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慕淵跟孫睿說了如今的局勢,也聽孫睿說南陵裡面的狀況。
思量一番,蔣慕淵道:“兩位殿下回到軍中的消息想來已經傳到董之望和孫璧耳朵裡了,他們不再調動人手漫山遍野的找人,如無意外,會把兵力全部壓在防衛上。”
孫睿緩緩點了點頭,附和蔣慕淵的意見:“這也是我的擔憂,我之前也說,封口關不好打,昨日的機會錯過了,之後要再尋良機就難了,勉強進攻,即便打下來了,損失怕也不小……”
蔣慕淵看著孫睿。
這場戰事可以說是孫睿一力主導的,是他的一系列動作逼得董之望和孫璧急急造反,那孫睿圖的又到底是什麽?
是如今這樣的僵持,還是孫睿想打到底?
這麽想著,蔣慕淵便問:“殿下在孫璧府上住了些時日,也與南陵的官員有過交流,依殿下之見,孫璧和董之望之後會……”
“恐怕會固守吧,”孫睿想了想,道,“南陵雖大,但孫璧一口吃不下,礦山又在南陵深處,他沒有必要佔領整個南陵,他會放棄不少城池,集中兵力,據守天險,把他想要的地方防成一個鐵桶。”
蔣慕淵斂眉。
他在這些日子與南陵軍的交戰中多少也看出了孫璧的那點心思,交界處的戰事,朝廷雖有幾場小敗,但都無傷大局,朝廷可以說是步步推進,但真要說起來,南陵軍的抵抗並不激烈,甚至有直接投降掛白旗的城池。
可越發接近封口關這樣的天險,南陵軍的防守就越謹慎、完備,這是孫璧和董之望現在不想放棄的地方。
蔣慕淵是通過戰局看出來的,那孫睿呢?
是前世與南陵交手時得來的經驗嗎?
前世,在他們都死後,在顧雲思都不知道的天寶貳年之後,朝廷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樣的變化和戰事?
孫禛不得人心,南陵即便不反,也會有人拿孫璧的出身做文章、來逼迫宗親、來和朝廷作對,董之望不可能不順著杆子而上。
矛盾激發,朝廷不可能不管,只是孫睿和孫禛之間也是問題重重,那南征的戰事是由誰主導?
在孫璧固守之後,朝廷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來打破這隻鐵桶?
或者說,當時已經內憂外患一堆的朝廷有沒有能耐打下南陵?
還是不得不采取懷柔政策,讓孫璧當他的土皇帝,朝廷先清掃其他戰局?
蔣慕淵無法知曉那些,他只能從孫睿如今對孫禛、對南陵的態度上來推測一二。
“我覺得殿下說得有理,”余將軍沉聲道,“之前我們商議著是速戰速決,趁著董之望和孫璧還沒有緊縮防衛,撕開一條口子來……”
那條口子便是封口關,連通南陵,能給孫璧壓力,也能讓彼時還在崇山之中的孫睿和孫禛有脫身的路。
之後的話,余將軍沒有明說,但孫睿聰明人,自是聽得懂。
最好的機會已經錯失了。
可余將軍絕不會說顧雲齊昨夜的選擇是錯的,在進攻封口關和救援兩位殿下上,腦子清楚的都知道要選救援。
見死不救,那絕對是他們軍中上上下下都活膩了。
只能說,昨兒就是運氣不好,進攻的時機和殿下們突圍撞在一塊了。
孫睿道:“雖是無心,也的確是我們兄弟耽誤了戰機,可哪怕南陵再是固守,我們也不得不繼續打下去。
孫璧和董之望如今還不是朝廷的對手,持續施壓、繼續進攻,還能夠收獲成效。
可一旦放縱他們,讓他們抱著鐵礦山發展,那便是養虎為患。”
隔著氤氳的茶水熱氣,蔣慕淵看著孫睿緊皺的眉頭,“養虎為患”,可想而知,前世的南陵給朝廷“正統”造成了多大的壓力。
“殿下說得是,”蔣慕淵放下茶盞,道,“養虎為患,不是好事,孫璧現如今敢害得七殿下受重傷,等他的能耐大了,還不直指京師?”
孫睿抬眸對上蔣慕淵的視線,他聽著這話意有所指,似是在說孫璧雖是孫禛受傷的禍首、但孫睿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了,又以孫禛指代京城,是以皇子喻帝皇,還是說孫禛就坐在京城最中央最高處的那把椅子上呢?
孫睿吃不準蔣慕淵的意思。
蔣慕淵這輩子的生活與前世渾然不同,孫睿既然重生而來,一開始即便有想不通的地方,現如今當然也看明白了。
他看穿蔣慕淵亦是重活一輩子,也知道蔣慕淵十之**在同樣琢磨他自己。
孫睿自認比蔣慕淵佔優的,就是他活得更久,知道得更多。
那麽蔣慕淵的這番話中有話,是他猜出來了前世皇位的歸屬嗎?
說白了,蔣慕淵也好,他孫睿也罷,前世時他們的命都是給孫禛鋪路的,兩人並不是必須你死我活的局面。
不同的是,蔣慕淵要尋求一個生路,只要不是孫禛登基,他左右是死不了的,孫祈也好、孫宣也罷,這會兒拉攏他還來不及,卻是不知道等他們其中一個得勝之後,還容不容得下他。
皇家無親情,蔣慕淵不可能不懂,就是不知道他想扶誰、想把賭注押在誰身上了。
思及此處,孫睿反倒是笑了。
那些總歸與他無關, 他所求的原就不是那些了。
不過孫睿倒是挺佩服蔣慕淵的,前世被聖上那般對待,今生還願意在朝事上盡心盡責,換作他人,大抵是要學孫恪一般當個閑散皇親,什麽都不管,總不會被扣上那樣的帽子了。
蔣慕淵和孫睿打眼神官司,一時半會兒的,誰也摸不清誰的真實想法。
余將軍等人湊在一塊討論,你一言我一語的,很是熱烈。
孫祈一直沒有說話,就那麽聽著,收在袖口中的手卻攥得緊緊的。
就算他們沒有直白地說出來,但意思都很明白,讚孫睿對戰局敏銳、誇孫睿對軍務精通,孫祈在宣平軍中花費了那麽大力氣與眾人結交,半天之內,就被孫睿比下去了。
這口氣,委實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