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侍衛躬身急步入殿,行至中央,跪下高舉起了手中驛報。
「皇上。」大太監又叫了一聲。
「汪,永,昭。」靖皇一字一句地從喉嚨裡擠出話,猛地收回手,把劍狠狠地丟在了地上,「你果然好樣的。」
隨即,他目不斜視大步上殿,坐入寶座,「拿上來。」
大太監立馬站了起來,把驛報呈了上去。
靖皇打開一看,胸脯劇烈起伏。
看過後,他雙手緊緊捏住桌案,手上筋骨突現。
「拿去給汪大人好好看看!」靖皇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大太監又小心地拿過驛報,轉呈給了汪永昭。
汪永昭掀掀眼皮,接過打開眼睛上下掃射了一番,就又還了回去。
他垂著首站在那,不言不語。
「朕讓你戰,你戰還是不戰?」靖皇再次開了口,語氣冰冷。
「待父母入土為安後,微臣就會帶家人回滄州,為國效力,把夏人趕出滄州。」汪永昭開了口,語氣平緩。
「為國效力?」靖皇冷笑了數聲,「最好別讓朕查出來,你通敵判國。」
皇帝說皇帝的,他自說他的,汪永昭眉眼未動,拱手淡淡首,「趕出夏人後,臣想跟皇上討個恩典。」
靖皇眼睛劇烈收縮,好一會,他才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話,「說來聽聽。」
「臣想為皇上守一世的邊關,永保夏人不侵入我國土,如若不是皇上親召,本將這一生將永守節鎮,不再進入京城。」汪永昭淡淡地道,他這話一出,不僅那大太監倒抽了一口氣,靖皇在那一剎那呼吸也斷了一下。
「一世再也不入京城?」靖皇剛放鬆的手又捏緊了書案。
「是,待臣回滄州趕走夏人後,還請皇上屆時能再賜恩典。」汪永昭拱手,垂首道。
靖皇無話,隨即,正德殿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誰都覺得他會反,他猜出他必會反,可現下,他卻用駐守邊關一世的話來表明他決不會反。
以退為進?還是,他真就是這麼想的?
靖皇一時判斷不清。
汪永昭回來後,張小碗給他包紮好傷,又問過黃岑的話,才回房對躺在床上的男人輕輕地說,「這幾天您就別開口說話了,進食也進一些流食,您看可好?」
汪永昭正要開口說話,張小碗攔了他,無奈地道,「您就別說了,好好歇會罷。」
說罷,她起身點了清香,靠著他坐在床頭,拿過汪永昭的兵書給他念。
兵書晦澀,有些字就算是她也不知怎念,念到不懂之處只得停頓一下帶過,如此念了兩柱香的時辰,汪永昭在瞪了她一眼,用眼神指責她愚鈍之後,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張小碗這才出了內屋的門。
這時木如珠候在屋外,見到張小碗就慌忙起身行禮叫了一聲,「娘,爹爹他……」
「睡著了,他歇會就好。」
「這就好。」木如珠拍了拍胸口,見張小碗臉色淡然,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苦笑道,「剛才差點嚇死媳婦了。」
公爹進門,滿臉血跡,還有喉嚨處看似封喉的血跡讓人以為——他是死著走回來的。
府中僕人嚇得腿肚子發著抖前來告知她這些話,木如珠聞訊趕到了公婆的院子,看著公爹喉間那道刺眼的痕跡也是嚇了一大跳,所幸這時她婆婆拿著溫帕慢慢把那道血跡擦乾淨,傷口便沒那再那般恐怖,她這才把提在喉口的心嚥了下去。
「娘……」木如珠這才想起,她婆婆的臉色一直是平靜的。
見木如珠似有話要說,張小碗走過去輕拍了拍她的手臂,溫言道,「嚇壞你了罷?」
「沒有,沒有。」木如珠連連搖頭,「兒媳不怕這個。」
她只是乍一聽到確實嚇了一跳,活死人是他們南邊的人最忌諱的。
木如珠想著等會得好好訓訓那亂說話的僕人,說什麼活死人,真真是亂說。
「好孩子,忙著去罷。」張小碗也不多言,溫和地笑了笑,就出門去了堂屋。
張小寶和張小弟候在那。
木如珠也跟著過來請了安,張小寶他們對她很拘束,回過禮後,就坐在那不知說何話才好。
木如珠跟他們笑說了幾句,問了舅娘他們的好,見他們回應得並不熱絡,坐了一會就走了。
