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甜沒有想到會再見金文濤,他西裝革履,看起來比從前要意氣風發許多,她心中有些失落,又覺得好笑,怎麼,難不成對方變成了一個頭髮油膩,大肚便便的老男人,她就應該覺得高興?
那只能證明自己當初愛錯了怎麼樣的一個人。
可是看見他這樣,心裡不是不難過的,尤其是,他還沒有認出祝甜來,而是自轎車上扶下一名看起來......冷艷高貴的女子,生得並不漂亮,但是高檔的衣裙,價值不菲的皮包,都顯示著她是千金小姐的身份。
「怎麼樣,這裡不錯吧?」金文濤殷殷切切表功。
而那個女子不過淡淡一掃:「一般般吧,我倒是覺得去迪拜更好,可是時間太緊了。」
金文濤只是賠笑,不敢反駁:「是是是。」
祝甜見此,雖然他比從前更神氣,可是看在她眼裡,無端一股猥瑣諂媚的噁心樣子,讓她一眼都不想多看。
從前的金文濤,雖然有些憤憤不平眾人的出生帶來的不平等,卻也勤懇努力,希望能夠在城市裡買房買車,而現在呢?現在卻成了一條狗。
但是在別人面前卻又挺直了腰板:「老闆呢,老闆?」
祝甜從屋裡走出來,神情平靜:「找我?」
「你是怎麼做生意的,我們的房間呢......甜甜?」金文濤一怔,居然沒有辦法把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和自己從前眉目都模糊了前女友聯繫起來。
祝甜冷冷淡淡:「是我。」她把鑰匙丟給他,「房間在那裡,自己去吧。」
金文濤的妻子一皺眉,傲慢道:「你是什麼態度?」
「我就是這態度,愛住不住,不住就給我滾!」祝甜對上她,只覺一股惡氣衝上喉嚨。
那個女子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怠慢,立刻轉身:「文濤我們走,太不像話了!」
金文濤想說什麼,但是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一句話沒說,聳頭搭腦就跟著走了,祝甜的弟弟祝斌正巧看見,皺眉冷笑:「姐,你瞧瞧他,一點出息都沒有,就知道跟在女人屁股後面撿東西吃!」
祝甜不吭聲,這個男人,她是曾經考慮與之共度餘生的,是不是該慶幸幸好清醒得早?否則結了婚才知道真面目,後悔晚矣!
祝斌湊過去,神秘兮兮道:「姐,住在那邊的那個客人,是不是就是溫懷光啊?」
「是啊。」祝甜轉身回房間,祝斌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壓低聲音:「姐,你和那個溫懷光是什麼關係啊?」
祝甜氣樂了:「我能和他有什麼關係,普通朋友最多了。」
「那他有女朋友沒有?」祝斌慫恿,「爸媽都很迷他,不如你試著......嗯,你懂的。」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別亂說話。」祝甜趕他走,「他們那樣的人,大概是不能輕易談戀愛的吧。」
祝斌有些失望:「倒也是,大眾情人麼,連我女朋友都喜歡他喜歡得要死,才兩部電視劇就這麼火,嘖嘖。」
祝甜反倒是為溫懷光辯護起來:「那是因為你沒見他,見過他之後就知道是名副其實。」
因為這句話,祝斌死活要跟著祝甜去見見大明星,他們到的時候,溫懷光正在院子裡作畫,就是以簡單的水墨畫錦鯉而已,他畫得很慢卻很仔細,祝甜和祝斌放輕了腳步,不敢打擾,他卻還是發現了,擱筆一笑。
祝甜聽見弟弟在耳邊呢喃:「真要命,原本還以為一笑萬古春是戲言,今朝才知確有其人。」
「你......在畫畫?」祝甜沒話找話聊。
溫懷光頷首:「嗯,隨便畫兩筆。」
「畫得真好。」祝甜既然是學美術的,自然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學了多久?」
溫懷光搖了搖頭:「沒多久。」
是,別以為溫懷光是富貴錦繡人家出來的翩翩貴公子,他從前只是京城慶春班當紅的戲子而已,小生花旦都在行,曾經扮楊貴妃唱《長生殿》,一曲驚艷全京城,隨後被人買下送進王府做了男寵,過了好幾年,艷名遠播,哪怕是長在深宮的公主也聽過他的名字。
後來那個老王爺過世,他又輾轉去了公侯家,過的日子也差不多,在這段日子裡,他就藉著這些達官貴人的寵愛留戀書房,學會了琴棋書畫,學會了品鑒古董,最重要的是,他學會了取悅旁人,尤其是在床榻上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他們都說「溫玉茗天生就是尤物」。
是呢,當初溫懷光還不叫溫懷光,而叫玉茗,乃是戲子的藝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懷光這個名字,是她取的,記得當時她想了許久,才說道:「叫懷光吧,溫謙君子,容顏有光。」
那一刻起,他從一個艷冠京城的男寵,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誰看了,都覺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乾淨無垢。
他沒想過自己還能從泥濘裡爬起來,站起來,站到她身邊去——或許溫懷光之所以是溫懷光,自始至終,心裡都抱著一個從未言說的奢望,他渴望變得更好,變得能夠有資格去陪伴她,保護她。
而現在,他終於做到了。
祝甜和祝斌坐了好一會兒才走,祝斌對他非常感興趣,追問了許多事情,溫懷光能答的都答了,不能答的便含笑以對,好在祝家兄妹都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見他還有事情要忙,就很識相的告辭了。
