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自力站在她面前,又莫名緊張起來。
「馬班主不錯啊。」宋寧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們搜嘍?」
馬自力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手,點頭道:「好!」
宋寧對眾人道:「兄弟們,搜!」
暗中跟著的闌風三人也進來了。
十幾個人分開搜查,每個人都很細緻。
趙熠背著手站在衣服面前,手裡轉著金箍棒,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看著,他並不動手,只是瞧著。
七八個孩子靠牆站著不敢動。
宋寧坐在小柳紅坐的地方,開了他妝奩的匣子,裡面放著許多化妝的刷子等工具。
她舉著刷子,對著鏡子,鏡子裡正好能看到趙熠站在的位置。
「雲台。」宋寧喊了一聲,趙熠看向她,「嗯?」
「把你面前的衣架都推開。」
趙熠頷首,將所有衣架都推開來,隨即彎腰撿起個東西:「這是……七風寺的腰牌?」
趙熠拿過來給宋寧看。
馬自力目光閃爍。
「鍾青的。」宋寧和趙熠道,「他昨天肯定是回來了。」
宋寧問馬自力:「你還要和本官裝作不知道嗎?」
馬自力搖頭:「真的不清楚啊大人。」
「小柳紅呢?」宋寧接著問。
「這不,小人也在找啊。」馬自力道。
宋寧搖了搖頭:「本官的一直盯著,小柳紅沒有機會離開。」
「馬自力你本事挺大啊,能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再殺兩個人?」宋寧道。
馬自力一臉的驚愕和不解:「宋大人,我聽不懂您說什麼。」
「您說話怎麼能沒頭沒尾呢?」
馬自力眼中劃過譏諷之色,但語調還是無辜且焦躁。
「你怎麼才能承認呢?」宋寧問道。
「找到屍體和兇器?」宋寧目光掃著四周,「你這麼自信,是因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確定我們找不到兇器和屍體是嗎?」
馬自力道:「我雖聽不懂大人你在說什麼,但卻不敢反駁大人的話。」
「你既是大人,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就沒有資格反對。」
「自便吧。」
「就是把我的戲院燒了,我也反抗不了,不是嗎?」
大家其實都很奇怪,也確實看不懂,宋大人在查祝府的案子,為什麼查到了呈家班,查到了這裡,又說鍾青失蹤的事情。
一刻鐘後,所有人回來了。
一無所獲。
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
「地面都看過了,沒有翻動的痕跡。」沈聞余道,「今天我盯著的,他們沒有人離開過戲院。」
宋寧點頭。
「帶回去吧。」宋寧指著所有的孩子,「包括這些小孩。」
眾人應是。
孩子們都哭了起來。
馬自力護在孩子們前面,喊道:「他們只是孩子,大人就算是報怨報仇也不至於對幾個孩子下手。」
「請大人饒了他們,有什麼沖著我來。」
不懂的人就都同情地看著馬自力。
「再說,大人就算要抓我們回去,也應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是因為什麼,有什麼證據,什麼理由!」
「您這樣辦事,我們不服!」
宋寧笑了:「我根本不需要你服氣。」
「大人也太囂張了。」馬自力道,「如果大人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是帶不走我們的。」
他話剛落,忽然排在最左邊的一個小孩子,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捂著脖子臉色瞬間青紫,抽搐起來……
眨眼的功夫,抽搐著的孩子不動了。
所有的人臉色大變。
宋寧小跑過去,去摸倒地孩子的脖子,沒了脈搏。
她看向還靠成一排的那些小孩。
一雙雙眼睛,控訴地看著宋寧。
「金顏。」馬自力上前來,一把抱住倒地死了的孩子,「金顏,你醒醒。」
小孩中毒死了,當然不可能回應他。
「宋大人,你逼死了他。」
「他從小膽子小,被你這麼一嚇他就服毒自殺了。」
「你還金顏的命,我要告你。」
馬自力嚎啕大哭,他一哭,其他的小孩也開始哭。
那些來聽戲現在看熱鬧的人們表情就古怪起來,有人小聲嘀咕著,有人道:「大人……到底是孩子,要不您抓馬自力回去審吧。」
「是啊,小孩年紀小膽子也小。」
宋寧起身,捏住了最近一個小孩的下巴,就看到那孩子的後槽牙一個洞,洞裡壓著一個黑色的藥丸。
「吐出來。」宋寧看著小孩,小孩瞪著她,使著蠻勁。
沈聞余和其他人都一人一個,捏住了別的孩子的嘴巴,卸掉了下巴,將他們牙齒裡塞著的葯取出來。
宋寧望著馬自力:「沒有出門、這麼自信……集體作案……」
她本以為祝府的案子,是小柳紅一個人所為,可宋元時說小梨園的行頭又破又舊,她才忽然明白,前天她來這裡時的奇怪感覺。
這個後台裡的行頭,鳳冠甚至是鏡子,都是很新。
不像是一般的戲班,東西用了很多年,不到不能用的地步,都捨不得更換。
一是戲院的東西都很貴,二則,東西用的順手了,換新的不一定如意。
但這裡的東西卻都是新。
其次,小武行一個十歲的孩子,既會拐著人話題,又能不著痕跡地幫別人圓漏洞。一個孩子,要在什麼樣的生活環境中,才能有這樣的精明?
