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櫻到梅鄉的第二天,左晨旭陪著母親仇蘭桂和幾個客戶一起到梅鄉參觀。
正式的會議還沒有開始,但梅鄉每天的遊客都有限定,必須提前半個月以上提交申請才能獲得批准,通行證允許的參觀時間從三個小時到七個小時不等。
至於梅鄉內部的居民,更是排查嚴格,但為了保證世界各國的來賓能體驗到梅鄉特殊的風土人情,絕大部分店鋪都不曾關閉,當然了,查戶口是免不了的。
左晨旭足足申請了三次,才拿到了今天的通行證。
梅鄉與青萍的景色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一個是被商業開發的旅遊勝地,一個卻是柴米油鹽的普通縣城,更多了些生活氣息。
左晨旭對這種從小司空見慣的景色並沒有什麼讚歎之情,反而從未見過江南小橋流水的外國客戶更有興趣。
仇蘭桂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向幾個大客戶介紹梅鄉的由來。
據聞,梅鄉過去只是一個達官顯貴的園子,這位顯貴十分鍾愛梅花,便在這裡建了梅園,等他告老還鄉,便在梅園養老,還時不時召開詩會,提攜有才能的後輩。
這一次開會的主場就是梅園,那裡如今已經被全面封鎖,不允許參觀,只能在外面看看。
左晨旭一心二用,不經意間瞥見了從側門出來的孟櫻。
還有牽著她的霍雲松。
這樣子看起來像是送丈夫出門的妻子,然而……霍雲松說:“不要讓自己累著,多休息,有事情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準備出門散步的孟櫻:“好。”
兩個人在門口告別,霍雲松看著她走遠才轉身回梅園,這裡將召開世界級的會議,他有許多工作都要在梅園進行,否則也不能住到這裡了。
左晨旭和仇蘭桂打了個招呼,轉身追上了孟櫻離開的方向。
孟櫻是第一次來梅鄉,雖然與青萍毗鄰,但正因為太近,反而沒有要來遊玩的興致。
到了這裡,才發現經過保護的江南水鄉和一直改造的青萍大有不同。
青萍的道路基本都鋪成了水泥路,只有少數地方還保留著些許,而梅鄉的路卻是從附近各個縣城收集來的青石板鋪成,坑坑窪窪,如果下了雨會很滑,也不適合開車,只能步行。
街邊的建築也保存得很完好,都細心修復過了,不像青萍,老式的建築已經逐漸被鋼筋水泥所取代。
她逛得很起勁。
左晨旭就在十米開外,想要走過去和她打招呼,不料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你還是不要去見她比較好。”
左晨旭豁然回頭:“黃璨?”
黃璨神情平靜,完全不像是他記憶裡那個刁蠻的大小姐,這讓左晨旭覺得陌生極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重要嗎?”黃璨嘴角微微一翹,“你得感謝我救了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左晨旭覺得莫名其妙極了。
黃璨點了點人群裡的幾個人:“那幾個,都是霍家的保鏢,霍孟澤,噢,就是霍雲松把身邊一半的人都派到了她身邊,你在接近她之前就會被人帶走,要知道,現在在梅鄉消失的人可不少。”
左晨旭懷疑這是在聽天方夜譚:“什麼?”他稍微抓住了一些重點,“你和霍雲松認識?”
“最近剛認識,”黃璨漫不經心地撩了撩頭髮,“前段時間,京城裡出了件大事,霍家的長孫要娶一個普通女人,差點和家族斷絕關係,不過,他還是排除萬難,把她娶回了家,很美的愛情故事,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左晨旭質問她,“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真是永遠也搞不清楚的腦子。”黃璨譏諷道,“以前就是這樣,自以為聰明,其實就是一個糊塗蛋。”
“你有病啊!”左晨旭決定收回自己剛才的話,黃璨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以理喻。
黃璨淡淡看他一眼:“走吧。”
左晨旭皺眉:“去哪兒?”
“看他要讓你看的事。”
他們遠遠綴在孟櫻後面,她今天要去參觀晚宴時的表演團隊彩排,霍雲松給了她一個小小的卡片,可以令她在梅鄉通行無阻。
但黃璨和左晨旭就不行了,左晨旭試圖進入戲院,但被好幾道警戒線攔了下來,黃璨就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左晨旭問。
黃璨指了指對面的茶館:“坐下說吧,我懷孕了,站著吃力。”
她在茶館裡找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左晨旭猶豫再三,還是坐下了:“你懷孕了?結婚了嗎?”