她走後,兩兄弟才算是鬆了口氣。
婆子這時在門邊福了一福,張小碗知曉內院乾淨,這才開口對張小寶道,「決定好了。」
「是,決定好了,我們跟你和大人走,爹娘說也跟著我們走,就是捨不得小妹。」張小寶輕歎了口氣。
「小妹你怎麼安排?」張小碗淡問。
「把谷中的房契給了她,另給了她四個莊子,京中的三處小宅也給了她,還有三萬貫銅錢,大人說了,我們走後,趙大強可在當縣當個把總,」張小寶面無表情地說,「她聽了後,就跟爹娘說他們一家就不跟著我們過去了。」
「是麼?」張小碗閉了閉眼,輕輕地道。
「是。」張小寶喉嚨嘎啞。
「既然如此,沒有幾天了,你們好好收拾一下,要不了幾日就要啟程了。」張小碗站了起來,走至他們的身邊。
兄弟倆站了起來,張小碗給他們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雖說各人有各人福,有時有些事怕是老天爺都管不上,但你們能和大姐走,大姐心裡很高興。」
「姐……」張小寶抽了抽鼻子,輕聲地道,「您莫這麼說,我知您想讓我們跟著走,必有您的用意,您肯定是想為著我們好。」
「大姐。」小弟拉了拉張小碗的袖子,用沉靜的眼睛看著張小碗,「大哥與我,向來都是您說什麼,我們就辦什麼,以後也是一樣,您別不管我們就好。」
「唉。」張小碗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其它,「回罷,事兒悄悄地辦。」
「您放心,」張小寶低低地道,「大人那邊也派了幾個人幫我們處理著,出不了事。」
「那就好。」張小碗欣慰一笑,揮了揮手,讓他們走,「去罷。」
「大姐。」張小弟這時又拉了拉張小碗的衣袖,突然朝她燦爛一笑。
張小碗詫異地看著小弟那純真的笑臉,一會她就瞭然了他心裡對她的信賴,她好笑地伸出手摸了下他的笑臉,道,「沒成想,乍一看你,你跟當年只有一丁點大時竟然一點也沒有變。」
見弟弟又賣乖,張小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走了,走了。」
說著就拉了張小弟往門外大步走,張小碗在背後細細叮囑,「莫吵架,小寶你是大哥,讓著小弟一些。」
「哎,知了,你就放心,我又不打他。」張小寶回頭喊道,等上了馬車,他就重重打了下小弟的腿,「平時跟個悶葫蘆一樣,你媳婦叫你,我叫你都不開腔,到大姐面前了,你倒知道怎麼賣乖討巧。」
小弟朝他大哥笑,又被他大哥惱得打了他兩下,他也不甚在意,他想了一會,便又慢騰騰地與張小寶道,「回家的那些打點,凡事都先過問下那幾位大人。」
「你的意思是?」
「不是什麼大事,大姐不會讓我們跟著她走的。」張小弟慢慢地說道,「她很多年都沒明著管過家中的事了,只想讓你當家作主撐著家裡,她不會滅你的威風,輕易不會替你下決定,更何況是讓我們舉家跟著她走這等大事。」
「唉。」張小寶苦笑,「我多少心裡有數,這樣罷,回去後,再問問小妹要不要跟我們走。」
「再問一次罷。」小弟低頭,輕輕地附和。
就算明知她不會答應,還是再問一次罷。
「這次,什麼都不給她,看她跟不跟我們走。」張小寶突然道。
她跟他要的,他不給,不知能不能讓她跟他們走。
怎麼說,她都是他們的妹妹。
張小弟抬眼看他一眼,又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汪永昭失了不少血,在床上躺了兩天。
見他好些了,這日午間能起來在外屋用午膳,張小碗才在他面前小聲地抱怨,「您那日都傷著了,還非要自己下地,您就不能等著黃岑給您包紮好再從馬車上下來?」
說到這,她忍不住抱怨到了大兒和自己身上,「讓他去接您,也不帶著黃岑去,也怪我想得不周到,唉。」
秘密從城外再趕回城裡,路中過于思潮起伏,竟忘了平時的慎密。
見她婆媽這些,汪永昭不耐煩地指著桌上的菜道,「羊肉呢。」
「那是發物。」
「還有什麼是能食的?」汪永昭皺眉,他不知她哪來的那麼多規矩,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他以前身上就是有個血窟窿,還不是照樣喝酒吃肉,不也沒事?
