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房抵京之後,著實忙了不少日子。
西林胡同的契書周全了,一家人就陸陸續續把行李箱籠都搬了進去。
這宅子地方也算寬敞的,就算田老太太不在京裡,最正中的屋子也留空了出來。
單氏挑了個院子,帶著兩個女兒一道住,顧雲宴和顧雲熙各自一小院,走幾步穿堂就到單氏那兒了。
四房住在西側,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依舊是徐氏住北面正房,顧雲齊和吳氏住東廂房,顧雲錦住跨院。
單氏笑著與徐氏道:“還有不少院子空著,怎麽偏擠在一處?”
徐氏答道:“習慣了,四房人少,一塊兒熱鬧。”
想想也是,過幾個月,顧雲齊回營裡去了,吳氏一人住一院子,可不還是要往徐氏這兒來嘛。
“話是這麽說,”單氏又補了一句,“眼下是不閑擠,可等雲齊媳婦懷了生了,那不就吵著你了嗎?你這身子骨,經不起小娃兒哭鬧的。”
提及孩子,徐氏的眼裡滿是溫柔,想著虎頭虎腦的豐哥兒和活潑俏皮的巧姐兒,恨不能四房也能快些添一個。
可懷孕生子,十個月呢,況且顧雲齊才回來一個月,吳氏的肚子還沒動靜。
“雲錦不小了,一兩年後嫁了人,東跨院就空出來了,”徐氏笑著道,“若趕在那之前,再挑院子也不遲的。”
單氏莞爾。
徐氏又道:“我這不是念著還有二房、三房嘛,給老太太的屋子留著,也該給他們留些地方。”
提及那兩房,單氏的笑容微微一僵。
徐氏看出來了,剛要問兩句,就見單氏擺了擺手。
“是我疏忽了,該給他們留著的。”單氏道。
笑容已經無恙,但徐氏知道單氏不想多說,既如此,那她也就沒有多問。
院子分好了,從最近的時日裡挑了個好時辰,顧家搬了西林胡同。
賈婦人極其不舍。
顧雲錦笑著道:“大娘得空就來串門。”
賈婦人睨了她一眼,道:“原是東西送到我那兒,我穿過一進院子就能送到你手上,往後就要走遠了。”
曉得她說的是蔣慕淵三五不時送來的東西,顧雲錦啼笑皆非。
留在北三胡同的箱籠也搬了來,念夏和撫冬手腳麻利,把屋子收拾了出來,時不時問顧雲錦幾句“這個放哪兒”、“那個掛哪兒”。
站住屋子中央,顧雲錦擰著眉頭看這三間屋子。
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可就是覺得缺了些什麽。
顧雲錦回憶著她之前住過的幾處。
蘭苑裡,東西委實不少,書畫插屏、頑石器皿,不大不小的屋子擺得正正好。
只是那些都是徐家的東西,她離開時一件也沒有拿。
北三胡同裡的西廂房,她的擺設很少,但因著半側屋子堆了石老太太的陪嫁,她的桌床椅子書案擠在那一畝三分地裡,顯得滿滿當當的,並不空曠。
搬到珍珠巷,起先是空蕩蕩的,後來……
後來就被蔣慕淵擱在庫房裡的東西填補上了。
眼下,少了那些,實在有些空,空得她有些不適應。
顧雲錦想到了那天在寧國公府裡的事兒,壽安笑盈盈地與她介紹一屋子的東西,她應了壽安等搬了家請她來做客,不曉得這般“樸素”的屋子會不會怠慢了客人。
一邊想,顧雲錦一邊在椅子上坐下。
撫冬泡了茶,給她添了一盞。
顧雲錦摩挲著茶碗,心想,照壽安那性子,大抵不會覺得被怠慢了,反而會極其樂意跟她分享。
什麽“東西太多放不下了”、什麽“這個適合姐姐不適合我”,一箱籠一箱籠往西林胡同給她送擺件物什。
說起來,蔣慕淵頭一回到珍珠巷來時,也問過她不少屋裡的東西吧。
那等下回他回京了,來了這兒,她莫不是要指著一樣樣東西與他說,“這是你妹妹送的”、“那也是你妹妹送的”?
那畫面,跟讓壽安到珍珠巷做客差不了多少……
這麽一想,口中的茶水都品不出味兒來了。
放下茶盞,顧雲錦轉念又一想,就覺得不太對了。
珍珠巷是蔣慕淵的宅子,他來也就來了,以後她住的是將軍府,那人難道也說翻牆就翻牆嗎?
彼時宅子裡住的人不多,習武的也就半吊子,有什麽動靜都聽不見,可如今與哥哥們一道了,大半夜府裡翻進來一個人,總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
小公爺還說回京後來下棋呢,他怕是來不成了。
好在應了他的中秋圓月,她已經寄給她了,不算食言。
就是不曉得,那副瓊宮圖,他看了之後是什麽想法……
她看到的月光,與他在兩湖所見的,是不是相同……
他何時,會從兩湖回來……
將軍府搬入新宅,少不得要宴客一場。
只是顧家在北地多年,京中委實沒有多少相熟走動的人家。
徐氏那一掛的姻親,無論是侍郎府還是楊家,顧家都不會下帖子去,而長房裡,隻余下傅太師府和單氏閨中認得的那幾位友人,如此一來,到底冷清些。
單氏來打聽顧雲錦的好友。
顧雲錦開口便是“郡主”、“縣主”、伯府姑娘,聽得單氏一愣一愣的。
良久,單氏才笑著歎道:“都是貴人,我們一群老太太說話,不敢請貴人入席了, 等晚些,你看著來,另開一席,就你們姑娘家一道耍。”
顧雲錦噗嗤笑出了聲:“伯娘離老太太還差了一輩呢。”
單氏哈哈大笑。
隨著將軍府宴客的帖子送出去,京裡各處都知道了,鎮北將軍府進京,在西林胡同住下了。
楊家那兒,賀氏對著聘禮單子刪刪改改。
楊氏回娘家來,看見這一幕,額上青筋不住跳:“有什麽好東西,能讓你這麽舍不得?”
賀氏白了她一眼。
“昔豫娶媳婦的聘禮,你不是早些年就敲定了嗎?怎麽這會兒改上了?”楊氏又問了句。
“為了娶名門貴女定下來的東西,她阮家配嗎?”賀氏一提起阮馨來就心煩,“我這麽多聘禮砸下去,她還得起陪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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