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廖姑姑一進來就十分規矩地跪下行禮,聲音平緩,姿勢標準,顯然是非常懂規矩的。
「平身。」沈語蓉輕聲道,眼神一直在她的身上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穿著嶄新的宮裝,顯然是頭一回拿出來穿。髮髻梳的十分板正,一根頭髮都不亂,髮髻上只插著一根銀簪,很可能是她唯一的首飾。
雖說她穿的寒酸,身上的宮裝與皇后身邊伺候的幾個宮女,根本沒法子相比。不過模樣瞧著倒是十分清秀,年紀也至多二十出頭。
廖梅抬眼掃了一下四周,見內殿只有以桔一人在伺候,心裡頓時一松。顯然這位皇后娘娘是明白的主兒,不會因為她先提出了要求而怪罪於她,她這次前來的確是有重要消息要稟報。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沈語蓉輕聲說了一句,語氣裡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眸光卻是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
「啟稟皇后娘娘,此事也是奴婢偶然發現的,如果能對娘娘有所助益,只想向娘娘求個恩典,給奴婢幾味止咳消熱的藥材!」廖梅並沒有先說事兒,而是先把自己的請求說了一遍。
沈語蓉微微一愣,不由得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說,廖梅很懂得猜旁人的心思。她如果先說事兒再求恩典,很容易讓人懷疑她是別人派來的奸細,但是一開始就表現出她有所圖謀,而且這個圖謀還不算大事兒,會讓沈語蓉放下心來,無論接下來廖梅要說的事兒真與假,都無傷大雅,即使真的錯了也不過損失幾味不值錢的藥材!
「准了,你說!」沈語蓉直接點頭,暗自想著這後宮裡真是人才濟濟,拐角旮旯都藏著如此聰慧的人。
「浣洗房雖是個下賤的地方,尋常的主子都不會注意到那兒,就算是同樣為奴為婢的,也瞧不上從那裡頭出來的人。不過後宮裡什麼事兒都能發生,奴婢一切都小心翼翼,對於每個宮裡送來的衣服儘量保持著心裡有數,對待各位主子的衣裳則更是盡心盡力。」廖梅輕聲開了口,她先將浣洗房的大環境說了一遍。
整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想來是不會明白浣洗房那個地方的,為了讓這件事兒更有可信度,她才這麼清清楚楚地娓娓道來。
「主子們的衣裳都有專人來洗,以免日後出了問題找不到人。前幾日,奴婢得知連續兩個月,雨嬪那裡送來的都是乾乾淨淨的衣裳。」廖梅輕抿了一下嘴唇,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沒有來過小日子的跡象。」
她說完之後,就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沈語蓉,臉上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緊張神色。沈語蓉先是一驚,身體跟著僵硬了一下,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認真地看著她。
「奴婢也不大確定,只是往常各位主子們小日子到了,無論是穿得衣裳,還是用到的月事帶也都是交給浣洗房的。雨嬪那裡也不例外,只是連續兩個月沒收到了,奴婢才會心裡忐忑!」廖梅被她那麼掃了一眼,竟是覺得心裡發寒,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有些難以置信,畢竟皇后娘娘剛入宮不久,那樣冰冷而有魄力的眼神,不像是一個十六歲女子所發出來的。待她想要仔細看的時候,皇后已經恢復了一副平靜的神色,似乎方才只是她自己眼花了。
「按照之前的規律,她第三個月的小日子大概是什麼時候?」沈語蓉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要繃得太緊,免得情緒過於波動讓眼前的人看出什麼。
她不敢十足十地相信廖梅,所以並不好太過外露自己的情緒,免得讓有心人抓住機會。
廖梅聽她這麼問,明顯是猶豫了一下,過了片刻才低聲道:「就這幾日了。」
「皇后娘娘饒命!奴婢不敢確定雨嬪是否真的沒來小日子,所以不敢來告訴您!」還不等沈語蓉說話,廖梅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了,再次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謝罪。
沈語蓉身體一軟,近乎癱在椅子上。她知道,如果廖梅說的是真的,那麼雨嬪肚子的種都三個月了,顯然已經坐穩胎了,再想有什麼差池就很困難了!
