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妙妙睜眼,眼前是慕聲穿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上繡的麒麟花紋,她的鼻尖快要貼在他衣服上。
他身上是清爽的涼,連淡淡的熏香也是帶著沁寒的冷香,即便他的手圈在她腰上,也沒有讓她覺得被壓迫的難受。
靠著他,就像靠著上好的綢緞床簾,有種奇怪的、尊貴的、奢靡的舒適。
慕聲覺察她醒了,慢慢靠近,吻從她額頭小心落下,試探著下移,印在她紅潤的嘴唇上。
她的睫毛顫了顫,身子動了一下,卻沒有掙扎。
他心裡即刻有了計較——剛睡醒的時候,是她最乖、最沒脾氣的時候。
眼前這人表裡不一,劍走偏鋒,從頭到尾一絲不苟地踐行著“不是好人”,冷酷、暴戾、囂張的模樣她都見過,可是在她面前,竟然意外地……純情。
——反正她從未見過,有人親吻的時候,是這樣小心地拿嘴唇貼著蹭的。
她的手從他背後挎過去,摸了摸他那一頭黑亮的長發,發絲摸起來也是涼的,像是覆蓋了一層寒霜,真像是礦。
少年驟然停下,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腕:“這個,不能亂碰。”
她斜睨著他睡覺的時候依然扎著的白色發帶:“你那玩意,對我沒用。”
“那也不行。”他將她的手抓著,強硬地壓到了身側。
見女孩黑白分明的眼裡還是毫無畏懼,便摸了摸她的眼皮,沉下臉,半是恐嚇是引誘:“難道你還想做我的‘娃娃’?”
“……”
竟是嚇唬她了。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毫不留情地從他懷裡掙扎起來:“起床。”
對於柳拂衣審時度勢的逃遁,除了慕聲毫不客氣地予以嘲笑以外,大家都表示理解。
花廳很敞亮,是主角團日常集合討論案情的地方。
陽光透過花窗,在慕瑤頭髮上落下一塊光斑:“帝姬的瘋,是否另有隱情?”
“……是。”柳拂衣默了片刻,神情凝重,“有人企圖蠱惑帝姬,但事情沒能如她所願。興善寺事件過後,陛下遣皇宮裡的方士鑽研三日,給帝姬做了一道護身的符,專辟妖邪。妖物想要侵入帝姬意識,卻被這符阻擋,兩相拉鋸,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後果——帝姬的精神失控了,看起來就像瘋了一樣。”
慕瑤問:“那人是誰?”
柳拂衣斂袖喝茶,歎了一口氣:“宮城之內,幾無妖氣,很難辨別。”
“我甫入宮城,就被死死看住,只能跟帝姬待在一處,不能與其他人多做接觸。我走到哪裡都有四五個侍衛跟著,實在無法脫身。那一天我借著陪帝姬出宮散心的機會,喬裝改扮得以脫身片刻,本想到你們所在客棧遞個信……”
他慶幸地笑了笑:“沒想到在街上恰巧碰見了妙妙。”
只是這女孩不知其中利害,當街大喊他的名字,他隻得扔下信遁了。
凌妙妙一點也不覺得幸運,涼涼地看了慕聲一眼——就是為了接這個紙條,她被人按在樹上威逼利誘了一番,真是大義凜然,無私奉獻。
她抿了抿唇:“那柳大哥是如何找到‘花折’的?”
無方鎮的酒樓很多,花折並不是最起眼的的一座,但是從那個說書老頭出現的瞬間,便意味著它成了解開一切秘密的關鍵之處。
柳拂衣解釋:“帝姬身上的妖術,老一輩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同心蠱’,同心蠱並非是蠱,不過是使得受控制的人任憑那妖物驅使的惑心之術罷了。稱之‘同心’,是因為受蠱人被妖物的心念所控制,因此有時也會出現混亂,感知到那妖物的記憶。”
“我在帝姬床榻旁邊,曾經聽見她在夢魘中念叨過兩句反常的話。第一句,是‘榴娘,求你。’”
“榴娘?”慕瑤微一思忖,回憶起前一天聽到的內容,想到了這有些耳熟的名字的出處,“是‘花折’的老板娘?”
柳拂衣頷首,表情變得相當嚴肅,接著道,“第二句,是‘花折,這樣才算乾淨。’”
梆子聲敲響,老頭揮舞著手臂,袖子上彩色雞毛一般的布片上下飛舞。
“午夜,滿城的煙火盛放,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趙公子如願以償看到了煙花,可心,卻不在那煙花表演之上了。”
“立在他身旁的姑娘,仰頭好奇地看著滿天的光華璀璨,似乎沉醉於其中,姹紫嫣紅開遍,朵朵都在她眸中”。
座下鴉雀無聲,人人懸著筷子,似乎看到了山上那絕世佳人的眼眸。
“你道趙公子這就動了心?”老頭笑著搖頭,“開始的時候說了,趙公子性子內斂,為人倨傲,不是那等輕浮浪蕩之子。看完了煙花,他與那姑娘真的一前一後,一路無言,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這個姑娘,和他從前見過的都不大相同——見慣了旁人的驚豔之色,嬌羞之態,驟然見著一個對他毫無反應的,反倒覺得自在極了,喜歡與她攀談,何況在此良宵,兩個人同時想到登上這座山看煙花,多麽巧!他一路走,一路惦念身後的那個人,猶豫要不要回頭同她搭句話。”
“他正走神,沒留意腳下踩空,就這樣倒霉地跌進了石洞裡,碰傷了額頭。”
“趙家公子高門大戶,出入城門都是七香車拉的,何曾有過這種狼狽的時候?他心裡懊惱的時候,倏忽一陣香風,一道白影子輕盈地落下來了,他抬頭一瞧,怔住了:那姑娘竟也跟著他跳了下來,毫不猶豫地伸出一雙柔荑,就來拉他起來。”
台下聽眾騷動了一下,低低的笑聲混雜著竊竊私語。
——孤男寡女,深夜被困在一起,倒是不少爛俗話本的開頭。
只是慕容氏一個姑娘家,有勇氣跳下山來美救英雄,倒是惹人服氣。
“趙公子和這白衣姑娘呆了一晚,說了許多話。只知道她姓慕容,問她名諱,她又說不出,道父母喚她慕容兒,家鄉在極北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