“這不關你的事。”黃璨冷冷道。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左晨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璨璨,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黃璨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似的:“以前?不,你從來沒有瞭解過我,於我而言,你所知道的那個黃璨,只不過是我想讓你知道而已。”
她對左晨旭早已沒有半點興趣,懶洋洋地進入了正題,“這段時間,梅鄉很熱鬧,你知道吧?噢,你肯定知道,因為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能拿到這裡的通行證?”
“黃璨,你別開玩笑了。”左晨旭氣得都笑了,“我只想和阿櫻打個招呼,我和她十多年的朋友……”
“朋友?”黃璨端起茶盅,看著碧波蕩漾的茶水冷笑,“你這所謂的朋友,其實有點好笑吧,如果只是朋友,會在錢包裡放她的照片,被我看到後也沒有否認什麼,只是一直說我太多疑,是我胡思亂想?如果是朋友,又怎麼會對朋友說,我這個女朋友,還比不上你的青梅竹馬?”
“你一直都對她有佔有欲,”黃璨問,“所以我問你的時候,你下意識地默認了,還記得嗎,我們在一起後,你的一個室友說看照片很喜歡這個類型的女孩子,讓你做介紹,你很生氣地拒絕了。”
“那個時候,你的藉口是他花心換過好多個女朋友,不肯把自己的青梅給人禍害,但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是你在吃醋嗎?”
左晨旭冷冷道:“你就是來和我翻舊賬的嗎?”
“不,我只是和你隨便聊聊,敘敘舊,畢竟以後可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黃璨吹了吹茶葉,“我們來說說你母親生日宴會上的那件事吧。”
左晨旭渾身一震,他終於抓住了一個關鍵:“你怎麼知道?”
“因為,就是我做的。”黃璨微笑起來,“真可惜,只差一點點。”
左晨旭猛地站了起來,一直坐在遠處幾桌的保鏢頓時站了起來:“小姐?”
“沒事。”黃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坐下。”
她的口吻依舊和記憶中一樣居高臨下,但左晨旭心底升起一股寒氣,不,這種居高臨下與從前截然不同,冰冷而無情。
這不是從前的那個黃璨。
“我告訴你這件事,是為了你好,至少讓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黃璨看著守衛森嚴的戲院,這裡到時候會和與會人員面對面接觸,因此排查嚴格名列前三,她都進不去,可孟櫻進去了。
“你對她有佔有欲,可另一個人的獨佔欲比你還強,不過也是,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忍不了。”
左晨旭坐了下來:“你是說,霍雲松,他到底是誰?”
“我之前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嗎?”黃璨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和霍雲松說話,三兩句似是而非的就有足夠的信息量,可左晨旭呢,講那麼明白,他腦子裡像是塞滿了稻草,“霍雲松的本名,叫做霍孟澤,是霍家長孫,鐵板釘釘的繼承人。”
聯想到黃璨剛才說的話,左晨旭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要幹什麼?”
“他要讓你看看,孟櫻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他要讓你知道,她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你們母子欺辱的女孩子,她嫁到了霍家,哪怕霍家不樂意,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打霍家的臉。”
左晨旭覺得荒唐極了:“霍家到底是什麼?你怎麼說得和四王八公一樣,你以為這是《紅樓夢》嗎?還有護官符?”
“時代在變,制度在變,王朝在變,可總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黃璨說,“你只要知道,霍孟澤要你死,要你們左家辛苦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輕而易舉。”
左晨旭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還記得去年和霍雲松的對峙,當時就覺得他十分奇怪,不像是出自普通人家,可黃璨說得也太離奇,不像是在現代社會。
“這是法治社會。”他駭笑,“要我死?”
“生不如死。”
霍雲松會真的要了左晨旭的命嗎?當然不會,殺人犯法,他沒有必要給自己留下這樣的把柄,甚至,連對左家動手都不會親自出馬。
他是要她動手,解決掉左家,讓他們一無所有。
她會做嗎?會。
一來,她對左晨旭原本就沒有什麼感情,甚至還有點怨氣,順便還可以表忠心。
二來,這是大少爺交給她的任務,她總得漂亮得完成。
三來,被逼對付從前的男友,多少不近人情,多少委屈,霍雲松又是何等仗勢欺人,還能挑撥一下關係。
她不相信霍雲松想不到她可以得來的好處,可就算是這樣,也寧可把左晨旭除之而後快,他心中的怒氣可想而知。
嘖,男人的佔有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