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指了指門。
魯苗苗回頭將門大門關上。
蘇王氏看著關上的門,腿一軟就跌坐回凳子上,面色煞白。
「她沒有胡說。」宋寧對蘇王氏道,「知道我方才驗骨的時候,得到了什麼結果?」
蘇力夫妻都看著她,心直跳。
王捕頭不解。
「她生過孩子。」宋寧對他們道,「她沒有成親,卻生過孩子。這是隱私我本不想追究翻出來倒像是羞辱亡者羞辱你們,但這關乎一個命案兩條人命,我就必須翻出來問一問。」
「二位,也必須得給我一個解釋!」
蘇力搖搖欲墜,蘇王氏驚恐嘶喊道:「怎麼會,你、這個也知道?」
「佛經不是說,人生在世的業障佛都知道,從我這裡說,人的一生身體發生的事身體都有記錄,它像一個本子的,會記錄很多重要的事。」
如果在恥骨支結合部背面近恥骨聯合緣處,有不規則的粗糙骨面和黃豆大小的凹陷坑,這是分娩傷疤,由婦女懷孕或分娩造成的,大部分婦女都有。
剛才她拿到恥骨的時候,就發現了。
「怎、怎麼會!」蘇王氏捂著臉,嗚咽哭了起來。
王姚氏也是目瞪口呆,這和她這兩年心中猜測的程度還不一樣,她沒有想過,蘇青娘居然還偷偷生了孩子。
「生孩子了?這、這什麼……這你們怎麼一點都不提?」王捕頭聽的頭昏腦漲,耳朵嗡嗡響,「簡直豈有此理!」
蘇王氏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又恢復到冷靜:「大人,姚嬸子說的沒有錯,大人查的也沒有錯,青娘這個孩子不自重,她哥和她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她就是不聽。」
「她被人騙了有孕,我們問她是誰她不肯說,可對方又不娶她回家,我們就……就買了墮胎藥讓她……」
一屋子的人都驚呆了,王姚氏道:「這、就、就……難怪,你們要瞞著,這種事你們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盡了。」又道,「可你們丟臉,也不能讓我兒遮羞!」
王姚氏拿拐杖敲著地面。
「是你們把青娘打死的?」王姚氏喝問道。
大家都看著蘇王氏,她搖頭道:「不是我們,這怎麼可能!」
「沒有!」蘇力道,「她當時懷孕我都沒有把她掐死,現在又怎麼會打死她,不可能!」
蘇王氏又道:「我說了我沒有撒謊,我只是隱瞞了青娘生孩子的事,但我去的時候,王學柱確實提著褲子在她身邊。」
「提著褲子還了光著屁股?」
「說!」宋寧道。
蘇王氏驚了一跳,目光閃爍正要說話,宋寧對魯苗苗道:「把門打開,讓全村的人都來聽,不對,王捕頭你回縣衙準備,本官下午過堂,歡迎全縣百姓旁聽。」
「大人!」蘇王氏跪下來,沖著宋寧磕頭,「求您了大人,不要,不能。」
蘇力也跟著跪著。
「你的名聲是名聲,別人的名聲就不是了?」宋寧盯著她,「本官要事實真相,你要不說本官也能查到,那到時候對不住了,本官沒有義務給你拉著這塊遮羞布!」
蘇王氏哭著,蘇力大聲道:「大人,我說!」
「夫君!」蘇王氏喊道。
蘇力搖頭:「三月,我們不要一錯再錯了,我知道你心裡愧疚,否則不會短短五年你青絲變白髮。」
蘇王氏捂著頭嚎啕大哭。
王姚氏攥著拐杖死死盯著蘇力,喊道:「不準哭,你沒有臉哭,快說!」
「大人!」蘇力哽咽著,「事情的經過,小人原原本本說給大家聽。」
他擦了一臉的淚,道:「青娘自小生的漂亮,被我娘還有我嬌養著,說句心裡話,我們有待價而沽的意思,把她養的好一些,將來能覓得一個好夫婿,一是她自己不用苦一輩子,二則,她嫁的好也能幫襯娘家。」
「青娘也知道,她乖巧懂事可、可卻不諳世事。她被人騙了,過完年脫了棉襖,也就二月裡,我娘發現她長胖了,才知道她有了六個月的身孕。」
「我狠狠用竹篾抽了她半夜,可她就是不肯說對方是誰。」
「我娘沒辦法,讓她去找那個男人,不管對方是人是狗,只要能成親就行。青娘去了,可她說找不到那個人了。」
「說那個人一點下落都沒有。沒辦法,孩子又不能生下來……」
蘇力想到當時的絕望和屈辱,好好的姑娘,嬌養大的姑娘就這麼被人糟蹋了。
「我和我娘心如刀絞。」
「後來,別人家來求親,我們也不能答應!如果讓人知道了青娘的事,我們還怎麼在這裡做人?!」
蘇力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青娘的性子也變了,不常出門也不和別人來往,在家裡幹活做事。我們和她嫂嫂商量了,就留她一輩子。」
