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得的是他房中沒有美婢通房。
後來裴家起複,許知遠也也外任為官,三節兩壽四時節禮,從不曾失卻禮數。
與裴家往來,以前是什麽樣,後來還是什麽樣,始終如一。
許家從不因裴家權勢的高低,就前倨後恭。
偶爾從他嘴裡聽到些珠兒的事,也知珠兒在許家過得不錯。
再後來,還有了外甥。
許知遠還曾想將兒子,送到裴家家學裡來開蒙。
處處都挑不出錯處的一樁婚事,又有什麽不好?
珠兒要是當真過不下去,每歲也有兩回回娘家,她可從沒開過口。
阿寶聽裴觀說完,眉心緊鎖:“可許夫人的規矩也太大了,你都沒瞧見,她比十個……五個大伯母加起來還嚴厲呢!”
裴觀從來敬重大伯母的為人,聽到這句,耐著性子開解阿寶:“你可曾見大伯母苛待過堂嫂們?堂嫂們難道過得不好?”
阿寶答不出來了。
要說苛待,那自然沒有過,但堂嫂們在大伯母的面前,遠不如阿寶在三夫人面前松快。
阿寶知道自己這點道理說不通他,她長長吸了口氣:“我不同你說了,我說東,你說西,咱們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兒!”
反正只要娘不答應,裴觀就沒法過定。
她反身走向拔步床,將裴觀的枕頭拿出來,扔到羅漢榻上,又轉身爬上床去,放下簾子,拉上被子。
裴觀冷不丁被趕下床,在簾子外站了片刻。
他知道阿寶為何生氣,可他滿足不了阿寶的要求 。
許家不止比陸家強得多,就是跟自家幾位堂兄的婚事相比較,那也不差什麽了,這是樁十全九美的婚事。
阿寶一夜沒睡踏實,第二日一早,瞧見外頭天陰要打雷。
望著外頭的天,都恨不得讓雷公打裴六一下,能把他打得開開竅。
她一早上都沒跟裴觀說一句話。
廚房送了真君粥來,裴觀喝一口說:“今天的粥熬得好,用了新鮮杏子,你嘗嘗。還這個玉灌肺和假魚圓,你都嘗嘗。”
最要緊的是長命菜,從端陽節前上市,裴觀吩咐了,每餐必得有一道長命菜。
今兒大廚房把長命菜切得碎碎得,攤成雞蛋餅子,送上來佐粥。
阿寶不應聲,他便伸著筷子,挾一塊長命菜攤的雞蛋餅,送到她碗中去。
戥子幾個都瞧出來了,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姑娘犯狗脾氣,把碗給掀了。
只有裴觀,他還不明白阿寶究竟在生什麽氣。
這會兒兩人雖站在一塊兒,給裴三夫人行禮請安,可阿寶還帶著氣,請完安就坐到裴三夫人身邊去了。
裴觀每日請安,都會問:“母親昨兒睡得可好?早上吃了什麽?”
裴三夫人一把拉過阿寶的手,用動作替阿寶撐腰。
她早知道,自己這兒子認定了的事兒,沒這麽容易改主意:“昨兒去了大報恩寺,偏巧就遇上了許夫人。”
明明是特意去的,但裴三夫人說瞎話,兒子也只能聽著。
裴觀接過話頭:“我聽阿寶說了。”
裴三夫人沒等到兒子下一句,她緩緩道:“許夫人確實是好規矩好家教,只是未免太端方了。”她也不跟兒子說虛話,“光看許夫人,這門婚事不成。”
裴觀方才皺眉,裴三夫人就道:“我知道許家兒郎人品好,學識好,教養也好。”
一面說一面抬頭看看兒子,見裴觀不解,裴三夫人這才道出實因:“可咱們既然結親,就是要來往的,許夫人這人,我不知如何與她來往,當親家太勉強了些。”
阿寶恨不得摟著裴夫人叫親娘。
裴三夫人這句,裴觀聽進去了。
但原來也能來往,如今定也能來往。
“才看過一回,不能貿然下定論,不如再多來往幾次,母親看呢?”
裴三夫人也知道這一回說服不了兒子,但看許夫人的模樣,只怕根本沒有第二次交往。
她點頭:“好,但要是下回還如此,便罷了。”
說完裴三夫人衝著阿寶使眼色,意思讓她別頂著來,得擺事實講道理,讓觀哥兒自己曉得錯處,讓他自己改。
阿寶收到裴三夫人的眼色,又被婆婆捏了捏手,半懂不懂。
是讓他自己反悔?
屋外的天越來越暗,裴三夫人趕他們:“成啦,快回去,這雨不定什麽時候就要下,都回屋罷。”
剛出垂花門,天便暗下來,戥子拿著傘,可出來的時候沒拿燈籠。
“我回院中取盞燈籠來。”
她才剛走,雨便傾山倒海似往下灌。
自內院到外院這段路,偏偏沒有風雨連廊可走,裴觀一把握住阿寶的手腕,將她帶進假山石洞中。
兩人鑽在假山裡躲雨,石洞裡只有這點地方,外頭濃黑一片。
隔著風雨也不知戥子在什麽地方。
外頭一道閃電,照得洞口雪亮,裴觀背手立著:“我知你為何生氣。”
阿寶看他,他都知道,怎麽還這麽固執?
“可你想要的,是我能替珠兒挑一個十全十美的人。怎麽才算十全十美?上無父母在堂,下無兄弟小姑?最好是個萬世難尋的癡情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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