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御花園,就又有一個人迎了過來,這回是個小太監。因為距離還比較遠,羅姑姑便眯起了眼睛細瞧,看清楚了之後,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竟然是皇上身邊伺候的小劉公公,薛啟德親手調/教出來的小徒弟,在皇上面前也算得上是紅人了。
「劉公公,怎好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羅姑姑嘴上親親熱熱地說著,腳下的步伐更加變大了,心裡卻是「咯噔」了一下,恐怕沒什麼好事兒。
劉公公看到是她,面上焦急的神色漸退,眼眸裡閃過一絲安定,連忙湊到她身旁,邊走邊急聲說道:「師父讓我來告訴你一聲,恐怕不妙。皇上要給玫小主請太醫,現在還守在那邊呢!」
羅姑姑跨著大步子的腿猛然停住了,臉上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過了片刻,才猛然跺了跺腳,高聲喊了一句:「作孽啊,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她忽然感歎了這麼一句,劉公公嚇得半死,面色蒼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羅姑姑,您可別嚇我。我只是聽了師父的話,來跟知會一聲。你這作孽也等我走了再說啊!小心隔牆有耳!」劉公公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是著急得很。
敢說皇上作孽,即使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羅姑姑立刻閉緊了嘴巴,知道自己是一時情急說漏了嘴,連忙沖他擺手示意。
「你快別跟著我去了,現在就去鳳藻宮,跟皇后娘娘說清楚情況。就說奴婢對不住她,趕明兒過去任她處置!求她早日想個法子應對!」羅姑姑連忙吩咐跟在身後的小宮女,臉上著急的神色顯而易見。
如果說面對皇上的責難,她還能存著僥倖心理,現在變成這種情況,她已經覺得自己要倒大黴了。那個小宮女雖然心裡頭疑問重重,但是見羅姑姑已經急成這樣,也不敢多問一句,立刻提著裙擺扭頭就跑了。
「無論這事兒怎麼著,替我謝謝你師父,也煩勞你跑這一趟了!」羅姑姑見那小宮女跑去了鳳藻宮,紛亂的思緒稍定,繼續邁著大步往前走,輕聲向劉公公道謝。
劉公公連忙擺手,看著羅姑姑失落的神色,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客氣什麼,舉手之勞而已,還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呢!」
羅姑姑再次長歎了一口氣,不由得恨恨道:「這回那兩個蠢貨要把儲秀宮都搭進去了,得罪皇上還好開脫。這回如果皇上真的看中了那玫小主,恐怕皇后娘娘會懷恨在心,整個儲秀宮都得被大清洗一次!可恨我小心翼翼地伺候了這麼多年,眼看著要到了出宮的年紀,竟然出了這種事兒,命都得搭在裡頭!」
羅姑姑當時試探沈語蓉的脾性,就是想瞭解這位後宮之主有多大能耐。結果皇后娘娘的深不可測,讓她一心想要討沈語蓉的歡心,傍上這棵大樹。總之整個後宮都得歸皇后管教,儲秀宮自然也不例外。雖說這些小主裡面,難免會飛出金絲雀來,但是再怎麼得寵都比不過金鳳凰。所以她才一心一意地執行沈語蓉的吩咐,哪怕會得罪到有些秀女,她也不害怕。
千算萬算,竟然還算漏了有這麼一劫。秀女塞銀子給儲秀宮的宮人,那是正常事兒,無非想過得好一點兒,或者買通些消息。水至清則無魚,羅姑姑深諳這個道理,對於塞銀子這事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竟然毀在了這上頭。
如果皇上真的看上了這位玫小主,以皇后娘娘那深藏不露的脾性,恐怕會表面上高高興興地張羅著,背地裡一定會狠狠地打擊儲秀宮。
羅姑姑是越想越覺得晦氣,卻又不能發作,勉強收斂了心性,專心趕路。
「你也不用太操心,皇上最喜歡性情至真的人,或許這位小主正好趕上了。畢竟皇后娘娘也是真性情的人,跟皇上又是青梅竹馬,誰都越不過她去。皇上興許只是想請個太醫而已,扭臉就忘記了這事兒!」劉公公見她這副頹敗的模樣,終究有些不忍心,便輕聲安慰了幾句。
羅姑姑揮了揮手,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皇上一行人已經到了湖心亭附近,其他的秀女都被攆回了儲秀宮,只還剩下牽扯到的三位小主。玫小主此刻蔫蔫地被兩個宮女攙扶著,顯然是要快步找個地方換衣裳,皇上坐在龍攆上,終究沒讓她上去同坐。