「這個能吃。」張小碗把陶罐的蓋打開,封得嚴密的蓋一掀開,那香氣便溢滿了整間屋子。
「熬了一夜一個上午,」張小碗拿碗盛豬磅湯,「熬得久了,肉都碎進了湯裡去了,您喝喝。」
她盛了一碗,又吹了吹熱氣,才放到他手中道,「您慢點喝,還熱著呢。」
「嗯。」汪永昭沒看她便喝了起來,喝過一碗便把碗又給了她,張小碗便給他再添了一碗。
這時辦事回來給她請安的汪懷善頭往門內鑽,被江小山攔著的他嚥了嚥口水,揚頭往內道,「娘,娘,我在這,你讓山叔放我進來。」
「吃個飯你都來,你就是愛跟大人過不去。」江小山嘴裡嘀咕著,兩手攔著,聽從他家大人的吩咐,把天天來討飯吃的大公子堵在門外。
「山叔,你就放我進去,回頭我讓如珠給你塊寶石,讓你回去給山嬸討她歡喜。」善王賄賂他道。
「我豈是這樣的人!」江小山瞪眼道,「這都是過了午膳的時辰了,你要是餓,趕緊回去與王妃用膳去。」
「娘……」善王頭的身子又越過他,往內喊。
張小碗歎氣,朝他招了招手。
江小山見夫人都讓他進了,只能收回手,嘴裡又嘀咕道,「您父親好不容易能坐起來吃頓好的,您又來。」
汪懷善笑嘻嘻地幾步過來,拉了凳子坐到張小碗的身邊,抽了抽鼻子聞了聞香味,「煲豬蹄,嗯,香!」
看他連嗅了好幾下,又搓著手等著她給他盛湯的樣子,張小碗見好笑,問他道,「這時辰是用過午膳了罷?」
「怎有?」汪懷善聞言瞪了眼,「聽從父親大人的吩咐出外辦事去了,腹中從早間起就未添一粒飯,我一回來就趕過來給你請安了,生怕誤了太多時辰。」
汪永昭聞言冷瞥了他一眼,汪懷善也不怕,朝張小碗又叫,「娘……」
張小碗回首朝汪永昭看去,見汪永昭不看她,她在心裡歎了口氣,便還是給懷善盛了肉湯,又給他另夾了一碟子素菜。
汪懷善吃飽走後,汪永昭又回屋躺了下去,張小碗知他這時是要去書房的,只好過去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這才讓汪永昭去了他的書房。
張小碗收拾了一下,便又去了先生那拉了懷慕與懷仁,帶他們去了靈堂跪靈。
出殯前日酉時,身體好了甚多的汪杜氏便過來與張小碗悄悄說,「明日您把頭低著就是,我扶著您,到時我會知曉怎麼說話。」
到時她再大聲多說幾句大嫂您切莫太過傷心的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多少會成全點她大嫂孝婦的名聲。
「你用心了。」
汪杜氏笑笑,不語。
自從知曉張小碗要帶著她與三個兒子回邊漠過日子後,汪杜氏這心就全所未有的安定了下來。
別人她未必信,但她現在卻是信張小碗。
這麼多年了,她一路看過她這大嫂的所作所為,她以前也想,一個貧農家裡出來的女兒能懂什麼,就算會打獵,會耍狠,有幾分心機,但她這種女人,何嘗不是男人最厭的女人?但誰也沒想到,她一路走到了如今,不管多少外人認為她定會被大老爺不喜,但時至今日,大老爺的身邊,連個像樣的丫環都沒有。
「我走了。」汪杜氏說過話,便起了身。
「小心點路。」張小碗送了她到堂屋門外,又囑咐汪杜氏身邊的兩個婆子說,「扶著二夫人一點。」
「您回罷。」汪杜氏又福了福身。
她走到大門邊,看張小碗還站在那朝她揮了揮帕子,她不由笑了一下。
「二夫人,大夫人對您是真好。」扶著她的婆子說了一句。
「是真好。」汪杜氏抬頭看著落山的太陽,想起張小碗揮她的那一巴掌,把她的黃粱美夢徹底打碎的那一天,竟是如同隔世一般。
她從未想過,她對她這位大嫂,竟有真不恨的一天。
汪家老太爺夫婦出殯那日,沿路鞭炮連連。
他二老算是風光大葬,墓地都是皇帝下令,特從風水最好的聚寶山劃出來的。
民間說的都是皇上重情重義,對汪家恩德戴天,但知情人都知曉,汪家的祖籍不在京都,要是扶棺回鄉大葬,那才是落葉歸根,現下歸入聚寶山,不過是皇帝想把汪永昭的祖脈壓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罷了。
皇上心思之狠,把一代殺將,當朝善王之父壓得步步往後退,卻還得了仁義道德的名聲,滿朝百官豈能不心下忌憚,上朝多數也都是左道一句「皇上說的是」,右道一句「皇上說得極是」,都不想被皇帝看不順眼,都不知哪日魂歸何處。