公主全看見了,晚上他給她梳頭的時候,語出驚人:「懷光,你應該離開我。」
溫懷光扯斷了她一根頭髮:「公主,」他急了,「怎麼了麼?」
「你應該離開我。」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重複了一遍,「離開我,過尋常人的生活,到宮外去,娶妻生子。」
她又陷在了過去的回憶裡,曾幾何時,他在她身邊呆了一段時日,然後身邊的一個貼身宮女清蓮馬上就要被放出宮去了,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並且對他心懷愛慕,公主全部都看在眼裡,有一天忽然問他:「你願不願意和清蓮一起離開?」
當時的他逃出生天沒多久,聽此立即惶恐道:「公主,你是要趕我走嗎?」
「我不是要趕你走。」她解釋,「清蓮喜歡你,我知道,她馬上就要回家去了,你和她一起走,然後過尋常百姓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她一直都覺得皇宮是一個漩渦,所以想讓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他不肯:「我不走。」
彼時的她不懂:「為什麼,你不喜歡清蓮嗎?」
他沒有回答,沉默以對,清蓮臨走前一天,不顧女孩子的羞澀矜持,來問他:「懷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不會離開公主。」他說,「除非我帶她走,不然永不。」
清蓮何等聰慧,一聽便淚盈於睫:「呵,你喜歡的是公主是不是?可是懷光,公主是金枝玉葉,何等尊貴,日後的夫婿,必定不會是你。」
他知道,但是從不後悔。於是清蓮離開了,他還留著,公主開始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後來時間久了,也就明白了,從此再也沒有提過讓他走的事情,兩個人心知肚明,他卻始終不敢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直到今日。
「公主,我不會離開你,我愛你。」
呵,到今天,這個陌生的時代,他們相依為命,他終於能夠把這一句遲來的告白,輕輕在她耳畔說出來。
莎莎終於接到溫懷光的回電,來不及抱怨他的關機,就立刻道:「那樣的曲子你還有沒有,十首就能給你出一張專輯!我問過了,專業人士都肯定了你的歌聲,完全沒問題。」
「一個月後。」溫懷光還是那樣淡淡的口吻。
莎莎立馬拍板定論:「行,一個月後,給你準備出專輯!」她興奮地面龐通紅,對莫燕紅直言道,「溫懷光簡直就是搖錢樹!」
莫燕紅都佩服自己當初慧眼識人:「可不是,過不了幾年,肯定紅得發紫。」她又問,「問起安娜的離職沒有?」
莎莎搖搖頭:「半個字都沒提。」
「他倒是沉得住氣,安娜以前那套,我也有所耳聞。」莫燕紅皺眉,「她去了哪裡?」
「輪迴。」
「輪迴公司啊,我記得上一次就是他們的那個易東來找懷光麻煩吧?」
莎莎聞此,笑道:「可不是,我也聽說了,懷光給了他好大一個沒臉呢。」
「真不知臊,演員是職業,不是床伴!」莫燕紅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遭遇過這樣的潛規則,因此對此深惡痛絕,「你要看好懷光,別讓他有什麼緋聞,他現在的名聲好得不得了,不求更進一步,保持就謝天謝地了。」
「懷光特別,不能足一而論,我看公司裡的人都對他有好感,可是你看他對誰逾越沒有?」莎莎是星光的老人,和莫燕紅姐妹相稱,因此說話直白無忌,「他心裡有數,不像是這個年紀出道的,自持穩重。」
莫燕紅點點頭:「這倒是,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裡髒事兒多,他上次撞見一回,居然完全不驚訝,我看他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從沒想過英雄救美。」
「我記得,以前帶過一個小男生,到底是年輕心熱,看見有女孩子被拖進房間裡,立刻就要衝過去,我說他幾句,他還說我鐵石心腸。」莎莎唏噓,「但是你看溫懷光,你說他冷清,但是就算是掃地的清潔小妹滑了一跤,他都是會去扶起來的人。」
莫燕紅哈哈一笑:「對啊,你看那幾個記者,跟著懷光,拍了幾張照片就上報紙,結果全是陌生人,弄到最後,乾脆不登了,我們家蕊兒對別人都不屑一顧,可是就偏偏是他的死忠粉。」
「他已經不算是偶像明星了,這才兩部劇呢,大概等《千古一帝》開播,他的人氣還要旺。」
莎莎鐵口直斷,《千古一帝》的檔期早就排好了,黃金檔播出,收視率非常好,溫懷光要到後半場才會出現,原定是四十集,剪輯之後卻延長到了六十,溫懷光的戲份大大增加,他和琳琅公主的愛情恐怕很快就會被津津樂道,雖然最後失敗被處死,可是就好像明玉沒有得到女主的芳心,最後卻比男主角更受歡迎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大眾情人了,粉絲們最好希望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若是能潔身自好,更是愛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