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梳頭水不要用那麽多,滿屋子都是香味,聞多了反胃。”他不理會滿臉驚愕的柳拂衣,朝著妙妙譏誚地一笑,轉身進了廳堂。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大家幾乎都是機械地往嘴裡遞著米,精致茶點索然無味,甚至變得有些難以下咽起來。
因十娘子病著,李準悶悶不樂,早早道一聲抱歉下了席,說是要回去照看十娘子。
他病著時,十娘子也是這樣衣不解帶的照顧他,現在她病了,他實在沒有辦法再與客人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
十娘子的房間貼了符,已成她的牢籠,無辜的人再進去多有不妥,柳拂衣剛想阻攔李準,乳娘突然抱著楚楚,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面閃出來了:“老爺,看看小姐吧,小姐不肯喝藥!”
乳娘兩頰上全是汗珠,小心地將楚楚遞過來,小女孩的嘴唇發紫,還在顫動著,眼睛半眯,小臉慘白。
李準急道:“楚楚,你怎麽這麽不乖,為什麽不喝藥?”
“爹爹……”
她伸出白生生的手臂要抱,李準將她接過來,滿臉緊張地看著女兒的小臉。
她寶石般熠熠生輝的黑眸裡盈滿淚水,許久才斷斷續續地嚅囁:“爹爹,我做噩夢,我好怕……”
“不怕不怕,爹爹抱。”李準拍著楚楚的後背,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一陣陣發顫,著急忙慌,忍不住對乳母喝道,“還愣著幹嘛?把藥端來!”
幾個人都圍著楚楚看,瘦弱的小女孩像小雞仔一樣發著抖,即使被父親抱著哄著,也沒能讓她看起來安定一點。
乳母急匆匆將藥端了過來,白瓷碗盛著,褐色的,步子快了些,幾滴藥汁灑在托盤裡,猶有異香。
慕瑤有些奇怪:“這藥——”
柳拂衣阻住了她:李準正在輕聲慢語地哄楚楚喝藥,眉頭緊蹙,拿杓的手有些顫抖,見她一杓一杓喝下了藥,這才安下心來,長舒一口氣。
“楚楚,以後不能不喝藥,知道嗎?”
小女孩在他懷裡怔怔點頭。
李準將空碗和杓放在乳母端著的托盤上,揉了揉眉心,放輕了聲調:“剛才我也是急糊塗了,先下去吧。”
乳母遲疑地站在原地,察言觀色半晌,許久才有些畏懼道:“老爺,藥……好像喝完了……”
李準剛放松下來的表情立即提起來:“怎麽不早說?”
“我也沒注意……”乳母急得要哭,嚅囁道,“我前兩天看,還有許多,今天再一看,已經是最後一包了……”
李準半刻都沒有耽擱,沉著臉站起身,已經接過小童遞來的外裳,穿在了自己身上:“柳兄,我得出門一趟。”
“李兄這是要去給楚楚買藥?”柳拂衣有些詫異,“現在就走?”
“唉,柳兄不知道。”李準煩悶地擺了擺手,拉了拉領子,“這藥鋪在鎮子上,離我們涇陽坡遠得很,我現在出門,得在外過一宿,明天才能回來。”
他俯身憐愛地看了看楚楚蒼白的臉,將她細軟的發絲別到耳後,這才抬起頭看柳拂衣:“楚楚這病需得每日一碗藥,斷不得。”
柳拂衣點點頭,幫他遞過了廳堂裡掛著的一把油紙大傘:“那柳兄派個童子去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唉,還非得我去不可。”李準接過傘要出門,又折回來,在幾案下面多抓了一把銀錢,有些無奈的笑笑,“這藥的配比乃內人的秘方,我答應她不示外人,只能我親自去抓,還要跑幾家不同的藥鋪子分別抓來才行。”
“勞煩柳兄幫忙照看楚楚了。”
李準拋下一句話,急匆匆地出了門。
慕瑤和柳拂衣面面相覷,想要看看那盛藥的碗,乳娘卻已經端著碗去了廚房。
妙妙覺察到空氣中殘留的一點苦澀,澀中帶著異香,嘟囔道:“這藥好香……”
“是血。”慕聲望著她答,語氣淡淡,“是妖怪心頭血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