所以,她完全將目標放開,放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馬自力喊道:「我聽說了,大人你憑藉偶爾間得到的一把鑰匙,查到了祝家,又毫無根據地懷疑祝家全家被人滅口了。」
「大人您既找到了姚氏的屍體,為什麼不查姚氏的死,反而找到呈家班來?」
「就是因為呈家班在祝府唱過戲?那進祝府唱戲的人多著呢。」
「大人今天勢必要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否則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以這條賤命讓天下人看看,一個小小的推官,為了毫無根據的懷疑,就能逼死一整個戲班。」
「那就讓你心服口服。」宋寧邊走邊道,「雲台,我們接著剛才的遊戲。」
馬自力一愣,第一次露出驚恐之色。
「這牆上掛著的嗩吶,喇叭的口換了個方向。」宋寧指著嗩吶,「昨天這根釘子上,掛著是白鬍子,今天的空了。」
「昨天這個鳳冠在左邊,而左邊的這個,在箱子上。」宋寧停在了泥人面前,望著靠牆立著的一排泥人,數了數,「六個泥人,我記得……」
「我記得昨天穿著紅褙子的這個泥人,胸襟上的繩子是散開,今天系的這麼嚴實?」
她回頭看著馬自力:「是怕他冷?」
馬自力強壯鎮定。
有人噗嗤笑了。
「啊,白鬍子在這裡。」宋寧拍著一位穿武生衣服的泥人,摸了摸他新戴上去的鬍子。
外面,整個戲園子都是人了,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了宋大人在呈家班辦案。
有人小聲道:「大人在做什麼?」
「不知道,等著看吧。」
宋寧忽然將泥人臉上掛著的鬍子扯了下來,猝不及防地喝道:「砸開!」
眾人一驚,不知砸泥人是做什麼。
沈聞余帶著大家過來。
馬自力突然站起來想要往外沖,可剛站起來,就被闌風一腳踹跪在地,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大人,肩膀上是開著的。」沈聞余將泥人的衣服扒下來,才發現這個泥人並非是一個完整的,而是從肩膀處往上,是個蓋子,上下一合就行。
但只有兩個泥人是能看到「蓋子」。
其他的介面處縫隙已經從外面封住了。
沈聞余扒開一個蓋子。
「蓋子」解開的拿一瞬間,只聽到一陣倒抽氣。
一顆人頭。
活生生的人頭露出來,有人驚叫一聲,道:「是、是小柳紅!」
小柳紅勾了一隻眼妝的臉,蒼白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沈聞余用刀柄敲開了泥人的身體。
裂開後,大家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把頭砍下來。」
喬四摸了鼻息,回道:「大人,還有氣息。」
「找大夫來。」宋寧吩咐道。
喬四正要去,門口有人舉手道:「大人,大人我就是大夫。」
宋寧頷首,那人大夫過來診斷。
沈聞余打開另外一個「蓋子」,果不其然裡面的人是鍾青,他顯然被人毆打過,整張臉青紫交疊,眉骨上還有血跡。
他試了鼻息,忙將泥人放倒,敲開來請大夫看。
兩個人都有沒有死,但鍾青顯然要嚴重很多。
「兩人都是中了蒙汗藥。」大夫和宋寧道,「小人回去取解藥來。」
宋寧頷首:「有勞了。」
大夫回去取解藥,沈聞余和喬四將鍾青和袁添抬到旁邊去躺著。
宋寧道:「開剩下的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