄怎麽會忽然調到啟祥宮去?”
阿寶搖頭:“我也不知, 阿兄沒說。”她手裡拿著裴觀幾年來整理成冊的邸報, 決定為爹抄一份。
“我給阿爹抄一份去,你歇著罷。”說完出門就往書房拐。
阿寶雖嫁了, 她屋裡也日日掃塵,推門開窗,坐到桌前鋪開筆墨。
又讓燕草裁紙作冊,一行一行抄錄起來。
正房中便隻留下裴觀和戥子, 戥子看看姑爺, 問:“姑爺要不要吃茶?”
裴觀點頭,坐到內室的羅漢榻上,上回回門,沒來得及細看屋中陳設, 也不知她尋常在家看些什麽, 玩些什麽。
林家為著嫁女,差不多是把底子掏乾淨了,生怕阿寶嫁進裴家被看輕,把家裡能算上的擺設俱都列在嫁妝單上。
這些東西一收, 博古架就空了大半。
等阿寶出了門子, 陶英紅收拾出些阿寶小時候的玩意兒擺在上頭, 不讓架子空著。
上回來時沒能細瞧,裴觀此時一看,有些石雕一看就是從琉璃廠花百來錢買來填空的,反是正中間擺的幾匹木雕小馬,粗拙可愛。
馬頭馬眼堪堪雕出個大概,上面還有用彩墨點上花點子,倒像是阿寶,她自己做的。
拿起來一看,底盤上果然刻了個歪歪扭扭的“寶”字。
青書泡好了茶,戥子捧著茶盤送進來,裴觀握著木馬問:“戥子,你跟你們姑娘是打小一塊長大到的?”
戥子擱下茶盞,兩手拿著茶盤退到一邊:“是,約莫五六歲就跟我們……少夫人了。”她差點兒又忘了改口。
裴觀不以為意:“這是你們姑娘雕的?”
“嗯。”戥子點點頭,“是七八歲的時候罷,木雕之前還有用泥巴捏的,就是一摔便碎了,這才用刀刻。”
裴觀坐到榻邊,托起茶盞,聽戥子不說了,抬眼示意:“家裡人許她用刀?”
可姑爺問了,戥子也隻好繼續說:“哪那能啊,不許她用,她偷偷摸摸刻的,這幾匹小馬和刻刀一直藏在床底下。”
裴觀越聽越笑,仿佛眼見著個機靈過頭的小姑娘,偷偷給自己刻玩具。
“每匹顏色都不同,她是想刻昭陵六駿?”幾匹馬上都上了色,抹白點黑,還有一匹塗黃點梅花白點。
戥子都快忘了,聽裴觀一說,這才想起來,那會兒阿寶才聽陶老爹說世上的好馬,就想自己刻幾匹。
姑爺真是了不得,這東西說豬像豬,說馬像馬,竟能瞧出是六駿。
阿寶那會兒好不容易湊齊了六匹,擺出來才一會,有一匹就不見了,家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那麽間小院子,連草堆裡都扒過。
就是沒有。
戥子心裡偷偷想過,必是讓衛三偷去的,他這人就見不得別人好。
“怎麽還少一匹白蹄烏。”裴觀饒有興致,是沒興趣了,才沒往下刻?不像是她的脾氣。
戥子自然不會說她懷疑是衛三偷了,隻道:“丟了,一直沒找著,哭了好久呢。”最後是阿公帶她去騎真馬,她才不哭了。
燕草替阿寶磨墨,書房的窗戶斜對著正房裡間的窗,她一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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