「可是出事的前兩天,三月二十九,青娘忽然開始出門了,連著兩天都出去,我問他出去幹什麼,她說她在街上看到了那個人,她要去盯著等他。」
「初一白天到晚上,青娘沒有回來。」
「我其實那天夜裡也在城裡找她沒有回家,三月也是找了半夜,天快亮的時候睡了一會兒後,又起床去找,怕被村裡人看出來,就背著簍子去打豬草。」
「她、她其實當時看到青娘躺在那裡,也看到了王學柱。王學柱是提著褲子的,她不知道為什麼王學柱提著褲子,但那一瞬間她脫口喊了一句:「救命!」
「這件事,就……就變的無法挽回了。」
「我們也不能控制,她不是故意的。」蘇力道,「王學柱當時也沒有辯解,就坐在一邊獃獃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認定是王學柱。」
「衙門的人來了,把他帶去審,他當時也認罪了啊。」
蘇力道:「後來,他堂哥王學冰喊冤申訴,我們才有了猜測,青娘也後悔不已,可又不敢去衙門說她當時沒有看到王學柱是光著屁股的。」
「大人,我們……我們有苦衷,我們沒有想要害誰,真的!」
堂屋裡的安靜,仿若所有人都被獨自隔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只有腦子在轉,眼睛在動,好一會兒王姚氏站起來,舉起拐杖就打在蘇力背上:「我兒死了,這話你怎麼能說得出口?他被你們害死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害死了!你們怎麼能說得出口?」
蘇力悶哼一聲,摔在地上。
蘇王氏抱著自己夫君,吼道:「我怎麼確定他是不是兇手?在這個案子上,我只是撒謊了一件小事!」
「他沒有殺人他為什麼不告訴衙門,為什麼讓我改口。」
王姚氏要接著打人。
闌風將她的拐棍拿下來,扶著她坐下來。
王姚氏大哭,罵著蘇家人。
「三個謊言!」宋寧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一瞬間將氣氛壓了下來,她對蘇王氏道,「而恰恰三個謊言是這個案子裡,最重要的具有引導性的事。」
「對!」王捕頭道,「你當時要實話實說,不管王學柱是不是兇手,我們肯定都要再查的!」
不可能讓王學柱成為唯一嫌疑人最後定案。
「我就是鬼迷心竅,找了她一個晚上,我沒睡覺又害怕又疲憊。我當時先看到王學柱的,他的的確確提著褲腰的,或許是像他自己說的,想找地方屙屎解了腰帶,我當時脫口就喊救命,然後村裡人來了,大家也看到他提著褲子的,所以……我根本沒想害誰。」
「不用解釋,你當時出於什麼動機,並不重要。但你撒謊後,這件事出乎你意料的圓滿了,你家門的恥辱消失了,並且有了一個相對體面的結束,你很得意吧?」
蘇王氏搖頭:「沒、沒有,我沒有!」
「也不重要了。」宋寧道,「剛才隻說兩個,你還撒了第三個謊。」
蘇王氏看著她。
「你當時摸到蘇青娘的時候,她的身體不該是溫軟的。你堅持溫軟並且引導誤導你的鄰居,讓她也認為蘇青娘是溫軟的,對不對?」
人剛死才是溫軟的,而一個時辰後就開會出現屍僵了。
仵作來的不及時,得到的屍體信息並非是第一手,她一直存疑。
蘇王氏聽完宋寧的話,點了點頭。
「你看,就這一點就和你方才拚命解釋的無辜、鬼迷心竅相悖了。你在圓謊,並為了謊言不惜動手段去誤導別人和你一起撒謊。」宋寧猛然拍了桌子,「就這樣,你還說你無辜?!」
蘇王氏驚恐地看著宋寧。
「我問你,蘇青娘那幾天幹什麼去了?她的情人是誰?」宋寧道,「說不清楚,這個案子的兇手就定你二位了!」
蘇王氏拚命磕頭:「不是我們,我們不可能殺她的。當時她懷孕我們都沒有對她怎麼樣,現在還怎麼可能呢。」
「大人,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如果知道,我頭一個不會放過他的。」
兩個人說的這兩句話,宋寧是相信的,她問道:「那麼,如果王學柱不是兇手,你覺得會是這個男人嗎?」
蘇力驚看著宋寧,蘇王氏也跌坐在地上。
這個案子是不是能真相大白在此時此刻並沒有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學柱是不是兇手。
如果他不是,那意味著什麼?
他們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