張小碗從早哭到中午,回程時,她們這些內眷便上了馬車,不用再沿路跪拜了。
回到善王府,當下更是忙碌,汪永昭已進宮,她要準備的就是明日啟程。
當日夕間,父子倆一道回來,進了內院。
張小碗給汪永昭換衫時,汪懷善也跟了進來。
他不再像平時那般嘻笑,只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腳前。
張小碗咬著唇給汪永昭換好衫,勉強地朝大兒一笑,「你也是要走?」
汪懷善沉默地點點頭,仔細地看著他娘的臉。
「何時走?」張小碗笑著問,眼淚卻從眼睛裡掉了出來。
「明日。」
「如珠一起走?」
「是,父親替我求來的。」汪懷善又點頭。
「那就好。」張小碗這才拿出帕子拭了拭淚,回過頭與汪永昭笑著道,「又讓您為兒子費心了。」
汪永昭皺眉,張小碗便伸手拉了他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壓了一半在他的身邊,緩了緩情緒,才回頭朝懷善笑著道,「那還不趕緊回去陪你媳婦收拾。」
「剛派人去知會她了。」低著頭的汪懷善悶悶地道。
「那也趕緊去歇會。」張小碗催他。
汪懷善不走,他轉過身,一屁股坐上了他們床邊的圓凳上,睜著眼睛盯著地上。
「你這是在作甚,你都這麼大了,」張小碗過去拉他,拉他不動,眼淚在那一片刻間就又佈滿了她的臉,「你這是在挖娘的心,你不走又如何?你總歸是要走的。」
見她似要崩潰,汪永昭頓時憤怒不已,他兩步就走了過去一手把她抱至懷中,對著那孽子厲聲喝道,「還不快滾。」
汪懷善沒說話,抬起腳來就往外衝,衝到外屋的桌邊,一屁股坐下,就仰頭哇哇哭了起來。
這時懷慕懷仁被帶回來用晚膳,見到他哭,懷慕呆了,下一刻便急得甚是厲害地過來拉著他大哥的手臂道,「大哥,誰欺負你了?你別哭,你告訴懷慕,懷慕叫爹爹幫你……」
懷仁不跟他一般,他只是麻利地爬到懷善的膝蓋上,然後坐直了身體,扯著喉嚨,便也是大聲地一聲,「哇……」
這時,一道真哭,一道假哭便如魔音一般響透了屋子。
張小碗聽到懷仁那道哭聲,就知那小壞蛋又學別人哭了,本在汪永昭懷裡哭得甚為傷心的她呆了一呆,抬頭與汪永昭木道,「小壞蛋太壞了,您來日要是不好好教,非讓他胡作非為,我定要把他的屁股打壞!」
見她又說小兒的不是,汪永昭也有些不快,眉心也攏了起來,「他哪有胡作非為,你大兒這般年齡還這般丟人現眼,那才叫胡鬧!」
張小碗一聽,便知不能再與他說下去,便拿帕擦臉,急忙往外屋走去。
一走去,見汪懷善已站起身把小弟弟扛在了肩上坐著,她這才鬆了口氣,轉臉對萍婆說,「讓人打溫水過來,讓這幾個大的小的淨淨臉。」
汪懷善一聽這話,忙接道,「萍婆婆,你派人告訴我那小王妃一聲,讓她到了時辰就過來用膳,莫誤了娘開膳的時辰。」
萍婆見他滿臉都是淚地說這句話,甚為好笑,她嘴角翹起,答了一聲「好」,這才開門而出。
這時懷仁在汪懷善的頭上抓著他的頭髮,大聲地咯咯笑起來,並對張小碗道,「娘,大哥哥剛剛不聽話,哭,羞羞。」
張小碗歎氣,「你快下來。」
「不。」懷仁猛搖頭,緊抓著汪懷善的頭髮不放。
這廂汪懷善偏過頭,就是不看張小碗。
汪懷慕左右看了看,突然走到張小碗身邊,抱著張小碗的腰抬頭道,「娘親,大哥要是做了錯事惱了您,您莫生氣了,也莫責怪他了,孩兒替大哥給您陪不是。」
「唉。」
「娘。」
「好。」張小碗柔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朝那邊的兩個兒子道,「過來罷,娘給你們擦擦臉。」
汪永昭這時正好走出來聽到她這話,聞言便瞪了汪懷善一眼。
汪懷善視而不見地扛著小弟走到了張小碗的身邊,低聲輕輕地叫了張小碗一聲,「娘。」
「哎。」張小碗垂眼笑著應了一聲。
「你莫生孩兒的氣。」
張小碗抬眼,轉臉看向他,嘴邊翹起溫暖的笑,「哪會生你的氣,娘這一輩子,疼你,疼你的兩個弟弟都來不及,你們誰娘都捨不得跟你們生氣。」
只是他又要走,她也要走,又是相隔萬里,生死不知,她一時沒忍住,才又傷了心。
她這一生,忍受了太多與她大兒生離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