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斷過無數頸椎骨的手,不沾血地輕輕包裹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鳥,鳥的翅膀尖兒掃在他手心上,野性的,帶著余雪的濕意。
他驟然覺得時空倒轉,好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孩,終於把生機勃勃、純粹美好的世界輕輕攏在了手心。
那掙扎的觸感,就是一潭死水中開始慢慢跳動起來的心臟,砰砰,砰砰,雀躍而鮮紅。
他的黑眸閃動,望著女孩嬌嫩的臉,許久才啟唇:“抓住了。”
###第 99 章
“聲聲乖,喝水。”
慕聲回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凌妙妙拎著籠子,拿著根細長的狗尾巴草,專心致志地逗鳥。
他出神地看著她,聽著她脆生生地喊“聲聲”,臉上的表情複雜,分不清是愉悅還是妒忌。
籠子裡的鳥兒耷拉著腦袋,就著她的“指點”喝水,似乎不情不願地接受了自己被豢養起來的事實。
這鳥兒進了門,凌妙妙就說要給它取個名字,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點點籠子,非常高興地說:“就叫聲聲吧。”
慕聲驟然怔在原地,詫異地盯著籠子裡的鳥:“為什麽叫聲……”他停滯了一下,竟然吐不出來那兩個疊字,睫毛動了一下,臉上泛起一層不自然的薄紅。
凌妙妙偏過臉看他,故意看了許久,杏子眼裡裡閃著光,似乎在無聲地憋著笑,臉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因為是你抓的,而且它總是出聲,吵得很。”
他無言以對,隻得接受,並且非常不高興地發覺,凌妙妙有了鳥之後,整個人的熱情都傾注在它身上了,屬於他的那份……也被分去了不少。
他的目光落在那隻踱來踱去的鳥身上,含了一絲冷淡的敵意,出口的卻仍是平靜的話:“要養到什麽時候?”
“開春吧。”凌妙妙興致勃勃地看著它,隨口道,“等天氣暖了,就放它自由。”
“嗯。”他微微舒一口氣,看鳥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冬天的第一場雪,未及蓋滿枝頭就停了,雪化之後,氣溫一日塞一日的低,連遮蔽無方鎮的大霧,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氣,一出房門,冷氣就往人脖頸裡鑽。
大家沒有要事,就躲在宅子裡不出門,日子過得格外憊懶。
事實上,這應該是凌妙妙加入主角團一來,過得最閑的一段日子了。
他們無法主動出擊,更多的情況下,是在守株待兔,就像十娘子提示的那樣,耐心地等著那個大妖最終回歸無方鎮,等著她打上門來。
等待的過程,就有些無所事事了,凌妙妙甚至有一種退休養老的感覺——原著裡寫柳拂衣和慕瑤最終攜手歸隱,生了兩兒一女,大概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吧?
入了冬之後,小動物都愛冬眠,凌妙妙也越發困倦,可是黑蓮花似乎完全不受干擾,總是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把她弄醒。
清晨天剛泛出魚肚白,窗子上結著冷霜,恰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
屋子裡有股清冽的白梅冷香,帳子裡面的香味尤甚,是慕聲衣服上的味道。
凌妙妙裹得緊緊的被子被掀開,裸露在外的手臂霎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打了個哆嗦,反手撿起被子想蓋上,他便覆了上來。
“冷。”妙妙望著他的臉,聲音裡還帶著沒睡醒的嬌態。
“嗯。”他眼角泛著克制的紅,“馬上……就不冷了。”
“喳喳!”“唧唧!”掛起來的鳥籠左右搖晃,她錯愕地一望,鳥兒在裡面撲棱著翅膀上躥下跳,羽毛都掉了幾根。她一怔,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笑得身子都顫了:“看見沒,聲聲都笑你了。快起來。”
慕聲抓著她不放,順手在帳子上彎垂的珠串上一捋,拽了一顆珠子下來,臉都不抬,“嗖”地彈了過去。
“吧嗒”一聲,隨即,“嘎——”鳥兒發出一聲粗嘎的尖叫,即刻便沒聲了。凌妙妙嚇了一跳,伸著脖子仔細一看,那珠子只是撞在籠子底下,又彈了出去,距離“聲聲”只有一指寬的距離,鳥兒縮在角落裡,將頭藏進了翅膀瑟瑟發抖,滾成了一個毛球。
“……”妙妙不知該不該笑,“你打它幹嘛?”
旋即,臉被他強行扳了回來,正對他漆黑的眸,他的睫毛半闔,語氣微涼:“你看它幹嘛?”
他的手指熟練地解開她的領子,俯身下去,聽著女孩的哼唧聲,親吻她的耳垂,又像是在輕輕地撒嬌:“別看它,看著我。”
“籲——砰!”
“籲——砰砰!”
年三十之夜,無方鎮上空煙花盛放,火樹銀花交錯浮現,整個天空都被光芒、星火和煙霧籠罩。
窗戶半開著,凌妙妙探頭向外出神地看,袖口挽到肘上,雙手支著,手上沾滿了白乎乎的麵粉,明明滅滅的光映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妙妙,別看了。”柳拂衣一邊擀麵一邊提醒,“快回來乾活。”
慕瑤緊緊挨著他,接過餃子皮,小心地挑了一筷子餡兒放在皮上,看了一眼戀戀不舍拿胳膊肘關窗的妙妙,低聲道:“讓她看吧,我包就行。”
柳拂衣貼著她的耳朵,輕輕笑:“我是怕她著風了。”
慕瑤將餃子放在簸箕上,低頭不語,紅了臉頰。
妙妙慢慢走回神仙俠侶身邊,抬眼打量著他們:一身瀟灑的柳拂衣現在戴著個不太合身的滑稽圍裙,正在噗嚕嚕擀麵,冰山女神慕瑤依偎在他身邊,雙手沾滿麵粉,正在小心地剝離兩塊黏在一起的餃子皮,漂亮的一雙手猙獰得像雞爪。
妙妙忍俊不禁。
從前,她總是無法想象這兩個人過日子的模樣,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世界上的所有人,真是這樣不凡而又平凡地活著。
妙妙靠在桌子邊,包餃子的動作很慢,只會壓著邊兒淺淺地捏一遍,捏成個扁扁的半圓,在簸箕上立都立不起來,她扶了半天,還是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