「你先下去,以桔帶著她去拿藥材!要悄悄的,別讓旁人知道這藥材是從鳳藻宮拿到的!」沈語蓉硬撐著一口氣,聲音裡並不見頹靡的意思,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以桔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卻不敢停留,只是和廖梅悄悄地走了出去。內殿裡只還剩沈語蓉一人,她的秀眉緊蹙,自從前世她自己落了胎,對待「孩子」這兩個字就十分敏感,包括現在,只要一提起別人懷了孩子,她幾乎就要失去理智。
「娘娘。」以桃帶著幾個宮女進來伺候,瞧見她正在發呆,不由得輕聲喚了一句。
方才以桔出去的時候,就遞了一個眼神給她,現在進入內殿之後,看見沈語蓉這副模樣,臉上露出了幾分擔憂的神色。
「無事,你找人去尚儀局那裡,把近半年登記妃嬪侍寢的冊子要過來,不要聲張!」沈語蓉回過神來,擺了擺手就讓以桃出去了。
聽完廖梅的話,她先是心裡針紮似的難受,後來反應過來之後,才想起上一世並沒有遇到這件事兒。她入宮半年後,才有妃嬪傳出有喜,現在才兩個多月。難不成是這一世她的行事作風出現了偏差,讓雨嬪鑽了空子。
前世的這個時候雨嬪似乎落過水,但是卻沒傳出小產的消息。難道是廖梅當初把消息給了別人,讓別人動手做了這胎?她仔細地回想,但是由於時間過得太久了,雨嬪又是一向低調,到最後她都懷疑是不是這段時間落水的了。
沈語蓉的眉頭越皺越緊,她重生之後,就改變了原來的軌跡,導致許多事情也脫離了掌控。想到這裡,她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脫離了原本的模樣也好,證明她有機會扳回自己的贏面!
以桔先回來了,將廖梅的情況細細地告訴了她。原來與廖梅差不多時期入宮的一個宮女生病了,原本只是咳嗽,後來開始發熱,最近這幾日眼看就像要不行了,她才想起來要求皇后娘娘開恩。
「奴婢不敢讓太醫過去瞧,但是又怕藥材拿的不對,就找了關係好的醫女問了問,才拿了幾味藥過去。」以桔輕聲彙報著情況,不時地抬眼觀察著沈語蓉的臉色,似乎想看出她的情緒如何。
「成,以後她再來求藥,你直接給她。」沈語蓉點了點頭,臉上並無太過悲傷的神色,情緒早就緩了過來。
很快以桃吩咐的那個小宮女,就把冊子拿了過來。沈語蓉隨手翻了翻,發現上面記得極其詳細,甚至還有侍寢了多長時間都有。她先翻了翻近兩個月的,上面記載的都是:在鳳藻宮,由皇后娘娘侍寢,一整晚。
那「一整晚」三個字,讓沈語蓉的耳根有些發熱。她又往前翻,發現她入宮之前,皇上還真寵倖過雨嬪,翻得多了,她才發現皇上之前比較偏愛的應該是雨嬪和晗貴人,雲昭儀次之,當然這些都是因為她們三個的侍寢記錄比較多。
不過皇上登基一年了,這本冊子也就薄薄的,上面還有一半是空白。顯然皇上不是好色之徒,一個月之中,幾乎有半個月他都是在龍乾宮自己睡的,誰都沒有召幸。
這本冊子更加證明了廖梅所說的那些話,可信度更高了。沈語蓉無意識地用手摩挲著書頁,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嚴肅,其實她的心底已經肯定了廖梅所說的,雨嬪懷胎三個月,這可如何是好!
當這個想法充斥著她的思想時,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笑意裡帶著幾分苦澀。當初她得知有人懷了皇上的孩子時,還會經過思想鬥爭,現在直接就是不想讓雨嬪生下這個孩子。
即使她知道自己要過一兩年才能生孩子,但是雨嬪此刻就懷上了,對她來說實在太不利了。即使她一年後成功懷裡孩子,還要等上十個月才能落地,那這兩個孩子之間,也要相差整整兩歲。
沈語蓉輕輕搖了搖頭,將心裡越來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目光無意識地盯著那書冊發呆。書冊中那些侍寢妃嬪的名字,一個個從她的眼前掠過,忽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她的手有些發抖,深吸了兩口氣,才把心中的激動壓了下來。
「你們幾個過來,本宮有話要吩咐!」她輕輕招了招手,讓內殿幾個伺候的宮女走近。
一番耳語般的吩咐之後,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幾分震驚,都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沒過幾日,就有三個人收到了雨嬪坐穩胎的消息。分別是綺妃、雲昭儀和晗嬪,當然這三人是通過埋伏在鳳藻宮的探子收到消息的,後來也都各自找了廖梅確認,等到確定之後,這三人都是各自懷了心思。
這幾日端午節的表演名單就要確認下來了,不少妃嬪都已經拿到了單子,晗嬪認真地掃了幾眼,卻發現上面並沒有雨嬪的名字,她的眼眸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