羅姑姑遠遠地瞧見這一行人,心裡頭稍定。玫小主還能走路就好,皇上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親昵的動作,一切就皆有轉機。
羅姑姑二人行了一禮之後,就悄悄地跟在隊伍的後面。薛啟德瞥了他們一眼,使了個安心的眼神,就認真地跟在龍攆旁。
玫小主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要摔倒似的,她渾身的衣衫都已經濕了,還好披著一件薄披風,不至於讓人瞧見她被水浸濕的曲線畢露。羅姑姑跟在後頭,心裡也十分著急,每當玫小主表現出要摔倒的模樣,她就狠吸了一口氣,就怕玫小主真暈了,皇上不得不把她放到龍攆上。
還好攙扶著玫小主的兩個宮女,都是羅姑姑調/教出來的,她們也不管玫小主是真暈還是要裝暈,暗咬著銀牙,使了吃奶的勁兒掐住她,維持著她走路的姿勢。
「奴婢見過皇上,皇后娘娘聽說有小主落水了,便讓奴婢帶人送了轎攆過來。離御花園最近的是晗貴人的寢宮,娘娘已經派人請了太醫趕過去,還請皇上和玫小主移步。」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落在眾人的耳朵裡,就如觀世音下凡一般。
羅姑姑連忙伸長了脖子看,只見以桔親自帶了人過來,頓時心安了不少。
齊敬晨揮了揮手,讓人扶著玫小主過去。
「辛苦皇后了,這件事兒讓她處理了,不要姑息,一定要查清楚緣由。朕先回龍乾宮了!」皇上瞥了一眼歪倒在轎攆裡的吳玫,對著以桔吩咐了幾句,便讓薛啟德擺駕回龍乾宮了。
眾人跪在地上,恭送皇上離開。待龍乾宮的人走遠之後,以桔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她方才緊趕慢趕,渾身都濕透了,繡鞋裡都覺得熱得很。總算是沒讓這位玫小主在皇上面前得臉。
「以桔,娘娘那邊怎麼說?」羅姑姑連忙小跑了過來,輕聲打探著消息。
以桔沖著她露出了個笑臉,低聲道:「姑姑放心,娘娘是明理的人。這回的事情不怪您,不過儲秀宮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您還是快回去吧,免得又出了什麼事兒!」
以桔快速地說完這幾句話,就帶頭走了。羅姑姑站在原地,看著轎攆消失之後,才慢慢地往儲秀宮裡走。皇后娘娘這回的怒火有多大,恐怕就取決於皇上對吳玫的態度了。
跟外面炎熱的御花園不同,鳳藻宮裡到處擺了冰,內外殿都是涼絲絲的。桌上還擺著冰鎮好的西瓜,旁邊自然就有宮女伺候著沈語蓉吃西瓜。
「娘娘,這位玫小主姓吳,其父乃是正五品官職,而且還是外放的,不在京都之內。這名冊裡頭給她的評價是:性子單純,甚至有些呆蠢,整日就愛吃喝玩耍之事,容易輕信於人。」以桃正拿著那本有標記的冊子,在給沈語蓉講述這三位小主的背景。
「和玫小主起爭執的蝶小主,其父則是京官,乃是從三品官員。她一向就是個刺頭兒,冊子上畫了綠色的標記,性格衝動不饒人,還會主動挑事兒。至於勸和的雯小主,則是大有來頭,被標了紅色的框。姓斐,全名斐瑞雯。其祖父為兩廣總督,先皇為躲避後宮之事,曾在斐府住過幾年。雯小主的姑姑也曾入宮來,後來不幸身亡。上頭的評價是才貌雙全,溫文爾雅,不爭不搶,不愧為世家之淑女!」以桃翻著冊子,幾乎不停頓地就讀完了這幾個人的資料。
這本冊子,沈語蓉只粗略地看過一遍,就丟給了以桃,讓她要熟練。到時候好隨時提問她,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沈語蓉只吃了兩塊西瓜,就擺了擺手不要了。太醫說西瓜屬於良性東西,於她而言,少吃為好。
「待會子你們拿出去分了吧,留幾塊給以桔,外頭怪熱的!」她漫不經心地說了兩句,拿起錦帕擦拭著自己的嘴角,眼眸輕輕眯起。
不得不說,因為她沒鬧脾氣,選秀比以前提前了一年,所以這選秀的人倒是變化了不少。至少牽扯到的這三位,她只聽說過斐瑞雯一人。這位斐姑娘的名聲,還不是在後宮裡聽到的,而是出自宮外。
「明明就不該入宮的,外頭可有你的好姻緣,何苦牽扯進來!」沈語蓉感歎了一句,卻讓內殿伺候的宮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因為她沒有阻止皇上進行選秀,所以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包括這位雯小主的。她本該是探花郎的妻子,結果今年的恩科還沒有開考,斐家也就沒有結親,所以自然得把女兒送進宮待選。
「罷了罷了,本宮就是勞累命。去晗貴人那裡問問看,玫小主究竟如何了!」沈語蓉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理了理鬢角,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